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楊夏偉!是那個昨天跟張苟成見過面的楊夏偉!!
張苟成驚得稍稍恢復意識,這才發現自己身體僵直,雙手搭在前面的人影的肩上,隨著隊伍踮著腳尖,一拐一拐地趕路。
張苟成手裡的電棒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面前人影的身體冷的像塊冰,兩隻手已經完全麻木,動彈不得。
張苟成:「我們這是去哪?!」
楊夏偉:「當然是去奈何橋了…」
張苟成:「我這是死了嗎?!」
楊夏偉:「不光是你…」
張苟成猛然發現說話聲是前面的人發出的,那人的腦袋猛地迴轉,現出一張被燒的四分五裂的臉!
「還有我老婆…!」
「我兒子…!」
「我爹!」
「我娘…!」
楊夏偉再說這些話的時候,幾雙乾枯的手紛紛搭上了張苟成的肩膀,惡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那手的主人都已經被燒成焦炭狀,根本分不清男女老幼,唯一能看清的是他們臉上的兩個黑窟窿,還有聯排的白森森的牙齒!
「張苟成…!你害得我好慘哪!還我命來!」楊夏偉嚎了一聲,跟著加入了撕扯張苟成的行列。
「啊啊啊…?!」張苟成被掐的翻過白眼,嗓子眼只剩筷子粗細,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越來越沉重,他掙了一下,哆嗦著清醒過來。
「噶…噶…」張苟成捂著自己的脖子貪婪地呼吸起來,他抬手一摸,這才發現自己仍舊躲在大鐵櫃里,剛才的一切都是他做的夢。肩頸的痛感是如此真實,以至於張苟成怪異剛才自己並非是在做夢。
「你害得我好慘…」張苟成的腦子迴響起楊夏偉的慘呼,「難道他出事了?」
張苟成下意識地去摸手機,終於想起自己把手機留在了外套里,在這種地方,就算有手機,恐怕也打不出去了。
「呼…」鐵櫃的縫隙灌入的陰風讓張苟成全身僵硬,酸疼不已,張苟成用力捏緊拳頭運氣,才勉強讓肌肉鬆弛下來。
張苟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有一件事非常確定,「此地不可久留…」張苟成借著微弱的燈光,整理了下身上的裝備,一副手銬,一隻電棒,一隻電擊防割手套,裝備的電量已經所剩無幾,他必須儘快找到出路。
張苟成下定決心,緩緩地推開了櫃門,房間內依舊是一片黑暗,沒有半點活物的氣息。
「吧嗒…!」滴水聲響。
張苟成敏銳轉向,將燈光射向聲音的來源,他立刻後悔了。
那是一條腿,很小,很白,像個孩子的腿,整條腿連根截斷,凄凄慘慘地掛在肉勾上,稀稀拉拉地滴著鮮血。
「唔…!」張苟成用力弓著身子,用拿電棒的左手奮力捂住自己的嘴,一個是不讓自己尖叫,另一個不讓自己嘔吐出來。
「那個屠夫還在!還有個孩子在他手上!」張苟成艱難地蹭過去,鼓起勇氣觀察那條腿。
上面的切口非常新鮮,似乎剛剛切斷不久,或許那個孩子現在還活著。
「救命…」一聲凄慘的呼喚從黑暗深處傳來,張苟成聽得真真切切!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她的聲音非常虛弱,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該死!該死!該死!不要抖啊!張苟成!!」張苟成捏緊右手給了自己胸口一拳,不能再猶豫了,那個孩子有危險!哪怕拼了這條命,也要把孩子救出來!
張苟成二話不說,推開裝備的電源,探頭探腦地向著聲音的源頭移動。
「啊…好疼…」那聲音就像是在配合他似的,不遠不近地引導著他在黑暗裡移動。
張苟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在這迷宮裡已經轉了幾十個房間。
「吱呀…!」張苟成慍怒地推開一道門,現出一個充斥著紅光的大廳!
房間的正中掛著一張鐵絲網,鐵絲網上緊縛著一個小孩,小孩披頭散髮看不清面目,小孩的身側站著兩個小鬼。一個尖頭小鬼移向小孩,彷彿一條煙霧。它有形體,但張苟成的精神卻無法集中於它身上。
張苟成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印象:暴露的關節,尖銳的頭骨,慘白的皮膚如若紙一樣乾燥卻又乾癟。
空氣中有種鐵鏽的味道,那是瀰漫的鮮血的味道!那個小鬼在從孩子身上割肉!
「放開那個孩子…!」張苟成大吼一聲,飛身撲向祭壇,電擊裝備帶著一種噼啪作響的聲音,彷彿一個鍊金術士正將甲蟲搗成粉末一般!
電光火石之間,張苟成眼前的空間傾斜了,片刻前他的面前還是一片火光和陰影,下一刻他便被撞到了牆上。
一股大力阻絆了他的腳步,讓他向前撲倒,又一股大力重擊他的胸口,讓他摔在牆上,又落在牆角。
電棍在他的重量下褶皺變形,電擊頭濺出油火花。在他有機會看清對方面目之前,對方猛衝而至,一腳踏中他的胸口,險些讓他背過氣去。
「啊?!師父!」秋生最先驚醒了,趕緊推醒文才,「你不是睡覺去了?!」
「還愣著幹什麼!」林正英立在角落,對著神台邊的二人大喊,「快拿雞血網…!」
「哦…!來啦!」秋生猛然醒起,扛著血網就往上沖,文才在後面跟著。
只聽噗通一聲響,林正英被一道怪力擊中凌空飛起,沖著二人撞了過來,那道打擊使他撞翻血網,又帶倒兩個人。
林正英胸口著地,喘著氣,腦袋撞在地板上,疼的發昏。
張苟成搖晃著起身,拖著身軀如同穿行於崎嶇的荊棘叢間,他的身體傷痕纍纍,疲憊不堪。
他眼前的怪物不見了,只有三個紅彤彤的黑影,而那個小女孩就綁縛在黑影之後的柱子上。
「不要擋著我…!」張苟成怒吼著沖向黑影,他在這個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的掙扎已經讓他幾近暴走。
他努力保持著對平衡的掌握,他揮舞著拳頭試圖在人影中挖出一條路。
「砰砰砰…!」林正英師徒三人,撞上突如其來的打擊,天女散花似的滾了一地。
文才當場不省人事,秋生捂著胸口,差點背過氣去,「哎吆…!師父啊…!他怎麼那麼大的勁兒啊…!」
林正英只覺腦後大力涌到,趕忙翻身躲避,咔嚓一聲,地上的瓷磚裂得粉碎,「快到子時了,他恐怕會失去控制!馬上就會魔性大發!」
「怎麼辦啊!師父!」秋生爬起身,扶起雞血網一看,已經被撕破了。
林正英緊盯著香灰閃現的腳印,翻滾著躲開幾次追擊,大吼道:「抓住他!金鏡蓋頂!」
「我來了!師父…!」秋生丟下血網,猛撲過去,又被踹回來。
張苟成的頭頂的鼓包一起一伏,眼前的黑暗胡天胡地,如此濃郁,如此真實。
當他睜開雙眼時,黑暗便滲入他的雙眼,只有徹底撕碎不斷撲來的紅影才能讓他感受到一絲真實。他大笑起來,黑暗又填滿了他的嘴。黑暗用痛苦與孤獨壓迫著他。黑暗開始將他吞噬。
他忘記了一切,他只剩下他。
雙手顫抖著,雙眼被冰礫刺痛,笑容早已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昆蟲般的下顎悸動般的咬合。他似乎在自我毀滅,每一刻,每一剎那都是在自殺,他在活剝自己。他是誰?他想不起來!他是囚於黑暗之人。他開始顫抖,發抖,慌亂。
「不,這不是真的。」
張苟成開始大聲喊叫,類似昆蟲般的尖叫在喘息的慌亂與憤怒中噴射而出。顱腔內的痛苦異變逐漸深入,它的觸手越來越深入他的靈魂。他並不虛弱,他並非傷痕纍纍,他並非孱弱無力。
在某個瞬間,他看見不遠處的那個紅影,備受煎熬的內心居然感受到一起清涼,他不顧一切地向著那紅色的影子撲去!
就在他踏出一步的時候,身體忽然被大力束縛,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嗷嗷嗷…」張苟成的嘴裂成三瓣,高聲嚎叫起來。
林正英此刻已經脫下師公衣,披掛在了張苟成的身上,師公衣的太極圖金光輪轉,陰陽交戰,滋滋作響。
「師父…!」秋生跳到林正英對面,抬手拋過一隻紅繩。林正英接住線頭,二人環形步走,交錯往複,瞬間將張苟成捆成了粽子。
「師父!鏡子!」秋生身手之快,話音剛落,林正英已經捉住銅鏡在手,奮力向著張苟成的天靈蓋拍去。
「啪…!」
張苟成的頭頂陡然冒出一陣黑水,將他整個染黑,林正英和秋生驚得後退半步。
「噗…!」師公衣陡然裂開,露出張苟成布滿青筋的臉,他張著大口,口中含糊不清,與此同時,座鐘開始敲擊報時,沉重的撞擊如同在張苟成口中發出,情形甚是詭異。
「啊啊…!」張苟成忽然狂吼一聲,雙臂揮舞,掙脫了束縛,不顧一切地向著神台衝去!
林正英臉色大變,指著張苟成,「不要讓他接近神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