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秘辛(一)
一千多年前,九大門派大敗毒龍那伽后,眼見慕白英要誅殺毒龍,清音寺的住持悟禪立即站出來求情道:「慕掌門手下留情!」
慕白英不解道:「此妖殘害我神州無數修士和百姓,清音寺難不成還想放他一馬?」
悟禪施了個佛禮,又呼了聲佛號,這才說道:「那伽本是西天佛主座下護法之一,為天龍八部中的龍族首領,他因與佛主產生齟齬這才叛逃至此。貧僧深知他罪孽深重,但念在他曾是佛門中的一員,想度化他一次,也好讓他將功補過!」
「你待如何度化?」慕白英追問道。
「清音寺地下有一地宮,我可耗盡畢生修為設下降妖伏魔陣,將他困於此處,地宮之上便是誦經堂,只要寺內誦經聲不斷,貧僧相信終有一日會將他感化。「
慕白英聽后,覺得自己已代表巫門出來鎮壓邪祟,算是盡到了高德大修之職責,如今那佛門一派要保下這毒龍性命,那就交由他們處置,自己就此功成身退便好。
他收回混元環后,又將壓制毒龍的陣旗交到悟禪手中,說了句「那便交由你清音寺處理吧!」,然後縱身離去。
悟禪將毒龍鎮壓於地宮之下,然後命小師弟悟性在此處看守。他因為設下大陣而耗盡畢生修為,眼看壽限將至,便前往地宮最後瞧一眼那毒龍。
「那伽首領,」悟禪倒是對他頗為客氣,「你可有了悔改之心?」
「我既無錯,何來悔改一說?」毒龍趴伏在地宮中,開口時聲音震得整個地宮都在迴響。
「你為了一己私利,殘害眾多修士性命,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悟嗎?」悟禪亦是聲音洪亮。
「哼!」毒龍不屑冷哼道,「人族食用獸類,又捕殺妖族用於修鍊,而我等妖族卻殺不得人族,公道何在?」
「冤冤相報何時了,放下屠刀才可立地成佛。」悟禪苦口婆心道,「你身為佛門弟子,本該慈悲為懷,為何非要走到如今這步?」
「哈哈哈哈!」毒龍突然抬起一顆腦袋仰天長笑道,「我入佛門可不是為了慈悲為懷,而是因為佛法高深,佛主又有大神通在手!可誰知,我助佛主攘除他教、立起門戶后,他卻不願幫我一把,既如此,我何必侍奉於他?」
「你之修為已是下界翹楚,能否再上一層樓,則看你自己的機緣與造化,佛主亦是無法插手。」
「你以為本尊是為了飛升或果位?」毒龍完好的五顆頭顱齊齊斜睨了悟禪一眼,「本尊只不過想化成人形而已,人族天生如此形態,妖族和魔族也可通過修鍊達成,唯獨我那伽因為長有七首不能化形,上天待我何其不公?」
「不過一副皮囊而已,你又何必拘泥於此?」悟禪不由輕嘆一聲。
「未經他人苦,莫勸人大度!」毒龍抬眼狠狠瞪著他,「你不過一恪守清規的弟子,如何懂得情感與承諾之事?」
原來,那伽與一修羅族人從小相識,兩人日久生情,便約好化形后共赴長生。那修羅苦修之後不僅化成女子,還形容艷麗,冠絕六界,可那伽苦修千年卻依然不能化形。
那伽眼見圍在修羅女子身邊之人越來越多,可自己卻化形無望,心內愈發焦急。他屢次求助佛主無果后,便一怒之下叛出佛門,決定來神州尋找辦法。
吞食人族修士是提升修為的捷徑,於是他大開殺戒,以期憑藉修為提升來達到化形的目的,結果卻因此引起神州修士震怒,最終到得如此地步。
悟禪見他仍是執迷不悟,不由嘆道:「念念不忘,必成執念。該放下時,則當放下。阿彌陀佛!」
悟禪交待悟性好好看守后,便離開地宮。不久后,他便坐化,將住持之位傳給了另一位師弟。
***
十四年後,神州大陸東南角的吉沙城。
主街上有一攤位此時正圍著許多人,近看才發現原來是兩位藝人正在表演傀儡雜技。
兩人一是老者,一是少年,看樣貌應是一對父子。他們拿出來表演的傀儡個個做得如同小號真人一般,身材勻稱,面容昳麗。且那傀儡雖有絲線牽扯,但在他們手下卻行動靈活,和真人無二。
圍觀的孩童個個看得興奮不已,時不時地還發出一片叫好之聲。兩個傀儡在操縱之下,也比斗得正酣,如同話本中的世外高人那般,非要決出個高下來。
這時,忽然有股狂風襲來,不僅將圍觀之人吹倒在地,更是將傀儡師及表演桌台一併掀翻。
「秦氏餘孽,你們以為逃到這東南沿海,我們就找不到了嗎?」一陣狂笑聲響起,隨即從街頭另一端瞬間閃至過來兩人,他們一人身穿白色長袍、手持黑色鐵鉤,一人身穿黑色長袍、肩扛白色靈幡,具都是異類打扮,雖然面容年輕俊秀,但卻隱隱透著一股邪氣。
圍觀之人眼看這兩人來者不善,且一看就是修士,立即嚇得四散逃去。兩位傀儡師爬起來看到此二人後亦是大驚不已,老者不由脫口喊了一聲:「控屍派!」
「秦不二,」那白袍怪人一邊把玩著手裡的黑色鐵鉤,一邊幽幽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你若是將那本《傀儡秘術》交出來,我可以放你父子二人轉生投胎去,可你二人非是不聽,還妄想逃出我的手心,真的是無可救藥啊!」
那名老者此時已然鎮定下來,義正辭嚴道:「非是我秦不二吝惜那秘術,而是你等喪盡天良,戕害無數百姓,我怎能將秘術交出,助長爾等作惡之風!」
「嘿嘿!」黑袍怪人也桀桀出聲,「你倒是大義凜然,我倒想看看你舍不捨得你這唯一的骨肉!」他說著將白幡一搖,秦不二身旁的那位少年瞬間被一股吸力攝去,眨眼間便來到黑袍怪人身旁,被他一把掐住了頸項。
「別傷害我兒子!」秦不二下意識伸手,急急喊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就算殺了他也得不到秘術!」
「我們殺了他是得不到,」白袍怪人拿著鐵鉤在少年胸腹上比了比,「但你忍心看著他被我勾出腸子和內臟嗎?」
秦不二正惶急不知所措時,一股風沙突然來襲,竟是吹得在場幾人都不由眯了下眼睛,再睜眼時,場上忽然多出一位鶴髮童顏、衣袂飄飄之人,且那少年也被他拉至了身旁。
黑袍怪人見人質瞬間就被截走,不由怒喝一聲:「你是誰?竟敢插手控屍派的事!」
「聽名字就不是什麼正經門派,」來人不屑地沉聲開口,「留你們也是禍害!」
他話音將落,便隨手一揚,一道金光瞬間從他袖中飛出,竟是一隻小小的金環。
那金環直直朝白袍怪人飛去,白袍怪人立即揚起鐵鉤去擋,只聽當的一聲,不僅鐵鉤被撞彎,白袍怪人的腦袋也被連著一起撞到,當即顱骨凹陷下去,氣絕身亡。
黑袍怪人見狀不由大吃一驚,隨即祭出白色靈幡,試圖將此環收進幡中。怎奈何那金環打死白袍后,在空中一轉,又直直朝他的腦袋飛去,根本不受那幡的吸力影響。
黑袍怪人見勢不妙,轉身就跑,試圖擺脫金環,誰知那金環卻突然加速,正正打在了他的後腦上,只聽噗的一聲,頓時腦漿迸裂,鮮血飛濺。黑袍怪人的身體又往前奔跑了幾步才撲倒在地,徹底沒了氣息。
揮手間便連殺兩名修士,秦不二對突然出現的這位陌生人既有感激之情,又有戒備之意,他抬手朝那人拱手施禮道:「多謝閣下出手相救!在下秦不二,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日後必當還此恩情!」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乃巫門掌門慕白英。」
「慕白英?」秦不二一怔,隨即驚喜道,「原來閣下就是慕掌門,久聞大名,多謝您此次出手相救!」
巫門乃九大門派之首,且慕白英為人清心寡欲又德高望重,秦不二自不必擔心對方又打秦家和那秘術的主意,頓時放心了不少。
慕白英這時轉頭看向身後的少年,溫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秦九。」少年看起來已有十五六的年紀了,但剛才的場面過於血腥,他一時間驚駭得有些失神,直到此刻才緩過勁來。
「秦九,」慕白英溫和地看著他,面帶笑意說,「我此次下山是為尋你,你可願意做我巫門弟子?」
秦九從小便隨著父親學習傀儡製作和表演,雖然一直都是顛沛流離,且日子過得拮据,但也從未想過要去學別的技藝或拜入別人門下,是以聽完慕白英的問詢后,立即搖了搖頭。
秦不二卻驚呼一聲:「多謝慕掌門!」隨即,他看向秦九催促道,「還不快謝過掌門!」
秦九見父親想將自己送出去,不由驚訝喊了一聲:「爹……」
秦不二走過來拉住他的手腕,語重心長道:「爹爹被惡人追殺,無法護你周全,如今慕掌門肯將你收進門牆,爹爹倒是放心了。你做了巫門弟子后,一定要尊師重道,好好修行!」
「爹,那你呢?你不隨我一起去嗎?」秦九緊緊追問道。
秦不二笑了笑說:「爹爹一人反而容易隱藏,且爹爹年事已高,也正好趁此機會隱於鄉間,安度晚年。」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簡放到秦九手上,嘆息一聲道:「本想著不讓你學習此術,怕引火上身,但如今你有巫門庇護,便可將我秦氏絕學傳承下去了。」
秦九終是與父親道了別,跟隨慕白英去了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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