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朝得解
月朗星稀葉響蟬鳴的夜晚，屋內的搖籃里突兀的聳著一個小小身影。.那小人就如傳說中仙家散人修出的元嬰般晶瑩剔透，當然除了胖了點。
鼓成一節節蓮藕的身軀盤坐在一起堆成一座小小肉山，白嫩的小臉不喜不悲，雙眼緊閉，雙頰的肥肉一顫一顫，埋在嬰兒肥里的小下巴一張一合似乎念念有詞，一雙肉掌捏著奇異的法訣置於膝上。儼然一副彌勒的寶像尊嚴。
黑雲遮住月亮復又飄過，月光一暗一閃過後再看那尊小彌勒。早已不復超凡出塵，嘴角歪向一邊，睦的睜開雙眼，用稚嫩的聲音低聲咒罵道：「喵喵的，賊老天，讓你憋老子一百天，咱以後開車都開最大排量的。我用尾氣捅穿你的臭癢菊花。」
落憶顫顫巍巍爬起來，舒活兩下四肢，伸手一撐護欄輕盈地跳出搖籃，風也似的竄進了洗手間，全不像一個嬰孩。白日禁制一朝得解，落憶心情激動之下以至尿意盎然。泄出滿腹洪水的落憶愜意地抖上一抖。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雖然在落憶的心裡未嘗不覺得認個美女做主人是件極香艷的美事。可他探了探**的花生米，卻又覺得這首詩是極合時宜的。
往床邊挪去的落憶走得是亦步亦趨。他正在享受，享受這種難得的解脫。他覺得沒做過一個有思想有理想有幻想有臆想的嬰兒就不會明白為何男人大多喜歡束縛而不是被束縛。可是可憐的他天亮之後就要和自由說分手了。落憶沒準備讓李梵溪去費解「人他媽和妖他媽以及人妖他媽」這個富有哲理的問題。
落憶爬上床頭，啜了一口李梵溪的額頭，極溫柔地呢喃著穿越兩世的情感：「媽，我愛你。」
「兒子啊，你好歹也給你爸一點回應嘛，這傢伙捨不得你，就知道為難我，長大了你要保護媽媽啊。」
李梵溪的夢囈嚇得落憶從花生米縮成大米然後萎成小米。驚魂未定的落憶拍了兩下胸口，慶幸自己去放了水，要不然這次就得萬馬奔騰了。
落憶從床上下來，走向沙發上鼾聲如雷的洛祁，邊走邊搖頭。他就不明白，自己的老爹三個多月以來除了夜不歸宿就安頓在這一米五不到的沙發上，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怎麼能蜷縮在這樣的窩裡流口水。
百思不得其解的落憶算了算，加上懷胎十月，總共就有差不多十四個月老爹沒上過床了。難道自己老爹習得橫練外功需節精禁慾？想到此處的落憶不由竊笑不已，一直以為是幼時撞破父母好事以至啟蒙的自己原來是天賦異稟無師自通啊。
洛祁那張寫了大男人三個大字的臉，從一團迷霧已經在落憶的腦海中逐漸清晰了。洛祁絕對算是男人中的男人朋友中的朋友，三個月的觀察讓落憶得出如上結論。可惜的是所謂男人中的男人朋友中的朋友就是剛則易折的脾氣以及為朋友兩肋插刀然後自願被朋友插兩刀的江湖習氣。
雙魚座的落憶從來就是極在乎愛情的，他一貫認為經營婚姻的難度絕對高過經營企業，沒有豐富的人生經驗和超絕的處事智慧，如果運氣再差點的話，註定將成為一個傷害者或者被傷害者。眼前的老爹很顯然就是一個悲劇，情商絕不超過他頭上的板寸，經驗嘛，就十四個月不沾葷腥而甘之若素可見一斑。運氣就更不用說了，直逼十年後的國企，一片赤字。
本來嘛，洛祁確實是一個有雄性魅力的人，可惜的是遇到了李梵溪。天雷逢久旱，註定是烈焰衝天。偏偏洛祁還因為性格問題在單位混得很是不如意，對比如魚得水的李梵溪。落憶只得繼續搖腦袋，實力代表尊嚴。落憶更加不看好這老爹。
落憶仍然搖著頭，很是抱歉：「老爹啊，生不如死不如早死早超生，我會幫你們好聚好散的，還沒反目為仇我想你就不會無影無蹤了吧，看在你真如傳說中那麼疼我的份上，我就不像上輩子那麼恨你了，最多以後好好孝敬你咯。」
再次回到搖籃里的落憶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揉了揉后腰，看來今晚他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
將時間撥回到落憶滿月的那天，那真是難得的好天氣。
稀稀拉拉一個月的小雨沒洗乾淨灰濛濛的天，倒硬是把春日的陵城折騰的死氣沉沉。落憶滿月的這天卻終於扒雲見日了。祈禱了一個月的長輩們很是雀躍地張羅著落憶的滿月宴，他們決定就沖著這難得的好天也得大半特辦。
這高漲的情緒甚至影響到了落憶，他趴在李梵溪的懷裡眯著眼望著彪呼呼的日頭，飄飄然，未必咱就是順命而誕應運而生的王八，要不然這賊老天怎麼這麼給面子。
說實在的，落憶倒未必討厭梅雨天，牽上一隻柔嫩的小手漫步在這細雨中吟上兩首艷詞再從背後環上那柔若無骨的柳腰感嘆上兩句好濕啊好濕啊，確是一斷愜意而浪漫的旖旎。只是如今的落憶，就算是有心卻也無力，就算有力，對自己奴顏屈膝的老爹也不見得會讓他感受一點點清涼。
郵電局院子里擺上鄰里湊來的桌椅碗筷再上個十碗八碗家常小菜，便稱的上是**年的一場好宴了。雨後蒸騰的水汽讓本就不算太高的氣溫顯得更清涼了，卻不妨礙洛祁三兄弟和一群狐朋狗友光著膀子拼酒。這仨還真能無視李梵溪那殺人的目光，李梵溪懷裡的落憶倒不介意他們在自己的宴會上借題發揮。
落憶難得出一次屋，觀察的很興起。外婆、嬸嬸和大姨在臨時弄的灶台邊忙碌著，三姨牽著小姨不讓她去找舅舅偷糖吃，另一隻手捧著本包著語文書皮的不知道什麼書，臉色幾經變換。堂姐扒拉幾口飯就跑去跳皮筋了。外公和奶奶正坐在一起用兩種方言驢唇不對馬嘴的聊得興高采烈。爺爺依舊是一身長褂優哉游哉地打著咯曬太陽，眯著的眼睛時不時撇撇落憶······
倒是尋過來企圖逗逗宴會主角的客人敗了性子，討個沒趣。只見落憶勉強彎彎嘴角便不哼唧也沒有哭鬧了，倒是扭頭就看向了別處。落憶當然不給那些擋著他眼睛的路人面子。
有好事者倒是低聲質疑了一把落憶的智商，卻無一不遭受眾人白眼，吃人嘴短的道理都不懂了嗎，至少現在還不適合討論這個問題，再議，再議。那人倒不知道讀懂沒讀懂白眼後面的意味深長，戰略轉進了。
一場小城裡的流水大席吃了中午吃晚上，出錢出力的長輩們渾然不覺辛苦倒是興高采烈。油嘴滾肚剔著牙的客人更是開心了，於是對落憶的評價也頗高，至少生的一副好賣相，只是這腦袋不算多靈光，很有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趨向。當然後面的那句屬於再議的範疇。客人們彼此交換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眼神便在放《射鵰英雄傳》的時段欣然退場了。
李梵溪終究是累了，餵過最後一次奶到頭就睡死過去。喝了一天酒的洛祁很神奇地另找地方鬼混去了，沒回來。落憶倒精神十足地看著窗外的星空卻是在發獃。
興許今天的落憶鬱悶了太多人，以至眾人的怨念讓落憶遭了報應。
十二點一過，落憶的后腰處便傳來了闊別已久的五味雜陳，當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落憶艱難的挪動不大聽使喚的四肢擺出打坐的姿勢，強調內息以圖抵擋，卻發現體內一片混亂，強行運功之下五內俱焚之感更甚。落憶想嘶吼卻不敢讓李梵溪發現他的異樣，強忍之下即顯彌留之象。
忽而一段嚴肅卻蓋不住甜美的女聲閃過落憶耳際：「生而知之者，逆天行事，自古少有，先天過足，後天難補，需每日子時逆行功法，借陰陽交替之天地之氣度此天譴，否則言語不清，四體不勤。滿招損，謙得益，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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