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得行人空歡喜
池鹿鳴返回內室,果然又見到了曾倍,他見無法出府,又回了原地。
曾億讓人備好一輛大車,寶慶王妃池鹿鳴端坐裡面,曾倍藏在她身後,這實是掩耳盜鈴之法,全靠硬闖了。
自從祈元帝抓到幾個大祥舊軍之後,已得知當年祥清帝與章皇後分向而逃,皇后護衛隊由曹逸負責,其下就有曾倍。自那時起,便安排了人員盯住曾盧兩府。監視之人今日見眾人紛來,且還有寶慶王妃,如此異常,立刻上報,官兵片刻便將路府圍起來了。
曾億撇下了曾倍與海棠,趕去前廳開大門恭送寶慶王妃。盧府大門一開,一架豪華寬大的馬車出來,車上掛著寶慶王府的燈籠,趕車的也是寶慶王府之人。
門外的守軍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辦。領軍推脫不過,走上前來,攔住車,跪在車前口稱向王妃請安,卻並不起身放行。池鹿鳴知他不會放自己過去,但她也端著架子,絕不下車。
當下兩相僵持,眼下無皇命,領軍也不敢擅自搜王妃的車。他已派了人去請示上司,他只要拖住時間就好。池鹿鳴知他拖延等待救兵,也知多言無益,她此時別無他法,只有聽天由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曾倍見此情形,知今日必難過關。更何況他聽聞寶慶王與王妃關係甚為不睦,暗自揣度池鹿鳴並無護住曾值的能力。他比妹妹想得更多更遠,如今為家族計,當應主動把弟弟曾值交出去,或可洗脫家族之罪。
未待領軍的救兵到來,曾倍思慮幾悉,兩下權衡后,他果斷快步走到領軍面前,爽快道:「府中不敢窩藏嫌犯,願請將軍搜查。」曾億聞言大急,欲要與長兄拚命,被盧不言死死拉住。
曾值在車中聽得怒髮衝冠,欲出車自首,池鹿鳴按住他,鎮靜告誡他:「你信我。」她的話讓曾倍莫名地安靜下來,他當然信賴她,便不再衝動。
池鹿鳴召來領軍,向他言道:「本王妃有要事向皇上稟告,請將軍護送我去。」這是妥協的姿態了,但領軍又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他略一思索,喚過副手,將兵士分成兩半,自己帶一半人隨王妃而去,剩下一半仍圍住盧府,讓副手等待他們的上鋒到來。
曾億聽池鹿鳴要往皇宮自投羅網,又跑到馬車前,責備鹿鳴:「你不是讓我信你嗎?」
曾倍此刻只求快把曾值這個燙手的山芋帶離,他使勁拉開妹妹,吩咐左右:「恭送王妃吧。」眾人跪送寶慶王妃離去。
待寶慶王刀車駕離去后,眾人退回府內,守軍在外,並未闖入搜府,想是還在等命令。
偃息了許久的黎海棠忽然發問:「池鹿鳴究竟在玩什麼陰謀?」
曾值看了這個蠢婦,無心與她言語。他對嚶嚶哭泣的妹妹勸慰道:「置之死地而後生。」
池鹿鳴此舉哪裡是要玩陰謀,她是在玩陽謀。曾值命運如何,曾盧兩家命運如何,就在此一舉了!曾倍捏了一把汗,亦不知池鹿鳴到底有幾分把握。
其實池鹿鳴自己哪裡有什麼把握,事到如今,她萬不可與祈元帝對著干,只有先開誠布公,再求後路了。
她想著,祈元帝從未承認弒君篡位,近年又越發注重聲譽了,阿長只是個女孩子,若章梵錦肯交出玉璽,母女或有一線生機。只是曾值,他想來命難保矣。但她天生是個賭徒,不到最後一刻怎麼可能認輸呢。
儘管前面完全無路,但池鹿鳴好歹想好了下面的第一步,先落腳再說。她吐了口氣,保持鎮靜,再與曾值約定,她現下只有主動把他交出去,再去皇宮求謀,請他務必不要開□□待任何事,只由她來說。
曾倍很爽快地應下了,極是信任她,但他也提出了一個要求,如若真到了不可救的那一天,他希望鹿鳴提前告知他,他不願坐以待斃。池鹿鳴再請他務必珍惜自己性命,勿要放棄。曾值毫不猶豫地應下了,池鹿鳴也向他承諾,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會幫他成全最後的尊嚴。兩人坦蕩議定,雙方都心無掛礙,更利於行事。
到了宮門,池鹿鳴下車,很自然地對送她而來的領軍道:「車裡有欽犯,請大人帶去。」領軍一聽,掀開馬車一看,曾值坐在裡面,毫無懼色。領軍迅速叫人上來綁了,曾值並不作無昧的反抗,束手就擒。
領軍見如此順利,大喜過望,都忘了與寶慶王妃行禮,或許是他已然認定寶慶王妃就是窩藏欽犯的罪人,已無必要行禮了。事畢后,他集合隊伍,親自駕車押送欽犯往自己衙門去了。
寶慶王妃換乘小轎入宮,她並不去求皇后搭救,也不傳話給寶慶王,打算自己單刀赴會,直面祈元帝。
到了皇帝殿外,她恭敬下跪,求皇帝接見。皇帝早已知道,見她並未稱謝罪,只說有事要稟,有些脾氣,未理會她,打算罰她先跪跪再說。
話說那領軍押了曾值回到了衙門,甚是高興,忙去上司面前請功,將今日當差過程稟告。他的上司見他如此意氣奮發,斜眼望他,問:「那人犯是你從寶慶王妃車裡搜出來的?」
領軍急切辯道:「未得上令,末將哪敢隨意搜王妃馬車。」
上司又問他:「那人犯是你從寶慶王妃那搶過來的?」
領軍忙辯解道:「不曾,末將不敢。」
上司見他如此怕事,忍不住罵道:「那你得意什麼?」
領軍訕訕道:「寶慶王妃不是都自己到宮裡請罪去了嗎?」
上司笑他愚笨:「誰知道寶慶王妃是去請罪還是去請功呢?」
領軍氣道:「她窩藏人犯,欲帶他出去,何功可請?」
上司見他仍是不悟,問他:「寶慶王妃跟你說了她要帶人犯出去?那你是在哪條路上截獲他們的?」
領軍囁嚅道:「我….我在盧府外攔截的。」
上司罵道:「蠢貨!寶慶王妃可以說是她勸降了犯人,否則你不動一刀一槍、不傷一兵一卒就抓獲了反賊?你說此刻寶慶王妃是在請罪還是在請功呢?」
領軍見自己為他人作了嫁衣裳,氣得摘下帽子,怒道:「皇上聖明,必不會信她胡言亂語!」
上司冷冷道:「信不信她指鹿為馬是一回事,要不要給寶慶王面子就是另一回事了!」此君極為通透,打定主意不去趟這趟渾水,讓人把曾值收入牢中,並不提審上刑,先等上面神仙們打完架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