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肉(4)
天燈講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眼睛里依然閃爍著光芒,彷彿還沉浸在那個雨夜。
「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可是很遺憾,那天雨夜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也派出過天使團的人去找這個神秘人,這個人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樣,沒有任何的線索。」天燈言語之間頗有些懊悔,如果當時自己能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也許可以知道更多信息。
九鳴捏著那個粗布錦囊,沉吟了很久。天燈並沒有撒謊,她了解他。但是他的故事卻讓人匪夷所思,這個突然出現的斗笠人就像是某種神諭,給了他一個啟示,告訴他一定會有人來拯救所有人。
可惜她從來就不相信有什麼救世主,她只相信自己的雙手。
「這個神秘人為什麼會選擇來找你,而不是其他人?」她望著天燈,希望能聽到他的判斷。
天燈沉默了一下:「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極有可能與我們發現了下水道里的東西有關,而我們又採取了極為穩妥的嚴密措施,也許與他的某種任務不謀而合。再者,與我是研究者的身份背景也有關聯……」
天燈望向了她手中的粗布錦囊,眼睛閃爍著驚嘆的神色:「我給你的葯就是用這個做的。」
「你的意思是說葯是利用這裡面這個東西做的?」
「是的。千真萬確。」天燈點了點頭。
九鳴正要打開錦囊,天燈用手攔住了她,認真的看著她:「大姐頭,你確定要看嗎?」
九鳴笑著拂開了他的手,學著他的語氣說:「是的。千真萬確。」
當她把錦囊里的物件倒在手上時,驚的險些失手掉落在地,但是她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狐疑的望向天燈,天燈的眼睛卻緊緊的所在她手上的物件上。
她手中的物件分明就是一塊肉,一塊新鮮的肉塊,新鮮到還帶著溫度。
「這是什麼?」
「是肉,人肉!一塊貨真價實的人肉!」天燈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他見九鳴不說話,便繼續說:「當我發現是塊肉的時候也非常驚訝,不能理解這個神秘人來見我就是為了給我一塊肉。測完DNA之後就確定了這是一塊普通的人肉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唯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這塊肉居然是活性的,裡面的細胞並沒有因為被切割后死亡,而是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就像是個獨立的個體可以自我維持自我循環,這也是為什麼它依然保持著一定溫度的原因。」
九鳴陷入了沉默,她解剖過很多屍體,也觀察過數不盡的內臟器官,即便是用福爾馬林和一些特殊的液體,也做不到可以讓一塊肉保持的如此新鮮,更何況是一兩年。
「你的意思是說這塊肉是活的?」
天燈沉默了一下:「從我們的角度上來說它是死的。」
「什麼意思?」
「因為我沒辦法從科學的角度來證明它是活的,人之所以活著究其根本是個完整的有機體……簡單來說通過不斷的攝入、消耗能量來完成新陳代謝,但是它根本就沒有,它始終只有過程,沒有開始和結果。」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這塊肉到底有什麼用,直到一年前我嘗試做了些切片,將它們研磨成粉,為了掩蓋肉的味道,加入了一些藥材和香料混合在一起,請你找人做實驗。直到你告訴我,這個東西能加速返生的效果,著實讓我吃驚!」
當九鳴拿到小藥包的時候,確實也沒有太過深究它的成分,要不是天燈直言相告,誰又會猜得到這個藥包的主要成分竟會是人肉。看著天燈,她心裡忍不住犯了下嘀咕,是不是搞科學研究的都這麼膽大妄為,竟然敢用人肉來做葯。
天燈的眼睛里又開始閃爍著興奮的神情:「大姐頭,你知道嗎?這塊肉所帶來的價值簡直是逆天啊!」
聽著天燈滔滔不絕的各種設想,九鳴卻沒有一絲的興奮,而是震驚於這塊活著的肉證明了神秘人所說的真實性。如果確如那個神秘人所言,那麼變異非常有可能會摧垮冥世的所有人,最要命的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可以阻止變異。她忍不住摸了摸藏在胸口裡小鐵盒,小鐵盒裡的鎮魂針僅能用作刑法,一旦變異規模化,這些鎮魂針作用將是杯水車薪。
可這還不是問題的關鍵,關於變異依舊疑點重重,從孫大義被吃到沉雁的變異人突襲,人為設計的痕迹太重,卻沒有任何的直接證據指向孫登科。對付這樣的人靠嘴巴和感覺是動不了的。而且這背後還隱約隱藏著一些不可告人的謎團,菊花商會即便勢力卓群,如果沒有深度捆綁的同伴,也是不夠的。但是,孫登科這樣做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呢?還是說孫登科所代表的菊花商會也是它人手中的提線木偶,只是一個執行者而已?那麼他代表的人又會是誰?
九鳴咬著牙,表情有些扭曲。她捏著肉塊,將它舉至燈光下,除了顏色鮮艷有溫度之外,與其他的肉確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這個神秘人究竟會是誰呢?而那個即將到來的人又會在那裡?
她忽然心頭一動,看著天燈說:「你聽說過范先生嗎?」
天燈想了想說:「對這個人到是有所耳聞,據說是平民區里的叛亂者的領袖,幾年前就突然失蹤了……」
「這個我知道,警察署里關於他的資料都堆積成山了,說些我不知道的。」九鳴打斷了他。
「這個嘛……」天燈捻了捻長壽須說:「我們獲取的情報並不多。你也知道,天使之路是個封閉的環境,人不輕易進來,也輕易出不去。與外界的聯繫本來就少,而且我們乾的都是見不得光的營生,尤其是和叛亂者這種樹大招風的人,都是避之不及……」
九鳴點了點頭,天使之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個法外之地。它們做的事情大多屬於被雇傭的關係,幫助一些人和勢力處理一些在檯面上不容易解決的問題。與叛亂者的危險性相比,這裡要更加安全,畢竟天使之路信奉的是不擇手段的為自己活下去。這種自我禁錮的同時,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
「燈爺,你安排一下在各區站點的人,收集這個范先生的情報,儘快傳給我。」
「大姐頭,人都失蹤了還查他幹嘛?」天燈不解。
「讓你查你就查,「九鳴將肉塊塞進粗布錦囊還給天燈:「把東西收好了,神秘人的這件事情不要再和其他人提起。」
「包括他們幾個嗎?」天燈好奇的問道。
九鳴猶豫了一下:「暫時不要說吧,等時機成熟了再說也不遲。」
天燈面露微笑嗯了一聲。
九鳴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張銹跡斑駁的鐵門,心裡輕嘆了一聲:「這裡,我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天燈望著九鳴,用了點了點頭:「再也不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燈爺,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在想啊,這個東西要都做成藥那得賣多少錢啊?」
「你就不怕被秦方卓活剝了你的這張老皮?」
「我會怕他這個嫩頭青,我葯不死他!」
「你說你一把歲數了,還總這麼沒個正行,你是怎麼混成科學家的?」
「你能跟我解釋一下,沒正行和科學家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嗎?」
「……」
「……」
兩人有說有笑的漸漸消失在了甬道的盡頭。
甬道里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那張冰冷的鐵門依舊是那張冰冷的鐵門。上面留有九鳴手印的位置只有淡淡的痕迹。也許過不了多久,這一點點證明有人來過的印記也會消失,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