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

泄密

李孝凌居然會有這種誤會!

難怪他……最近老是對著她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樣。

被人想成會和有錢男人進行錢色交易的女孩子,黎珂又好氣又好笑,甚至差點蹦出「人家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這種口不擇言的台詞。

還好在最後一刻她的理智佔了上風。什麼黃花大閨女啊?

不好意思,她還真不是。

一股涼風夾著雨絲吹過,讓熱氣上頭的兩人都冷靜下來。

李孝凌的耳根一寸一寸紅了起來:「黎師妹……對不起。」

黎珂「撲哧」一聲輕輕笑了出來。

李孝凌不知所措地看著她,黎珂輕快地搖搖腦袋,直視著他的眼睛說:「沒關係,反而是我想謝謝師兄。」

「誒?」

「師兄看到那條通知,第一反應是想儘力幫助我,擔心我走上歧路,擔心我的前途。」黎珂的眼眶有些熱熱的,「謝謝。」

不知是因為她直率的話語感到羞赧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李孝凌扭開臉,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夾著一點苦澀,一點黎珂暫時看不懂的東西。

他的臉色很快恢復如常,「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沒有放棄推免?那就早點把材料交上來,多虧今年系裡負責收集推免材料的是和我同辦公室的楊學姐,我才能及時過來提醒你。」

他看了一眼手錶,「都快到截止時間了你還沒過來,我還以為……你因為家庭原因要放棄自己的前途了。」

「等等,」黎珂蹙起眉頭,「什麼快到截止時間了?不是明晚八點嗎?」

李孝凌一愣:「是今天下午兩點半啊!」

不對勁,班長單獨發來的通知上明明說的是明晚八點前提交材料……不對!

本應是私發的貧困生申請名單變成了群發的公告,本應是全體學生可見的推免信息卻是單獨發到她賬號上的。

那些本未在意的細枝末節連接起來,拼湊出了一樁未知陰謀的冰山一角。

一種陰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順著皮膚爬上了黎珂的脊背。

現在不是挖掘真相的時候,趕快提交材料才是當務之急!

而此刻,離截止時間還剩——

不到四十分鐘。

*

李孝凌給負責收材料的那位楊學姐打去電話,請她儘可能通融,得到的回復是再多也多不過十分鐘。

事不宜遲。四個人聚集在黎珂的電腦桌前,盯著黎珂手忙腳亂地填寫獲獎信息,再一張一張給獎狀拍了照,連接到電腦上。

校園網在最關鍵的時刻總是掉鏈子,上傳進度百分之一百分之一地向上跳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齊裕好像是親自要去申請推免似的抓耳撓腮:「快點啊黎珂!別看具體要求了!管他是什麼省獎國獎全都填上去就行了!列印店太遠了,去教學樓列印起碼也得來回十分鐘!」

李孝凌把手按在黎珂跳動了一下的肩膀上:「不要緊,可以用我的卡到研究生辦公樓列印,列印完之後直接交給楊學姐。」

他的話讓黎珂安定了不少。

還剩下二十五分鐘。

蝸蝸頭依舊憂心忡忡:「成績單呢?成績單隻能去專門的機子上列印!」

Y大專門列印學生成績單的列印室離高層說近不近,步行大概七八分鐘。可現在正下著大雨,算上上課高峰時段的電梯和趕到研究生辦公樓等零零碎碎的時間,估摸著就有些來不及了。

「我有自行車,可以騎車去。」黎珂說。

蝸蝸頭望一眼絲毫沒有減弱跡象的暴雨,抿緊了嘴唇。

禍不單行,恰巧雙數層的一對電梯有一台正在維修中,暫停使用。

下午第一節課快要開始,電梯間逐漸擠滿了人。僧多粥少,所有人對唯一的一台電梯虎視眈眈。數字來到頂層,開始逐個下降,站在門口望風的王紫叫道:「電梯來了!」

齊裕沉聲說:「先把電子版打包發給班長。」

王紫在外面大喊:「快點!電梯要走了!」

區區一台電梯卸洪水般的人潮實在夠嗆,每兩層停一次的話起碼得五分鐘。

必須留住這趟電梯。

齊裕大步走過去,眼疾手快地摁住電梯開門鍵,對裡面的人道:「不好意思,再多給個幾十秒大家應該不介意吧?」

電梯里的人一時敢怒不敢言,只有離門最近的一個男生沖她抗議道:「不可理喻!憑什麼我要等你?」

齊裕把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慢慢咧開嘴笑起來:「我還當是誰呢,好巧不巧,原來又是你啊。」

她五官明艷,這一笑頗有不怒自威的氣勢,頓時讓某位小胳膊小腿的經院學生回憶起在禮堂外被她的室友架住連吃她幾十個巴掌的慘痛回憶。

「……」他縮著脖子,不出聲了。

郵件發送成功。

李孝凌對黎珂點點頭,跟她一前一後衝進了電梯。

就在黎珂跨進電梯的一剎那,那名經院男生被齊裕拱起的怒氣值直達頂峰,突然伸出手重重摁在內部關門鍵上。李孝凌眼疾手快地用手擋在黎珂身側,把即將夾到黎珂的電梯門硬生生攔了回去,發出「砰」的巨響。

黎珂瞪了那男生一眼。

經院男生也沒想到會正好有人衝過來,自知理虧,囁嚅著道了聲歉。

電梯門合上的前一刻,齊裕對黎珂輕輕握了握拳。

王紫兩眼淚汪汪,蝸蝸頭隔著電梯門對她說:「下雨天騎車注意安全。」

距離截止時間還有十二分鐘。

雨勢兇猛,打傘難免瞻前顧後,操作彆扭。黎珂把背包倒背在胸前護住,一咬牙飛快地衝進暴雨中。

那個少女毫不猶豫飛馳而去的背影是如此的一往無前,像把還未被世間腌臢磋磨的劍,銳利而勇決。李孝凌撐開傘,從地面反彈上來的雨珠不停地切割著小腿上裸露的肌膚,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在暴雨中騎車的體驗自然不會很愉快。

如果可以的話,黎珂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她猛地在自助成績單列印店前剎住車,渾身每寸每縷都濕透了,淌著綿延不斷的水流。她抹一把眼睛,越過一個身著白衣的瘦弱女生,等印表機吐出成績單后再次衝進暴雨里。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匆匆的腳步之後,那位站在角落的瘦弱少女扭過臉來,露出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漆黑的瞳仁輕輕的一個流轉,像狡黠的小狐狸那樣。

*

劉明坤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抓起來看了一眼,是一張發自成績單列印店的偷拍照片。照片里黎珂渾身濕透,步履匆忙,一看就是正爭分奪秒趕著去交材料,「被她識破了。」

擴招和推免名額增加都是他用來試探黎珂的手段,如若能擾亂黎珂在考場上的心志當然再好不過。

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真真假假,今年數院擴招多名研究生的消息屬實,以最醒目的標題掛在y大官網首頁上,黎珂一查便能查到。只不過,這些擴招的名額僅僅針對外校,系裡推免名額自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增加好幾名。

之前的兩個學年,他的綜測排名都緊緊挨著黎珂。不管他那一年如何努力,黎珂總能以微弱的優勢壓他一頭。當他費盡心思拿了個大創金獎時,黎珂發表了一篇SCI,總分比他高那麼一丟丟;當他苦苦熬夜三天斬獲美賽一等獎時,黎珂又發表了一篇SCI,總分還是比他高那麼一丟丟。

拜黎珂所賜,他轉入數學系以來就沒像模像樣地拿過一次獎學金。

媽的!真是他的冤家!

雖然黎珂可能不認識他,但他對黎珂並非嘴上所說的那般「不熟悉」、「沒接觸」。恰恰相反,他暗中觀察她很久了,奈何黎珂的大學日常太枯燥也太簡單,除了學術還是學術,根本找不出攻擊點。

唯獨這次,他一定要把這顆絆腳石徹徹底底踹下去!

只要黎珂的分數往下掉一點,一點點就好……哪怕就兩三分,一兩分,他都能讓她永遠地與推免失之交臂!

統計學三班學委葉鵬飛是劉明坤的室友,正翹著二郎腿在網上投簡歷,廣撒網。他的成績在專業里不上不下,也沒有什麼額外的獲獎或者論文發表,已然置身事外,不可能參與推免競爭的了,倒不如早點找個實習,隨便上哪個願意留他的公司開始工作。

「我說明坤,真的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劉明坤倏地站了起來,一邊撥號碼,一邊對葉鵬飛說:「上次我們做得不乾不淨,後續處理惹了不少麻煩。這次有上面的人支持,事半功倍。但如果我們做得還不夠周密的話……」

高層的支持向來是把雙刃劍,若是利用不當,後果也會異常嚴重。

只不過黎珂根本不是什麼硬茬,只是y大數萬學子中普普通通的一個罷了。她背後的家庭甚至一直掙扎在經濟困難的邊緣。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有與高層對抗的能量啊?別搞笑了。

電話接通,他突兀地收了聲。他的眼睛扔在輕蔑地笑著,嘴裡卻已立刻換上另一副規矩的腔調:「你好,楊學姐,我是大四的劉明坤,我上學期期末做的是你的課題,你還記得嗎?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學姐……」

幾件亂糟糟的過季衣服摞成一摞,堆疊出小小的陰影。

葉鵬飛的五官藏在這小小的陰影中,辨不出表情。

*

陳秘書,作為公司代表,下午要到y大開一個重要會議。

沒想到身為老闆的傅百城居然主動跟了過來,老神在在地往車後座一坐,陳秘書頓時光環盡失,從社會精英淪落為專職司機。

雨天開車的體驗並不怎麼樣,何況又是如此的瓢潑大雨。兩根雨刷器張牙舞爪,陳秘書從後視鏡瞄了一眼正支著下巴望著窗外,和來時的姿勢如出一轍的老闆,來一趟什麼特別的事都沒幹就打道回府,簡直想不通他親自蒞臨的緣由。

傅百城忽然從位置上坐直了身體,半邊濃眉揚了一下。

陳秘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哇!那個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水鬼一樣的傢伙不是黎珂嗎?

自從吃到黎珂是傅總女朋友,還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以死相逼那種程度的舔狗這個瓜后,陳秘書的幼小世界觀受到了成百上千噸衝擊,每回憶一次就得經歷一遍推倒又重塑。

難怪傅總來y大開講座還得特意拉上數院全體學生出公差,原來是幫女朋友浪費其他人的學習時間,高,實在是高!

難怪黎小姐說自己需要一個企業賬戶,傅總立刻隨手送出一家皮包公司,真是為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妙,實在是妙!

總結一句話,就是又高又妙!

陳秘書想起這個後視鏡里曾映照過傅百城和黎珂一人一邊喝星冰樂的畫面,當時還太年輕的他只覺得兩人像一對情頭,不曾想一語成讖。

哼!他們瞞得他好苦啊!

就在他想替只是坐在車裡死死盯著人看的老闆叫黎珂一聲時,原本只有黎珂的畫面里出現了另一個人。

那人不僅強勢出鏡,還強勢加戲,把冷到瑟瑟發抖的黎珂攏到了自己的傘下。

黎珂順從地收了傘,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對方披在她肩頭的外套,兩人一路說著什麼,誰也沒有注意到路邊停著一輛低調而奢華的轎車。

這一幕簡直有如大自然的綠色力量。陳秘書膽戰心驚地扭轉脖子望了一眼後排,暗暗叫苦。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為什麼傅總卻不能擁有姓名?

他趕緊一腳油門,帶著沒有姓名的男主角離開這是非之地。畢竟這位男主角脾氣太大,發起火來容易殃及他這條小池魚,「那個,傅總……」

傅百城,若有所思地:「她看起來心事重重啊。」

陳秘書:嗯???老闆的關注點在這?為什麼他看到的場景明明是黎小姐在快樂的劈腿?這就是戀愛使人盲目嗎?

但一哭二鬧三上吊以死相逼的不是黎小姐嗎?

怎麼……好像人設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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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系的我憑實力嫁入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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