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夢中迷夢

第600章夢中迷夢

玉杉道：「各位臣工，如今回到京中，各自都回家看一看罷，你們的妻兒，也都想你們了。晚上，哀家同皇帝在御花園擺宴諸臣工記得過來。」

眾臣皆稱「是」，卻也不多說話。

唯有王廷珍開口道：「娘娘聖明燭照，千里之外運籌帷幄，救下臣等，臣等感激涕零。」

玉杉道：「救你的是攝政王爺，不是哀家。哀家更沒有指揮什麼。」

王廷珍道：「娘娘謬矣，世上之人，皆難逃娘娘慧眼，再沒有一個能夠比得過娘娘半分的。」

玉杉不想聽他繼續說話，卻不顯出惱意，只是笑笑：「王尚書說的這話，哀家聽過。」

眾臣皆是不語，只待玉杉下文。

玉杉語帶嘲諷，面含譏笑，道：「那人是大約十年前，哀家在家中做姑娘時，身邊的一個小丫頭說的。」

王廷珍的臉色，變了又變。

玉杉索性挑明了，怒喝一道：「王廷珍，你堂堂的刑部尚書，說話辦事便像個不識字的丫頭，你知罪么？」

王廷珍連忙叩頭，口稱知罪。

玉杉道：「罷了，你在前面也受了驚嚇，哀家也不多說你，你回去自己上請罪的摺子去，哀家再和皇上看看要怎麼樣的批。」

眾臣皆道：「太后息怒。」

玉杉道：「罷了，今兒大軍凱旋，哀家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都回去罷。」

歌舞罷，宴未開，輔國公司馬溫恭便上了一道辭呈。

玉杉看了一眼，將摺子遞給惠寧帝，道：「皇帝，你看得懂這上面說得是什麼么？」

皇帝拿過摺子來，開始念那寫得駢四驪六的辭呈。

念過幾行，有一個字不識，惠寧帝道：「母后，這個字念什麼？」

玉杉笑道：「字不認識，該問太傅的。」

隨後，又正色向司馬溫恭道：「你放心，你的呈子，哀家和皇帝自然會准，哀家不過是讓皇帝再多認幾個字罷了。」

明亮的宮燈，照耀著宮裡宮外的貴人們，也將大殿照得亮如白晝。

可是，卻照不到眾人各人心中的鬼胎。

轉眼到了重陽菊花宴，玉杉在御花園裡很是同那些婦人、女子玩耍取樂一番，正說到要聯句玩的時候，坤元宮傳來了一聲噩耗，梁玉兕死了。

玉杉聽了，只覺得頭頂有如炸雷，卻又不好顯露出來，只對德弼太后與安太妃、瑾太妃等人道：「我回去有些事，這裡你看著些，有誰做得好的，你記下來，回頭，再商議著給什麼賞賜罷。」

眾太妃只當又有國事，便也不問，繼續留下賞花聊天。

出了御花園，玉杉沒有乘坐輦轎，玉杉一個人，怔怔地直在輦路上，輦路平整，玉杉卻覺得彷彿踩在燒紅了的炭火堆上一樣。

疼痛、灼熱在侵蝕著她的精神，與理智，她無法分辨出來這是一場幻夢，還是她的腿傷又發作了。

不知這樣麻木地走了多久，玉杉微微一慌神，眼前一黑，再睜開時，只見身邊左右都是烈火，自己嗆得咳嗽都咳嗽不出來。

火、又是火，玉杉的心裡茫然恐懼起來。

眼前沒有輦路，左右沒有隨行伺候的人，她在烈火之中，玉杉不知所措地搖搖頭。忽然聽到一個慈和的聲音道：「杉兒，你受苦了。」

杉兒，很久沒有人教過她杉兒了，玉杉抬起頭來，已經只能看到火焰。

玉杉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那聲音道：「杉兒，你連為娘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么？」

玉杉抬起頭來，只見自己的母親周道融分開烈火，走到自己面前。

玉杉不顧別的，直撲到母親懷裡，道：「母親，還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為，我以為我再為看不到您了。您知道么，我曾經看到，您剖開毒婦南蕙香的心，您還說，要用您自己之後的每一世的修行，換取杉兒重生，娘，我不要，我那個時候，想攔您，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娘，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不要你那樣去換。」

周道融道：「傻丫頭，那只是一場夢。」

玉杉抬起頭來，只看周圍的烈火漸漸熄滅，只看到燒焦了的一間小屋，屋裡的一切，除卻燒焦了以外，都是那樣的熟悉，甚至於，還有一尾燒焦了的琴。

玉杉怔怔地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那是她前世惡夢的終結。

夢，那只是一場夢，原來，從來沒有過重生，一切只是一場夢，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呢，玉杉抬起頭來，望著周道融。

周道融道：「烈火焚身的痛苦，你受不了，一場夢，能讓你不那麼痛苦。」

原來，自己真的被燒死在了那個小屋裡，原來，自己重生近十年，居然只是母親怕自己過得太過痛苦，而編造得一場夢境。難怪自己過得那麼的順風順水呢。

玉杉抬起頭來，道：「娘，您是用什麼換來女兒死前好過一點的呢？」

周道融道：「並沒有什麼的。」

玉杉搖頭道：「不，你在騙我。」

周道融道：「我沒有騙你，母親如今，已然飛升，當然，在天宮勝境，母親只是一個小仙子，營造這一場夢，其實，也不單是為了讓你不那麼痛苦。這場夢可以是緩解你痛苦，遮蔽你雙眼的一點迷藥，也可以是砥礪磨練你的試煉，這一回你做得很好，你沒有被仇恨迷上了雙眼，你一直還在想做一點更有意義的事。」

玉杉痴痴地問道：「那又怎麼樣呢？」

周道融道：「能怎麼樣，還要看杉兒你。如果，就讓這一場夢就此終結，那麼，我可以帶著你，一起飛升上天，做一個小仙子。如果，你願意繼續歷練下去，你的果位，總是在我之上的。」

玉杉道：「我回去之後，會做些什麼？」

周道融道：「你可以再進一步，但是，權勢迷人，倘你行差踏錯，後果，我也不知道。」

再進一步，千古，能從太后位再進一步的，便只有武曌。難道說，她梁玉杉也會如武曌一般？登臨大寶，稱帝臨朝。

不過，那並不是玉杉此時所最關心的，她只是痴痴地問道：「那兒還能看到你么」

周道融道：「我也不知道。」

玉杉苦笑一聲，道：「既然，您不知道，那麼，那麼……」

——卷四籠禽高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