第15章 斬首
淋漓紛飛的血雨中,眾人看清那道身影。
「怎麼會是他?」
「他……不是已經死了么?」
「這人殺了伏屍?他一個?什麼怪物?」
……
一眾羌人滿臉難以置信,恐慌情緒如瘟疫蔓延,士氣已降至谷底。
要知道,在他們的認知中,伏屍可是類似神靈的存在,哪知竟被人單槍匹馬地斬殺了!
楊黥則瞅準時機,趁他病,要他命。
「——殺啊!」他大喝一聲,長弓收於身後,環首刀拔出,一馬當先,衝殺向前。
甲士只是甲士,而武卒不同,都是多面手,既是弓箭兵,也是輕步兵。
此刻突襲,時機恰到好處,而四起的喊殺聲也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
「北撤,北撤!」一陣風如困獸嘶吼,嗓子都有點沙啞了。
可軍心已亂,何況羌人一向不以紀律見長,他一個人實在無力回天。
耳畔箭嘯又起!
「滾!滾一邊去!」一陣風驀地旋身,長矛如輪橫掃,一記勢大力沉的掃擊,將那記暗箭盪飛。
他恨恨轉頭,橫了黥面少年一眼,心念一動,沒來由地心生警兆。
在對方的嘴角,一陣風看到了一絲意味深長。
呼~~
身後又有嘯鳴滔天,但這一次,其聲勢更重,暴烈如九天神雷。
鐺!鐺!
一陣風又是轉身,再次格擋,連續撥開兩支冷箭,只覺虎口酸麻,差點都握不住長矛。
「連珠箭?還有,好重的箭!」他心頭微驚,還不及多想,就感覺眼前一暗。
一陣風抬頭仰望,表情有些僵硬。
眼瞳中,映出一道高高躍起的握斧身影。
來者遠不如那披甲巨漢肥碩,也未著甲胄,但同樣高大魁梧,如同神話巨人。此人一斧下劈,直來直去,竟有股力拔山河的雄渾霸道,如倒峽瀉河,一瀉九千里!
一斧之威,竟是激起尖銳刺耳的嘯鳴,回蕩天地。
「啊~~」一陣風驚恐大叫,拚命橫矛格擋。
矛斷!
驚呼一聲,他趕忙身形後仰,意圖躲避。
撕拉~~
胸膛從中裂開,一道巨大傷口浮現。
一陣風欲扯馬後退。
但座下戰馬卻一動不動。
馬首已落!
咚~~
鮑出穩穩落地。
他這一斧,劈斷了一陣風的鐵矛,斬開了他的胸膛,又順勢砍下了其坐騎的馬頭。
一斧之威,恐怖如斯!
「頭兒!」鮑出沉肩屈膝,身形下壓,大吼了一聲。
「來了!社區送溫暖,請開門查收~~」
鮑出的身後,又一道身影疾步掠來,踩著他的肩膀躍起,環首刀出鞘,一抹璀璨寒芒橫掠,像是一輪新月幽幽綻放。
正是楊信。
一陣風身負重傷,早已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將自己一刀梟首。
……
「爾等首領已死,降者不殺!」
鮑出挺直身軀,楊信站在他的肩上,抓著那顆死不瞑目的腦袋大聲叱喝,終於摧垮了羌人最後一絲戰鬥意志。
羌人大敗,一潰千里。
……
這一戰過後,百餘羌騎近有四成被殺,其餘則借著馬快,慌不擇路地四散潰逃。
楊信止住眾人,並沒有追亡逐北。
倒不是因為「窮寇莫追」的古理。
「清點傷員,還有,戰馬,戰馬,戰馬!」楊信滿臉通紅,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別追人了,收攏無主戰馬,別讓它們走失了。」
看著遠處,那一匹匹消失在地平線的戰馬,楊信心如刀絞:這群傢伙,都只管砍得痛快,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他的身份類似「主公」,而非僅僅是「主帥」,身份不同,考慮的自然更長遠,不僅是取勝,還有所謂的「戰爭經濟學」。
兩年前,親手建立起這支才五十人的私人部曲后,他才明白,什麼叫「吞金獸」。
軍隊,絕對是世上最可怕的燒錢機器!
不止是糧餉,無名卒的武器裝備更是糜費甚巨,僅二十人的重甲步卒,還有高順所領的十騎甲騎,就幾乎掏空了楊氏半個家底,套用一句流行語,——讓本就不富裕的楊氏更是雪上加霜。
若非爺爺楊賜鼎力支持,楊信相信,自己早被老爹掛上東南枝了。
至於陌刀陣、玄甲軍、鐵浮屠、神機營之類,那些楊信心心念念的精銳兵種,少年,去做夢吧!夢裡啥都有……
……
楊信深吸一口氣,驅散雜念,走向那名披甲巨漢。
「阿猛,你又亂來了!」他想拍拍對方,但對方滿身箭矢,根本無處下手,「身為一名什長,怎麼能將部曲都拋給楊黥,自己以身犯險?」
不必說,這名披甲巨漢正是張猛。
「咳咳,」張猛取下兜鍪,豪邁大笑道,「阿兄,蹈刃履險,雖死無悔,這樣才痛快嘛!」
當然,嘴上這樣說,張猛可絕非有勇無謀。他出戰時,身披整整三層重甲,再配合一身彪悍肥肉,只需護住頭部,即使被射成豪豬,亦能萬無一失。
不過,也是這個緣故,他已無餘力拿起任何武器,只能赤手空拳上陣。
張猛還年輕,比楊信還小大半年,再等上幾年,他必能成長為負重甲,持大鎚,橫行沙場如入無人之境的猛士,貨真價實的肉彈戰車。
叮叮噹噹~~
一根根箭矢被他拔出,拋在地上,箭簇處依舊殘留有鮮紅血絲,顯然,張猛即便皮糙肉厚,一身脂肪,也不是完全沒受傷。
……
那一根根帶著血絲的箭矢,令袁術等人眼皮直跳。
「從兄……」袁胤想說什麼。
袁術止住了他,淡淡道:「別慌,靜觀其變。」
他看似淡然,但顫抖的聲音和蒼白的面孔,還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恐懼。
袁術強做鎮定,實則心亂如麻,瘋狂思索著對策。
不過,他實在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從頭到尾,袁術一行人被完全無視,晾在了一邊。
楊信坐鎮中軍,收攏整編士卒,楊黥在清點損失,張猛也在盤點著收穫。
這種事早就不是第一次,幾人配合默契,各司其職。
「輕傷七人,無重傷也無死者。」不多時,楊黥率先彙報,神情輕鬆地道,「因為是突襲,沒給羌騎衝鋒的機會,打頭陣的又都是甲士,故而傷亡不大。」
楊信鬆了口氣,又問:「傷員都包紮了么?」
不過,他也清楚,自己是多此一問。
以楊黥的「處女座」、「偏執狂」性格,哪會有什麼疏漏?
「都包紮了。」楊黥點點頭,又道,「此外,這次我分了三組,分別用甲型,乙型和丙型繃帶,等回去后,再看看哪種繃帶效果最好。」
楊信頷首,大為滿意。
他是穿越者,雖然也常看穿護士裝的小姐姐,但那些小姐姐都只教姿勢,教形體,教美聲,獨獨不教醫學知識。
不過,雙盲試驗他還是知道的,故而,他自己找了些治傷的古方,慢慢試驗,觀察效果。
又過一陣,張猛清點完畢,眉飛色舞道:「阿兄,這一遭可是賺大了!良馬二十八匹,大多完好,少數有傷的也是箭傷,養養就好了。咱們在附近找找,應當還能找出十來匹。」
「沒時間了。」楊信有些心動,但旋即搖頭,「立刻啟程,去和高順匯合!」
他沒見到高順的甲騎,立刻就意識到,他是去阻擊羌人步卒了。
其實,除了在加勒比、熱東京等特殊地方,以騎擊步,一般是佔盡優勢的。
但高順人太少了。
楊信這支部曲,也算是聲名在外,但因囊中羞澀,人數一直不多,維持在五十人多不到六十人。
若非人數太少,他早就平推之了,何必玩什麼轉進游擊,奇襲設伏?
這支無名卒,按兵種劃分,大約是二十武卒,二十甲士,還有,則是高順領銜的十名甲騎。
區區十騎,實在有點寒酸。
何況,高順所部的甲騎,和真正的重甲騎兵還有一定差距,並非全副武裝。
非是不願,而是——被貧窮限制了行動力。
沒法子,楊信還沒遇到像蘇雙、張世平、衛茲的風投,東海糜竺那樣送錢送裝備送妹紙的大善人就更沒有了,必須省吃儉用。
故而,對高順的個人能力,楊信信心十足,卻也不敢怠慢,決定立刻啟程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