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八十五章
大雪紛飛之中,楚知白穿過庭院疾步朝外面走去。
他腹部的傷口還在滴血,跟在後面的宮人見到白雪上的那殷紅的血跡,心慌神亂的吩咐小太監去請林苑和李蒙來給楚知白瞧傷口之後,連忙神情焦灼的捧著大氅跟了上去。
宮人戰戰兢兢地將大氅披在楚知白身上,跪在楚知白身旁顫著聲音勸道:「陛下,您的傷口需要止血,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楚知白垂眸盯著腹部的傷口,雪白的大氅掩著他精緻蒼白的臉龐。腹間的傷口正在泊泊流血,若是再不止血,只怕他的的性命就要交代在這小小的傷口上了。
想到這裡,他嘲諷一笑。
這樣的身體,委實讓人難堪得緊!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走近,片刻后耳旁便響起李蒙和林苑的聲音。迎著兩人焦急的目光,楚知白抬起頭來,漆黑的眸子在這雪夜裡濃的深不見底。
李蒙的心中陡然一酸,這樣霽月清風般的人兒便不該生在這樣的人家。
他此生此世便應該偏居一隅,雲淡風輕的笑看著微涼塵世。可偏偏奈何,他生在楚家,成了秦地的皇,又喜歡上那樣一個心性堅定的女子。
李蒙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走到楚知白身旁,輕聲道:「陛下,天氣冷,請隨臣前去止血。」
他的話落,林苑也輕輕走了上來,站在楚知白身側,輕聲道:「陛下,臣近日研製了一種止血良藥,對您的身體有很大的效果。」
面對兩人關心不作偽的眼神,楚知白輕輕點頭,轉身率先走向了暖閣之中。
李蒙和林苑這才雙雙鬆了口氣,幸好楚知白的傷口很淺,又用了林苑特製的止血良藥,倒是很快就將血止住了。
兩人又檢查了一下楚知白心間的傷口,見有癒合的趨勢,便在心中欣喜。
李蒙後退一步,看著正在收拾藥箱的林苑,沉吟了片刻,便朝楚知白拱手輕聲道:「陛下,如今邊關戰事正盛。林師妹研製出的這種止血良血,無疑是我秦國將士之福。」
楚知白聞言,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林苑。
見她神色依舊清冷,想了想,便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頓了頓,他又道:「陳煜乃你的未婚夫君,他帶著傷在前線抗敵,朕也該體恤你們兩人。」說道這裡,他抿唇輕聲道:「林苑,你即日便去前線救治傷患和照顧陳煜吧。」
林苑聞言,快速的瞧了楚知白一眼,這才跪地叩謝聖恩!
次日一早,林苑便收拾行囊往倉山城出發。
李蒙前來為她送行的時候,輕聲道:「師妹,此一去找個機會以死遁世吧。」他頷首看著坐在馬車上的林苑,神色誠懇的勸道:「林、陳兩家的恩怨情仇能放下便放下吧,就當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著想。」
林苑聞言,對著李蒙輕輕一笑:「師兄,多謝你。」頓了頓,她又從懷裡摸出一個瓷盒遞給李蒙:「這是我新研製出的去痕膏,你替我轉交給沈姑娘。」
待李蒙收了去痕膏之後,她才轉頭吩咐侯在一旁的車夫趕路。
李蒙站在原地,看著將士護衛著林苑離開了皇宮,良久之後這才回神,望著久違的艷陽天。
雪終於停了,也不知這戰事還有幾日能停?
金燦燦的陽光照耀在滿地的白雪之上,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來。
楚知白披著大氅坐在暖閣之上,目光淡淡的望著樓下那一片怒放的紅梅。花樹上的落雪,被暖陽一曬,便從樹梢滑落,碎了一地。
有侍衛腳步匆匆的穿過梅林而來,神色恭謹地朝楚知白問道:「陛下,那蕭青雲該如何處置?」
楚知白神色淡淡的道:「關著吧。」
那侍衛楞了一下,連忙反應過來領命離開。
李蒙守在一旁,換了香爐中的安神香,抬頭見楚知白用手指著下頷,微微閉著眼,便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剛走出暖閣,便見禮部的人捧著一摞冊子過來。
李蒙連忙將他們攔住,輕聲道:「陛下此時需要靜養。」
「可這些都關乎於陛下幾日後成親用的禮儀各事。」
面對禮部為難的表情,李蒙扯下酒壺,仰頭喝了幾口氣,才滿足的嘆道:「陛下成親的禮儀,照著最隆重盛大的來辦准沒錯。」
禮部聽了這話,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暖閣之內。李蒙笑了兩聲,拍著禮部的肩膀道:「聽我的准沒錯。」
他一邊說,一邊拉著禮部的人往回走。
雖說婚禮還有三四日,可陛下最近的情況,最好不要聽見和沈君溪有關的事情。陛下和沈君溪的這場婚禮,如何繁華隆重,如何奢侈熱鬧就如何辦,准沒錯。
有了李蒙這一番話,不到傍晚,秦地宮中已經是四處張燈結綵,熱鬧喜慶的一片了。
君溪坐在殿內,聽著外面宮人們熱鬧說笑的氣氛,眉心微微一蹙。還有四日,不知宋宜那邊如何了?
君溪攏好身上的白狐裘開門走了出去,暖陽雖然燦爛,但清風微涼。
冰涼的風將她心底一點愁緒和煩躁吹開,她提起裙擺從殿台上下去,立馬有宮人上前神色恭謹的將她攔住:「娘娘,陛下有旨,娘娘的身體還未痊癒不宜吹風。」
君溪垂眸,平靜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落在那宮女身上。
那宮女身體縮瑟一下,卻依舊擋在她跟前。
君溪微微翹唇,輕聲道:「我要去天牢。」
「娘娘……」
君溪冷哼一聲,徑直掠過宮女朝前頭走去,卻在前方被侍衛攔了下來。君溪神色淡淡的盯著他們:「若我要硬闖,你們當如何?」說著,不顧侍衛手中的兵器神色坦然的走了上前。
侍衛面色一變,生怕兵器傷者了君溪,只好將兵器收了起來,卻不敢放君溪前行。
陽光照在君溪的臉上,秀眉之下是一雙黝黑明亮的眸子,她的目光淡然而冷凝:「讓開!」
「請娘娘別為難我們。」
「為難?」
君溪冷哼一聲,淡道:「朕不是你們的娘娘,也說不上為難你們。」在侍衛們憤怒的目光下,君溪無視侍衛們的阻攔,面容淡然的朝前走去:「你們想攔儘管攔便是!」
侍衛們見她面色無畏,也不敢真的攔住她,便在君溪要走上前的時候收回手。
君溪目不斜視的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憑著記憶中的秦宮地圖朝天牢的方向走去。
看著君溪漸行漸遠的身影,那些侍衛面面相覷,對視一眼,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君溪又遭到幾次攔阻,可她的身份在這秦宮之中,也沒人敢真的阻攔住她。於是她便也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天牢前!
她去天牢的消息傳到了楚知白的耳中,楚知白聞言睜開眼睛。
他白衣厚裘的斜靠在屏風旁,輕輕的「恩」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便默然無語的閉上眼睛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