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兩極村的兩位使徒
炣本能感覺到了對那層深灰污濁的厭惡，不禁在後退半步的同時小聲問道：「那是什麼東西？黑暗素能的殘留嗎？」
倐轉過頭來白了他一眼，「『終焉之主』的力量可不是這麼令人難堪的物質。雖然出現在傀儡身上有些奇怪、雖然傀儡本身就很奇怪…但這是被素者們稱作『溢出污染』的東西。
「如果說素能種子是『本應被填滿卻留有空餘』的話，這些污濁就是『本不應誕生卻出現於世』的災厄。無法分解、無法祛除，只要沾上一點整個人或素器都會被廢掉，全部素能變成凝固一坨的累贅。」
「噫…」少年齜牙咧嘴地追問道：「那它的出現條件是什麼？為什麼這台傷痕纍纍的傀儡上會有這種東西……」
祭司女士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對著不遠處的士兵指揮官說道：「這件物品是需要由教會處理的東西，就由我帶回去可以嗎？」
斯沃特猶豫了一下後點點頭，「請便。我們需要以最快速度前往驛站修整彙報，就不多耽擱二位——」
「副隊長，」一名士兵面帶悲戚地跑了過來，「阿德他…他已經不行了……」
斯沃特聞言快速轉過身子，一言不發地朝著士兵指出的方向大步邁去。炣與倐兩人在對視一眼后默契跟上，很快就親眼見到了所謂「不行」的意義。
一位明顯重傷的虛弱士兵躺在被血跡染黑的草從上，半個身子都被破爛的淺棕「沙漠之風」旗幟覆蓋。旗幟下的軀體輪廓顯得異常臃腫扭曲，很明顯是受到了變異素能的惡劣影響。
見副隊長朝自己這邊靠近，這位被稱作「阿德」的士兵艱難轉過頭來，擠出了一個無比難看的笑臉，「抱歉，副隊長…我怕是栽了……」
「別多說話了，」斯沃特徑直跪坐到阿德身旁，緊緊握住了他仍還維持原狀的右手，「等堅持到驛站，我們就——」
「別裝在行了，斯沃特…」阿德用帶著顫音的虛弱聲音說道：「你以為是誰教的你殺人？死亡的味道，你我都清楚…我讓他們叫你過來，不是為了別的……」
斯沃特埋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了，哥。」
然後不等別人有所反應，他就無比利索地拔出長劍、向下刺去！
「噗。」長劍因過於用力而深深扎入土中，阿德也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圍觀的士兵中有人抽了幾下鼻子，有人抹了一把眼睛，卻唯獨沒有人出言阻止。
副隊長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口中吐出的命令卻是明確無誤：「防止黑暗素能擴散，把屍體都燒掉吧。如果有沒死透又未受污染的黑暗信徒就帶上，從他們身上搜搜有沒有類似的黑水瓶子。保持警戒！」
說完這些，確定沒有部下偷懶之後斯沃特才轉過頭招呼道：「抱歉，讓兩位見笑了。」
「沒關係。」倐輕搖了下頭，沖著仍然匍匐原地的雲龍幼崽喊了一聲：「你可以走了！」
尚未成熟的巨獸有些不舍地瞥了一眼素能傀儡，隨後還是屈從於祭司女士的淫威之下——默默地朝著天空雲海中飛去。
「無論幼崽還是成體，雲海中的生物只能在適宜環境中才能發揮出半聖及以上的戰鬥力。」倐頗有耐心地為俘虜解釋道：「如果脫離了雲海雲龍也不過是一條大蛇罷了…咦，你怎麼一臉驚呆了的樣子？我們不是已經見過雲龍成體了嗎？」
「不是，這個…」少年嘴角抽搐地指著天上，「他這樣子飛沒問題嗎？真的不是因為受傷的影響嗎？」
「當然沒問題了啊…有什麼我沒注意到的點嗎？」
炣猶豫著搖了搖頭，心中已經開始自己安慰自己。確實啊，雲龍什麼的其實就是蛇形生物，而如果給地面蛇類的爬行運動增加一個Z軸……
那也變不成這種螺旋升天的形態吧？！這是龍嗎？這明明是擰螺絲！
還未等他從震驚中掙脫出來，便聽到了斯沃特對兩人的邀請：「元素使閣下，要不要去驛站休息一下？您的風行舟應該也需要修理一番才是。」
「那倒不必啦。」炣眼中一開始沖著賠償去的祭司女士忽然改了性子，微微眯起眼睛問道：「我們自己修理就是了，反正還得再找人運走。另外說起來…兩極村現在正好是在附近對吧？」
「嗯…是的…」斯沃特明顯對話題的突然轉變頗不適應，「您往西南方向…大概走兩天就到了…不過您為什麼要？」
嘴角含笑的倐一把挽住炣的手臂，不顧他的隱隱掙扎回道：「當然是去尋求『歡愉』使徒的祝福啦。難得有這麼個好機會，錯過就太可惜了。」
「我明白了。」斯沃特微笑著點了下頭，「最近村子還沒有移動的打算，我本來也準備過幾天去看一看的。」
不，你不明白！少年在心中哀嚎著。雖然他不知道這個「祝福」是什麼東西，但牽扯上魔族使徒就絕對沒什麼好事！這傢伙又在打什麼算盤，難道是要拽著我去域界上下所有的奇聞異所轉一遍嗎？
等到一眾兵士抬著傷員走遠，倐才用手肘戳了戳同行者的肋間，「怎麼，害怕啦，小炣兒？怕我把你吃掉嗎？」
炣面色微紅地掙脫開來，雙手抱胸地抗議道：「我可沒興趣和大自己幾百歲的人產生關係，再說你肯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這個兩極村不會又是個類似雲中界的地方吧？」
倐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就忍不住地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嗯，這種誤會十分常見，從公國出生的你會這麼想也是當然了哈哈哈！」
什麼啊…炣有些無語地思考著自己的話語，一時間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什麼誤會？」
「你到了那裡就知道了，嗯。」
「炣，很疑惑。」忽然一個清冷聲音加入對話，卻是不堪寂寞溜過來的靈魂少女。她剔透冰晶的面容上看不出什麼變化，但話語中竟然多了幾分好奇：「我也想知道，誤會是什麼？」
…………
勸服冰晶少女花了超出祭司女士想象的時間。不過在處理隱藏好風行舟和傀儡之後，他們還是成功踏上了前往兩極村的旅途。
「你這位聚合教派大祭司去見魔族使徒不會出問題嗎？」炣邊輕撫著自己的右手手套邊說道：「魔族也是屬於光明這邊？肯定會對黑暗信徒抱有敵意……」
「誒~小炣兒竟然也會關心起我來了？」經驗豐富的倐卻是一下子抓住了對方話中的把柄，故意拖長了略帶沙啞的聲線：「你真正想問的是靈魂契約會不會被發現、從而推斷出你是剛剛誕生的冰結尊者吧？」
還不是你藏著掖著…炣在心中抱怨了一句，又開始思考對方通過暴露風險來強迫他加入聚合教派的可能性。這種連自己是遊歷者謊話都能編出來的傢伙……
「說起剛才，那位副隊長肯定對你有所懷疑吧？」下不定結論的炣主動引開話題：「你明明已經是元素使了，怎麼可能還去搶那個源城聖女的名額？」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倐的面色驟然嚴肅了些，「若不是拉不下臉來，零星幾個不隸屬於教會的光素半聖怕也會來碰碰運氣。」
「怎麼可能？！不過是一顆保證成為元素使的素能種子…他們也肯定不缺世俗地位啊……」
「如果真那麼簡單就好了。」祭司女士下意識地抿住食指關節，「你要知道，全域界中只有聖靈教會一家有出產完整光元素種子啊。貿然融合種子會出現溢出污染，但其他元素都是有過成功案例的。
「而且，被選為聖子聖女的光素者在成為半聖之後都會比同級彆強上不少！這其中肯定有秘密所在，而我也在探尋這一方面。哈，扯遠了。你看，兩極村都到了。」
「這麼快？！」少年本以為斯沃特的估算比較準確，抬頭一看卻當真見到了這有使徒居住的兩極村……
兩極…「村」？？？
首先映入少年眼帘的是兩座百米高塔，一者如象牙般白皙，另一者則如暗月般深沉。高塔往下是無數房屋的尖頂森林，彷彿是擁簇著塔樓的層層皇冠。
建築密度以兩塔中央的垂直線分開，彷彿將「村子」也整個劈成了兩半。而在兩極村之外有一條環繞流淌的護城河，河水從左向右奔流不息，透明之中有著成群結隊的魚蝦游弋。這絕對是能令任何初見者印象深刻的地方，但唯有一點不符合常理——
護城河竟是直接懸浮在空氣之中，且整條河都是無始無終的樣子！
「真是壯觀啊…」倐也不禁感嘆道：「曾有人說這條懸空之河蘊藏著時、空兩元素的奧妙，但無論怎樣接觸、容納，它們都只是普通的河水而已。走吧，進兩極村只有一條路。」
炣幾乎是被拽著走到護城河跟前，努力抑制著自己伸手觸摸的念頭。既然旁邊這人都說了它和普通河水無異，但畢竟是懸著的呀……
忽然有幾塊木板從水底浮現上來，在兩人眼前搭成了一座跨越護城河的浮橋。這會兒是連倐都眨巴眨巴眼睛，轉過頭對著同伴說道：「地素和風素都沒有動，這個我是真沒見過。」
少年將信將疑地踏上木橋，徑直朝著兩塔中央的位置行去。但這麼走著走著，他越發感到自己的情緒波動受到了某種影響…不，是某兩種影響。
「為什麼我的…我的左半邊身子會想哭，右半邊卻又想笑？」炣努力將身體的感受付諸語言，但他自己聽了都感覺毫無邏輯，「當我沒說…這就是所謂的『兩極』嗎？」
「是的。」與他並肩站立的倐面容嚴肅，雙手在不知何時起就已然握緊，「兩極村的名字由來正是常年居住在這裡的兩位魔族使徒。
「原欲之念『歡愉』的使徒——芙，以及原欲之念『悲傷』的使徒——枉。他們各居住在村子一端的高塔上，單純的存在就可以影響、輻射這裡一半的村民。我們要去的就是右邊白塔、屬於『歡愉』使徒的那一半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