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正英頭戴瓦梁巾,身著師公衣,左手以木劍支地,擺著個大字,坐在圓凳上,左眼的黑圈時不時跳動下。
秋生和文才正踩著兩隻竹棍,拿雞血繩結網,時不時地偷看林正英的黑眼圈。
林正英:「看什麼看?!臭小子!」
「哼哼哼…」文才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
「我們沒看什麼啊…」秋生小嘴一掄,「就是覺得師父今天…格外地英俊瀟洒…」
林正英拿劍指畫他,「臭小子!我要不是挨這一下,張苟成連命都沒有了…」
「師父英明神武!不過師父挂彩,這還是第一次…」秋生說到這突然不敢說了。
「嗯?!」林正英瞪著他,「第一次…?!」
秋生臉色一變,顯然想起了自己被女鬼迷惑毆打師父的不良記錄,趕忙站起,「師父…雞血網打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然是去抓了…」文才插口道,「要不然我們結網幹嘛…」
秋生蹲下懟他:「你以為是抓魚啊…我們看不見他怎麼抓…對了師父…張苟成到底去哪裡了?」
林正英搖搖頭,「人在陰陽界看到的東西,會跟現世看到的東西完全相反…」
「哦…!我知道!」秋生一拍巴掌,「他在那邊看我們…豈不就是看到兩個女人?!」
「日本片看多了你…」文才站起身,「那肯定看你帥哥…看我是個醜男…」
秋生這個氣,「哇!你說話太虧心了…小心我k你…」
「別胡鬧了…」林正英止住二人,「在張苟成眼裡,你們兩個不是人…」
「師父你怎麼罵人?」秋生和文才異口同聲。
林正英:「是鬼…」
「哦…」秋生髮出一聲長嘆,「難怪他一見到我們就跑啊…!這麼說…看我們倆是小鬼…看師父就是…」
「是什麼?」文才滿臉的期待。
「嗯?!」林正英忽然出現在二人頭頂,
文才的臉變成哭喪臉,「我知道了…是老鬼…哎呦…!」
林正英二話不說,一人賞了一個腦瓜蹦,「不要廢話!把網扶起來!守好神座!」
秋生和文才一左一右站著,一手揉著腦殼,一手將法網扶起,支立在神壇周圍。
秋生疑惑道:「師父…我們這算不算守株待兔…」
林正英看了一眼神座上的封眼泥像,無奈道:「目前只好如此…所謂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張苟成一定會被吸引而來…」
「可是還有半個鐘頭就到子時了…時間還來得及嗎?師父…」文才擠著小眼睛,掩飾不住困意。
「剩下的…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林正英沉吟著閉上眼睛。
粘稠的雲霧消散了,虛幻的塵埃從地面的磚縫之中滲出。
在張苟成面前,由白壁和地板組成的大廳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極其細薄且漫長的走廊,附近的時空維度彷彿遭到了扭曲,地面和牆壁一起一伏,彷彿有活物在蠕動。
張苟成的呼吸漸漸急促,從幽深走廊中傳來的令人不安的臭氣不斷鑽進他的腦仁,那味道就像是腐爛的昆蟲和骨灰的混合體,那感覺彷彿是把人縮小到蛆蟲大小,再進入到蜘蛛的巢穴。
「爸爸…」前方的一個紅影一閃而過,一個小女孩又凄慘地叫了一聲。
張苟成想要奔過去,腳脖子一軟居然蹲下了,他實在沒有體力了。
「塔塔塔…」一個沉悶的腳步聲自張苟成身後傳來。
張苟成靠著牆壁,努力調整姿勢,讓自己縮在牆角。
一隊影影叢叢的身著蓑衣的人馬由遠而至,他們行走的姿勢甚是怪異,彷彿膝關節不會打彎,姿勢整齊劃一,紙人一樣晃著走,儘管地面崎嶇不平,他們卻如履平地瘮人至極!
張苟成手裡的手電筒閃了幾下就熄滅了,張苟成心裡甚至有些欣慰,他實在不想在那些詭影里看見幾張臉了!
「塔塔塔…!」他們的腳步聽上去很慢,走起來卻很快,轉眼間已經到了張苟成跟前,他們晃了一下身子,在張苟成跟前停下了。
張苟成捏緊了拳頭,臉上頭上汗出如油,奇癢難忍,可是他連動一動都不敢動。
「起來…跟我們走…」為首的蓑衣影子,揮了揮手裡的一根白色的東西。
「哦…!」張苟成乾脆地答應,身體好像沒有重量,跳起來加入了蓑衣隊伍。
「唔哩哇…」詭異的音樂響起,蓑衣隊伍再次向著走廊深處,開始了行進。
「師父…!還有半小時就11點了…!」文才說完,張開嘴,誇張地打了個哈欠。
林正英手裡搓著藥酒,「那麼想去睡,那你就去睡吧…!」
「哦…」文才順口答應,抬眼看見林正英冒火的眼神,趕緊縮了縮脖子。
「嗨呀…」秋生不以為然,「現在少睡一會不會死的,等你死了…一定讓你睡個夠…!你沒聽說過嘛?人生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死了就睡覺?!你想得美?」林正英哼了一聲放下藥油。
秋生撅著嘴,「師父…死了不睡覺,難道要起來打工啊?」
林正英手捻藥油,「這個要看情況,一般壽終正寢的,下去就要報道,排隊去投胎…要是橫死的…」
「變孤魂野鬼嘍…」文才似乎來了精神,都會搶答了。
林正英搖了搖頭,「變成孤魂野鬼那還是好的…一般橫死的或者自殺死的因為陰壽未盡,會每天經歷自己死亡的一天,直到陰壽耗盡,拿到替身…才能去閻羅王那裡報道…」
「哇…!那豈不是比上班打工還慘…」秋生聽得連連咋舌。
「師父…那怎麼才能不算橫死的呢?」文才追問道。
林正英:「人活一世,最重要死得瞑目,得一好死,如果是死不瞑目,不得好死…那就是橫死…!」
秋生樂了,「師父…您放心!到時候我們一定幫您閉上眼睛…」
「嗯…?!」林正英氣的眼鏡溜圓,把秋生整個看毛了。
「哼…!你們倆在這看著…!我去睡會…」林正英伸了個懶腰,晃悠著去卧室。
「哎?!師父…!張苟成回來怎麼辦?!」秋生急了。
林正英不耐煩回頭,「有事就大聲叫!」
「喂!喂!張苟成!張苟成!」一個輕噓噓的聲音從張苟成的背後傳來,吹得他打了個冷戰。
張苟成惺忪的睡眼猛地睜開,想要回頭卻身體僵硬,根本不受控制。
「張苟成…張苟成…」那聲音低聲叫著,又像是哭,又像是在呻吟。
「你是…」張苟成感覺這聲音甚是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啊…!」張苟成低叫一聲,猛然醒起,「你是…楊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