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子暻

第3章 公子暻

宣城的天,不知為何,說變就變,天空中飄起了幾片雪花,深秋飄雪,這種天氣,實屬少見。

馬車噠噠地停在宮門的最隱秘的後門,門外沒有燈,顯得那樣黑暗隱秘。雎陽在盧虛之的安排下換了一身太監裝束,從後門進入皇宮,門內有人接應,似乎一切都安排妥當。

雎陽跟隨盧虛之圍著偌大的皇宮走了很久,才來到內城的宮門,宮內有一老太監接應,雎陽等人跟著老太監來到龍熙殿內,期間不時地偷瞄側目,她知道這就是皇帝的寢宮。

敲了敲門,卜見回應,一年輕太監輕輕開了門,見來者的幾人,視線停留在雎陽臉上的時候,面露驚訝,但隨即掩住了他臉上的驚懼,壓低聲音道:「大人,請隨奴我來。」

雎陽知道,她應該要見到真正的天子了,想到這裡,不由地把自己的腰板直了直,這一路上,盧虛之怕別人看到她的容貌,可以讓他弓著腰背,直到現在她才能伸展一下自己發酸腰背。

龍熙殿里的陳設非常簡單,簡單到不像一個帝王該有的生活,一直以來,雎陽都以為天子生活的該是窮奢極華,可是今日一見她把自己內心的設想全部推翻了,樸素的桌椅、陳列的案幾、散落在書架上的幾卷書籍,似乎也只比她住的地方好一些,這樣的樸素之感拉近了雎陽與皇宮心裡的距離,原來,天子的生活也不是高不可攀。跟隨年輕太監向內行走,進入內殿,這應該是天子起居的地方。

殿內有一長榻,榻上一人仰躺之上,最先進入雎陽視線,榻邊又一女子,伏身跪在床邊,見有人進入內殿,微微抬頭,她眯起眼神在來人中尋找到那雙此時也直視她的眼神,心裡驀地收緊,就好像內心深處有個地方被重重敲擊一下。實在是太像了,就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與此同時,雎陽也正在打量她,雎陽生活在平陽這種小鎮,哪裡見過如此好看的女人,不由得失了神。這女人云鬢高挽,尖顎粉頸,雖眼神冰冷,不苟言笑,給人以只可遠觀的距離感,可是她眼神的靈動便足以讓人的魂魄都勾走了,美的讓人窒息。雎陽定了定眼神,她終於知道自己是頭髮長見識短,本以為芩苓已經算他們平陽城的美人,可是現在看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樣的相貌,這樣的氣質,應該就是皇后吧。

「陛下,她來了。」女子微微頷首,湊到床榻之人的耳旁私語。

雎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但是她忍不住抬頭,想要看看這床榻上的天子。

片刻,只聽到女子的聲音,命令道:「走近點。」

雎陽知是喚她,趕忙低頭向榻上靠去,在床榻的一側跟著跪了下來,當她下意識地低頭的時候,床榻上的男人緩緩偏過頭來,略顯吃力。當兩人眼神交與的那一刻,雎陽震住。原來,當今世上真有跟她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可是這個人卻是一個男人,他的身上的血液和自己……

只是他臉色很蒼白,許是生了一場大病,才導致滿臉病容,十分憔悴。與她還是有一些不一樣。

「陛下……」雎陽楞在原地,她獃獃地看著床榻上的公子暻,內心複雜。這就是陛下嗎?當今的天子。原來雎陽是不太相信盧虛之的話的,可是現在,當看到公子暻的那一刻,雎陽不得不相信。

世界上哪還有比血緣更親近的關係呢?

「朕、等你很久了。」病榻上的公子暻一字一句地說著,似乎從口腔發出的每個字都花費了自己很大的氣力,他時日不久,命迫當至,可是他不甘心就此瞑目,他在等她。他的手已經枯槁而蒼白,從被衾里吃力地探出來,搭在雎陽的手上,這手很涼,像要涼到骨子裡,雎陽反手握住。從公子暻的眼神中,她體味到,他有著跟她一樣的激動和沸騰,或許,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跟他,兩個如此之像的人,才是最為親密的兩個人。

公子暻欲起身,侍奉在旁的伏嘉欲攙扶起他,可被雎陽一把攔住,雎陽伏起身子,伏在公子暻耳邊,她知道他好像要跟她說什麼。

「替朕守住皇室,」公子暻用了力氣回握住雎陽的手,聲音又大了一些,「守住宣國。」這似乎是公子暻喉嚨里發出的最後一絲嘶吼,是那樣的有力又是那樣的絕望,突然間握住雎陽的手垂了下來。

「陛下,皇……」……這是雎陽第一次如此近的距離面對死亡,而離他而去的人是她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雎陽的心猛然收緊,她強烈地壓抑的自己的悲痛,想要回握住公子暻的手,卻發覺他已經沒了回應。

得而復失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紅鸞星隕落,似有不詳。

江都的狼煙再起,司馬淳眯著眼憂心忡忡地一眼遠處不安的火苗,沉默不語,他這一身鎧甲已經穿了兩天兩夜都沒有脫下來。

「你作何看?」司馬淳沒有回過頭來,但他知道江郎就站在他身後。

「似乎代表著皇室的一場大的變動。」江郎手執文玩,漫不經心地繞了繞,嘴上道是念念有詞,良久,才捋了捋自己的鬍鬚,緩緩道:「看來這是一場浩劫。」

司馬淳聞言,冷哼一聲,這才轉過頭來,神情微妙地撇了一眼江郎:「兩年未歸了,這個毛頭小子能搞出什麼名堂?」

「陛下他?」殿內的小太監顫巍巍地上前把脈,片刻只見他雙眸乍紅,痛心疾首伏在龍塌一側,低聲道:「陛下已駕鶴西去。」

室內所有人聞言,皆跪身伏首,臉皆凄然。

片刻,伏嘉起身,對剛才診斷的小太監道:「李安,沒時間了,還不快給她更衣。」

雎陽沒想到,皇后口中的她是指的自己。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套上了跟兄長一模一樣的裝束,她知道,穿上這套,她即將面臨著什麼。

布衣麻繩,是顧凌的裝扮;黃袍錦衣,確實公子暻的裝束,她要面臨的便是整個宣國,整個皇室。

伏嘉走到雎陽面前,仔細打量著面前的雎陽,劍眉星目,皓齒明眸,穿上這件皇衣,換一發束,便換了一種精氣神,一種感覺,不仔細看倒有幾分帝王的尊嚴。確實,雎陽跟公子暻太像了,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算她這個日夜陪伴的髮妻,也很難從外貌上辨別出兩人的區別。

似乎,陛下的這步險棋,第一步是走對的。

室內之人,見雎陽的打扮后皆瞠目結舌,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像的兩人。

雎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老是盯著自己,只是尷尬地回了頭,回望塌上沒了一絲生氣的公子暻,顫聲道:「皇……陛下,怎麼辦」她始終沒勇氣喊出口。

伏嘉緩緩向前,清冷的眸子看了一眼沉睡在塌上的公子暻,眉角顫了一下。

「丑時,皇室的糞車回經過偏殿,到時候陛下的肉身會藏匿於糞池之中,運出去。」

「你說什麼你們要把……」雎陽聞言極其驚詫,她沒想到公子暻的屍體最後要這樣處理,他是帝王,想不到最後的命運……

伏嘉捕捉到雎陽臉上的詫異與氣憤,她走到雎陽面前,冷冷地看著雎陽:「這是陛下生前做的決定,為了皇室命脈能夠繼成大統,為保住江山不流入外姓手中,不入祠堂,不進宗廟,這點犧牲又算什麼」

這番話確實將雎陽懟的毫無招架能力,她看著面前冷漠的皇后,心裡突然生出些許肅穆之感,這伏嘉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她家大娘一樣,讓她毛骨悚然。

果然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她識時務地噤了聲。

卯時的打更聲響起,公子暻在眾人的掩護下,被抬去了偏殿,那時,他的臉已經變得模糊。

此時的殿內只剩了雎陽和伏嘉兩人。雎陽的眼角一直在不安的跳動,從她進了皇宮的那一刻起,她的眼角便不安的跳動著。

「替朕守住皇室。」那涼薄的手抓住自己的手的感覺還能感受到,令雎陽無論如何也鎮定不了。她接下來要面臨著是什麼雎陽沒辦法預測。

「還有兩個時辰早朝,在此之前,你必須要記住大臣的長相。」

伏嘉將事先準備的畫板搬了出來,為了能讓雎陽順利代替公子暻,他們做了很長時間發準備。

雎陽看著面前正在給她講解的伏嘉,伏嘉的眼眸、嘴角……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這句話似乎讓兩人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只瞧見伏嘉轉危為怒,立馬黑了臉:「陛下,距離早朝還有一個時辰,您是想在眾朝臣面前出糗,丟皇室的臉呢還是要讓陛下苦心經營的計劃,付諸東流呢」

果然這一呵斥,對雎陽極其有用,她就屬於需要被人鞭策的性子,望著伏嘉嚴肅神色,立馬噤聲,規規矩矩地坐在凳子前,聽著伏嘉講授朝堂的事情。

哼,課堂還不允許她插話了。雎陽心裡嘀咕道,什麼時候學堂的夫子好能制的過她,不過伏嘉是第一個。沒辦法,強龍也怕地頭蛇,她還是忍忍吧。畢竟,這可是一國之母,自己的兄嫂,面子她還是要給的。雎陽想到這裡,骨子裡叛逆被壓下了幾分。

可是,這個皇后,她總覺得面相這麼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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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懷了朕的龍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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