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爺爺
四爺爺只是端詳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油畫,說到:「咦,這畫畫的,還真跟你小時候一樣,沒想到狀元就是不一樣呀,自己能把自己小時候的樣子畫出來。」
什麼?我小時候?這孩子是我?
這真特么巧姑娘嫁喬小伙,巧到一起了呀。
「四……四爺爺,您……您見過這張畫?」我有些驚訝的語無倫次。
四爺爺哈哈大笑起來,說:「咋了,拿四爺爺尋開心了是不?這不是你給我看我才看到的嗎?不過,那會兒這麼多小屁孩兒就你自己穿那個紅肚兜子,別家孩兒要麼穿開著檔的褲衩子,要莫就光著屁股蛋子滿村子跑,都說你現在能上名牌大學,就是因為你小時候穿肚兜子穿的,現在的村裡的小孩也都學你小時候的樣子穿肚兜子了。」
「我看那都是瞎扯,主要是咱腦袋好使,能學進東西去……」四爺爺自顧著說了一番表揚我的話,但是我卻怎麼也聽不進去了,滿腦袋就倆字:巧合。
巧合,絕對的巧合。
天下葡萄架多去了,而且穿肚兜的孩子也數不盡數,況且,這畫還是由那位已故的物理老師在那種特殊的年代留給他們的。
更況且這幅油畫的形成還會更早。
那會兒哪有我?
我慌張張著收拾了電腦,腦袋嗡嗡作響,根本不知道一旁的四爺爺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什麼。
收拾利索,背起背包,打斷四爺爺的絮叨,客氣說:「四爺爺,我先回家,中午飯晌來我家裡吃去。」
「去我家裡吧,我給你殺只雞,咋們燉肉吃……」
我知道,再這樣客氣下去將是沒完沒了的,便慌張著,逃也似的奔了家的方向疾步而去……
進了院子,我爺爺一如既往地躺坐在院子的陰涼地上午休。
我推門的響動已經驚擾到他了,但是他依然故我的躺坐在那裡。
還是象之前那樣睜眼看看我,說一句:「回來了。」算是招呼。
無論我離家多久,他都不曾將見到我的喜悅表現出來,永遠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就我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一天,連我那個天天過來鬧矛盾要房產的姑姑都一反常態的興奮竟然買了鞭炮果糖,請了鄉親,房前屋后的忙活,而爺爺還是一如往常。
就彷彿我考上大學,跟地里的莊稼有了收成一般的理所應當,而且普普通通。
那一刻我還真就相信了鄉親們傳說的我是抱來的,別人家的孩子一說了。
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他的那種波瀾不驚,同樣也學會以同樣的波瀾不驚和他交流。
「嗯~」我應了一聲,算作回答,自顧著向屋裡走。
「正好,屋裡冰箱里有你姑姑送來的餃子,你熱熱吃了吧!」我能感覺到,爺爺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肯定是閉上,打算睡覺去了。
「你咋還收她東西,忘了當初她把你逼啥樣了嗎?」提到這個姑姑,我就莫名的恨了,但又不知道恨什麼,恨姑姑的虛偽?還是恨爺爺的不爭氣?我自己也說不清。
放下東西,感覺自己肚子咕咕叫了,昨天晚上沒有吃,早晨忙著趕車,也沒有顧上吃,此刻還真是餓了。
打開冰箱,果然看見那一盤餃子放在裡面,看著倒是不錯,還真想拿出來吃,但是我還是倔強的關閉了冰箱。
因為除了餃子裡面什麼都沒有。
我又冰箱側面的柜子里找出一箱泡麵,從中取出兩袋,又從上面的籃子里拿出兩枚雞蛋,打算雞蛋煮麵,湊合一下得了。
爺爺在外面彷彿看見了一樣,沖我說道:「別總吃泡麵了,對身體不好,那盤餃子足夠你吃的了。」
我氣惱的懟出一句:「要吃你吃,我不吃她們家東西。」
爺爺不再言聲,我便坐鍋,放水,開火,打入雞蛋,一切駕熟就輕。
一面吃著面,一面思索著外面那又增加了我新的困惑的葡萄樹,琢磨著,是不是該問問爺爺這顆葡萄樹的來歷。
莫非天下所有的葡萄樹的蔓藤都是一樣的呢?
想到了,我便掏出手機,打開百度,搜索:葡萄樹。
搜出各種圖片或是畫面,可謂形態各異,樣式繁多。
很明顯和這副畫所描述出來了大相徑庭。
吃完面,收拾碗筷,卻聽到外面的爺爺悠悠的來了一句:「這面跟雞蛋,也是你姑姑送的~」
我瞬間凌亂了。
我現在想著的,全是這幅油畫的場景,就顧不上跟爺爺矯情了,也沒有理會,自顧著將鍋碗洗刷乾淨,洗刷碗筷的時候我便是決定把這油畫的全貌給爺爺看看。
其一,爺爺,林教授,還有收藏這張畫的趙大爺都是同一時期的人,爺爺或許比他們更早見過這張畫呢。
其二,我爺爺就一老老實實的農民,即便是什麼也不知道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也不會發現這張畫另有文章。
其三,我也能和院子前面的那顆葡萄樹對比,問問這架葡萄樹是哪年栽種的。
我洗把手,走出屋子,在我的折騰下,爺爺已經是睡意全無了,但還是躺做在那架藤椅上,眼睛無神的看了院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株葡萄已有手腕般粗細了,高出院牆半米,也不枝剪,就在兩邊牆角戳了兩根木頭杠子,用鐵條拉出一道纖,任由它攀爬。
所以,從院子里,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看見它。
我心裡的疑惑就更大了。
我喚了一聲,爺爺,然後找了一把凳子,走到他跟前,坐了:「這葡萄樹是哪年種的?」
爺爺轉頭過來,很奇怪的看我一眼反問:「咋了?你咋想起來問他來了?」
「我……沒咋,就是問問。」此刻我竟然有些心慌。
「就是那年我從老家背你回來那年種的,小時候的你可是沒少饞這架上的葡萄嘞。」爺爺說著,眼睛就自然落在了那株葡萄藤上。
此刻已是深秋季節,藤上的葡萄已經摘沒了,只有這葡萄蔓依然枝葉茂盛,展示著它強大的生命力。
「今年葡萄熟了時候,你不在家,你那些妹妹們都饞著要吃,我便摘了,給她們了。」
爺爺刻意的在我面前總是有意無意的提姑姑他們一家,我也是明白他不想讓我對他們一家記仇,但這事兒對我打擊太大了,怎麼能輕而易舉就這麼算了?
但是此刻,我也無暇顧及這檔子不上檯面的事兒,而是打開手機,將那副儲存到我手機裡面的那張油畫打開,然後直接擺到爺爺眼前,問:「爺爺,您以前見過這幅畫嗎?」
爺爺一怔,原本渙散的眼神突然精緻了,一把接過手機,將身體坐直了,仔細看了我的手機屏幕。
爺爺這番舉動也印證了我的想法。
爺爺曾經見過這張油畫,而且印象極深,如我猜測不錯的話搞不好他還認識哪位被迫害的物理學者。
「你見到他了?」爺爺突然莫名其妙的問了我一句。
他?他代表誰?是那名物理學學者還是趙大爺還是其他的什麼人?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所以也就沒有回答,還是那樣坐著,看著爺爺。
爺爺看我沒有回答,也就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用手緩慢的撫摸著我手機,樣子極是安詳,像是撫摸幼時的我。
片刻,爺爺轉頭問我:「你是不是還帶了一台電腦?」
咦?爺爺怎麼知道我帶了電腦?轉念一想路上遇見過四爺爺的場景,也就釋然了。
或者四爺爺在我進門之前就跟爺爺通過電話了吧,但是爺爺要電腦做什麼?他也不會擺弄呀。
雖然我不明白,但是還是起身回屋,將我包里的電腦取了出來,拷貝的U盤還在電腦的us孔插著,我也沒拔,想著爺爺也不曾擺弄過這高科技的玩意兒,裡面實驗視頻的秘密他也發現不了的。
我將電腦遞給爺爺,爺爺接過去,順手將手機還給我,手機屏幕還是亮著的,油畫的畫面依然佔據著我的手機屏幕,我退出,然後關閉了屏幕。
接過電腦的爺爺同樣將電腦放在自己膝蓋上,仔細撫摸著,我試探著問到:「爺爺,要不要我幫你打開?」
爺爺搖搖頭,說,不用。繼續仔細的撫摸,眼睛也慢慢的閉合了。
那情形就像一個念舊的老人在撫摸自己曾經的過往,場面很是傷感。
這就更是斷定了我的猜測。
爺爺肯定知道這幅畫與之相關的人或事。
或許,這東西的由來,從我爺爺這裡可以探出一些重要的線索來。
還不等我發問,爺爺卻先開口說話了,「看樣子,該來的遲早會來的,沒有突然,只有必然。」
我驚愕了。
我驚愕的不是爺爺這莫名其妙的話,而是他說話的方式。
就跟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爺爺和這裡鄉親一樣,平時說話都有濃濃的鄉土味兒,爺爺更是會偶爾帶出東北那嘎達的苞米茬子味兒,像這種突然,必然,很有文化底蘊的語調從來不會說的。
但是現在……爺爺竟然脫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