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疑問(2)
方雨帆雖然進入警隊的時間不過四年,經手辦過的大案要案卻不少,他始終相信再複雜的案情都有跡可尋。但目前,這庄離奇的兇殺案卻找不到任何線索,甚至對死者的死亡,都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沒有人能夠在一瞬間讓人身上的骨骼斷裂102處,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高速行駛中的列車才能做的到,而身陷牆內又怎麼解釋呢。可怕的是死者身上不同程度的撕咬痕迹,還有在現場發現的狗毛狗血,這兩者到底有什麼聯繫呢,難道是一條瘋狂的狗殺了死者,他無法作出判斷。他盯著眼前的這個叫范希源的年輕人,他的眼裡有的只是慌亂和緊張,所講的一切到底有沒有價值,他同樣無法作出準確的判斷。他的手心出汗了。方雨帆清了清嗓子,把兩手交叉在一起,說道:「至今為止,警方並沒有接到人口失蹤報警的案件,而那個叫媛媛的女孩……」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更緊張了,不,準確的說是是恐懼。他到底害怕的是什麼呢,難道他與死者的死有牽連,「范希源,你不用緊張,有什麼問題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會儘力幫助你。」
方雨帆抽出根煙遞給他,意味深長的說:「今天從死者家中共找出11本磁帶,有地鐵影像的磁帶只有四本,包括在現場發現的那本,我們並未從中發現任何可疑之處,儘管如此,我們還是不能排除他被謀殺的可能,尤其是死者是一名媒體工作者。」范希源的手有些哆嗦,但他看起來很努力的在讓自己保持冷靜。
方雨帆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年輕人肯定知道些什麼。
方雨帆看了看旁邊的譚軍,這個有了幾年交情的朋友也是六神無主,像個孩子一樣巴巴的望著他。他笑了笑,心裡想的是如何才能從范希源的嘴裡得到有價值的線索。「你放心,防範於未然是我們的職責,何況我和譚軍也不是一兩天的朋友了。」轉過頭,故作輕鬆的看著范希源。這句話似乎對這個年輕人起了作用,他使勁抽了兩口煙,將煙頭狠狠地摁在煙灰缸里,象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心。方雨帆對自己的話很滿意,按照以往的經驗,他覺得范希源會對他說實話了。
「方警官,你相信夢裡所發生的事情嗎?」范希源的眼裡恢復了鎮定。
方雨帆一怔,他立刻想到了在醫院,范希源對他說過的同樣一句話。他馬上又恢復了警察的辦案常態,說到:「對,我相信,人有所思,也有所想,有時候夢境是現實的投射。」
然後他就聽到了范希源的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吐了出來,「有一種可能,張偉文也許不是人殺的!」
嘩啦一聲,譚軍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方雨帆張了張嘴沒有出聲,腦子轉的飛快。他想到了一萬種可能,唯一沒有納入考慮範圍的就是不是人的人殺人,還有一點,說這句話的是居然是一名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導演。
「在我的夢裡,殺死張偉文的並不是人,我在夢裡看到了張偉文死的全過程,與我今天晚上在地鐵站看的場景是一致的」,范希源頓了頓,便把夢中的所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方雨帆幾乎是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聽完的,第一個反應是范希源在扯淡,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會有鬼!但是他馬上又對自己提出了疑問,如果范希源說的是假的,那他所說描述的細節,從目前通過現場勘察,與警方推論所得出的兇殺過程基本是一致的。但是這裡還有三個疑點,這個年輕人在夢中曾提到有一對母女和一個老頭,至今卻無人報失蹤案,這是其一;其二,現場的狗血狗毛從何而來,屍體又去了那裡;其三,死者張偉文的手臂至今下落不明。在范希源的夢的內容里是沒有出現的。如果沒有證據,他的話便全是臆想出來的,換句話說是因為朋友的死,對他刺激過渡所造成的。方雨帆再次清了清嗓子,看著煙灰缸里的煙頭,恩了一聲,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知道你是不會相信的」,范希源意味深長的看著他:「換做是我同樣不會相信,你是警察,講的是證據,可我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個夢。」
方雨帆不禁想起今天在醫院的回答。我真的相信夢嗎?這兩年破獲的幾起大案要案憑的都是自己的直覺。辦案的過程當中往往面臨著種種困難,夢中的啟示卻成了他所依賴的「直覺」,對他尋找線索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夢的事情,沒有人會認為一個堂堂的人民警察是在夢的指引下破案的,事情宣揚出去對警方的社會輿論是不利的。他甚至翻閱過弗洛伊德的書,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自己對自己的一種心理暗示,是願望的達成,換句話說他實際上在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不過是通過夢的形式來告訴自己。他抬起眼皮看著范希源,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恢復常態,與之前判若兩人,莫非他說的是真的。
「你說的情況我都知道了,我會認真考慮的」,他站起身來,看了看錶說:「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也再次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好,有什麼問題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范希源顯得非常有禮貌。
方雨帆點點頭,笑了笑說:「那我就不送了,有時間也跟譚軍也一塊過來玩玩。」
譚軍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言談之中脫離出來,有些懵懵懂懂,胡亂答應著,便與范希源出去了。
方雨帆看著他倆出去,腦子裡也亂的很。正待坐下,電話響了。
「喂,我是方雨帆,那位?」電話那頭雜音很重。
「雨帆!」這時候門被撞開了,譚軍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方雨帆舉手示意不要說話說:「喂,喂,出什麼事了……」,他再次將目光投向了譚軍,若有所思,皺著眉頭說道:「好,我知道了。馬上封鎖現場,半小時內到。」
半天,譚軍被方雨帆盯的渾身不自在,於是開口問他:「范希源,他沒問題吧?」
方雨帆搖了搖頭,轉身便收拾東西說道:「你先回去吧,沒事了。」
譚軍仍是不放心,說:「那張偉文到底是怎麼死的?」
可惜,方雨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到了門口,若非情況緊急,他或許會坐下來慢慢與這位朋友說些安撫的話。可是這起案件的情況變的越來越複雜。原因不明的死亡,兇殘的手法,包括范希源的出現,以及他說講述的夢都讓案情變的更加離奇,莫非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外面起風了,秋意漸濃。他撥了撥領子。眉頭間的褶皺更深了一層,他對范希源的揣測是對的,這個年輕人會是一條有價值的線索;根據他對夢的理解,甚至有了一個更為大膽的想法,范希源可以被列為犯罪嫌疑人。
城南郊發現了一對母女的屍體。
范希源回到家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丟在床上,有23個未接電話,15條簡訊。其中有5個是他女朋友林子的,抬手看了看錶,現在是凌晨1點03分。離2點還差57分鐘,范希源心裡想道。遲疑了一下就把電話回了過去,林子的手機卻已經關了,便胡亂回了條信息。
他踢了一腳在地上躺著的酒瓶,骨碌碌地滾出老遠。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在短短的一天當中發生的變故讓他疲憊。他走進衛生間,看著鏡子中的那張臉,伸手摸了摸自己,堅硬而沒有表情,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都顯得那麼憔悴。這是我嗎?他瞪著自己的那雙紅腫布滿血絲的眼睛,恐慌過後的心神渙散,心裡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麼了,希望明天起床的時候一切都是美好的。當下擰開水龍頭,便俯下頭去洗臉。可鏡中的范希源卻一動不動,不變的動作不變的表情,他的眼睛里卻流露出一種正在承受巨大痛楚的壓力,那個定格的笑容象開了裂的岩石般慢慢脫落,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緩緩向外溢出血漿的牙床……
升騰的水汽頓時瀰漫,鏡中的范希源也被覆蓋的不見了蹤影,或許他本來就不存在,只是一個幻影。對現在的范希源來說,惡夢之後再回到現實總的說來也不算件壞事,怕就怕惡夢之後還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