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剛強兮不可凌

終剛強兮不可凌

曾府與盧府相鄰,曾億的長兄曾倍已先她們一步到了路府。

待曾倍看到下堂的前妻與被通輯的弟弟在一起,霎時酒全醒了,殺心也起了。他的弟弟是亡命之徒,他固然是殺不了的,但殺黎海棠滅口他是做得到的。

黎海棠見曾倍如她意料而來,正一臉得色看著他,此舉更氣得曾倍腦門沖血。他二話不說,幾步衝上前去,抓住海棠衣襟,掐住她脖子。此刻,他全然忘了這是他少年時曾為之迷戀的愛人、是他的髮妻、是他長子的生母。

黎海棠始料不及就被他死死扼住了咽喉,連求救聲都發不出來。曾值手握利劍,站在窗邊,伺機而動,任他而去。盧不言嚇傻了,片刻才驚醒過來,見海棠聲音嗚咽、臉色發白,忙上前去掰開大舅兄的手,勸他放手。

三人正亂成一團時,曾億帶著池鹿鳴到了。池鹿鳴把帶來的人留在盧府外廳,只道自己與舊時好友有些體己話要說。院子里,盧曾兩府三位主子的貼身奴僕俱在外面,不知裡面究竟如何,尚以為是先前的曾夫人黎海棠正在吵事。

曾倍見鹿鳴到了,徒然放開了海棠,連寶慶王妃都知道了,還有必要殺一個黎海棠滅口嗎?曾家危矣!

一直在旁邊作壁上觀的曾值見池鹿鳴終於如約而至,放下心來,只待他說了那幾句話,即刻殺死他便亦無妨了。

黎海棠被曾倍掐得幾欲背過氣去,倒在地上不停喘氣。□□的痛尚在其次,她從未曾想過,這個與他同床共枕十餘年的人,竟然會如此殘忍地對她,這比休棄她更讓她傷心。她並無真正告發之心,她唯一的兒子也是曾家人,她只不過想藉此與曾倍重歸於好。此刻她頭腦發漲,又見寶慶王妃來到,立馬大叫:「來人啊,這裡有朝廷欽犯!」

疲憊的曾倍尚不及上前去教訓她,曾億快步上前,狠狠地甩給她一耳光,並呵道:「閉嘴!」海棠被她震攝住了,閉上了嘴。她再不閉嘴,可就不是吃曾億的耳光了,曾倍估摸著再殺她的心也有。她這樣叫嚷,連好脾氣的盧不言亦欲撕了她,這是盧府,她要害死府中所有人么?

池鹿鳴不管屋子裡其他人,徑直上前去見曾值。曾值欣然,命其他人不動,引鹿鳴向內屋走去。

走進內屋,曾值倒地就拜,口稱舊時稱謂「池小姐」。池鹿鳴望著這位由她父親親手送入軍中的忠誠將士,百感交集。

曾值將當日帝後分向而逃之事簡略道來,又將章梵錦與阿長的下落告知,再向拜,從此這責任就交給她了。曾值拜過後,他也不管她是否應承,起身欲走。

曾值本是富商公子,並不如大祥世家子弟一般身負國恨家仇,他僅僅是履行軍人天職,忠誠於自己上司,以完成當日命令為終身使命。士為知己者死。

當日曹將軍臨危之際,採納他的建議,行舟一別,將軍向他下拜,少年的他便立下誓言,必以性命回報上鋒的信任與重託。

池鹿鳴淚如雨下,問他要往哪裡去。他淡然笑道:「曾某當日領曹將軍令,始終不敢忘懷當日將軍所託。現下不幸暴露,使命不可完成。今日幸能等到小姐,已是上天顧我。今後或浪跡天涯,或死於非命,或囚於牢獄,皆是我之命數,但不可再連累妹妹與家人。」

池鹿鳴心下凄然,可她也護不住他,任他跳窗上房而沒入黑夜中去了。池鹿鳴用手巾擦去淚痕,出到外屋。四人立即盯著她,但她無話可說。

曾億拉著她,苦苦哀求:「鹿鳴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二哥,他是池伯伯的弟子,也是你的哥哥一般,求你!」池鹿鳴驟聞章皇後母女音訊,身心俱累,又不忍拒她。

頭髮零亂、臉色泛白的黎海棠偏不肯休停,嘲笑道:「她如今是寶慶王妃,求她救?第一個告發的就是她!」

曾億頓生與虎謀皮的無奈之感,卻又不甘心,仍拉著池鹿鳴不放,要跟她討個承諾:「鹿鳴姐姐,你向我發誓絕不會告發!」

曾倍大驚,立刻上前呵斥妹妹:「不得對王妃無禮。」

曾億醒悟過來,泄氣坐下,如今池鹿鳴的身份兩重,不知她究竟站在哪一邊呢。盧不言走過來,雖未言語,但用力扶住她。

黎海棠猶不怕死,又鬧起來,大聲嚷嚷:「寶慶王妃必要去向皇上告發!」

池鹿鳴不理她,對曾倍與盧氏夫婦道:「今日本王妃只與盧夫人見面敘了些舊話,並未見任何外人,告辭。」說完,她推門即去。

曾倍立刻向妹妹曾億使眼色,示意她出去相送。寶慶王妃的話他聽懂了,她會處理好她那邊,他們自己負責封口盧府之人即可。

曾億連忙穩住自己,攏了攏頭髮,勉強去送寶慶王妃。兩人尚未離開院子,一個下人急奔來報,說大門外已被官兵包圍,管家正在交涉。

盧不言一聽,與曾倍交換了一下眼色,便立刻隨下人前去應對。曾億與池鹿鳴相視一眼,俱是怒火。是誰,究竟是誰走露了消息?

黎海棠瑟瑟發抖,立馬轉向曾倍解釋:「不是我!」曾倍厭惡地瞪了她一眼,他此刻不再有心情收拾她,如此境況之下要如何保全家族,這才是他頭疼的。

池鹿鳴更是擔憂,看這架勢,曾值定是還未出府。她想了一下,讓曾億去另備一車。曾億不解,又因驚嚇,只茫然對著她。池鹿鳴推了一把曾億,讓她速去備車,叮囑要一個寬大些的馬車。

曾倍問道:「王妃欲要何為?」此話問得甚是無理,但盧曾兩家幾百號人命運全繫於此,他不得不問。

池鹿鳴看著他的眼睛,直盯著他,看了一會,才道:「你信得過我否?」

曾倍猜疑不答,曾億忙道:「姐姐,我信你!」她什麼也不問,就把她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

曾倍不敢應諾,曾億衝過去,怒向長兄道:「你還有什麼法子?母親臨死不忘二哥,你不要害他!」

不管過去了多少年,有曾億始終還是那個單純的女孩兒,始終毫無芥蒂地相信池鹿鳴。池鹿鳴看向她,堅定地朝她道:「你快去備車,我帶你二哥出府。」

曾倍無力阻攔,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得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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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幾度隔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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