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昏暗的燈光下，一處簡陋的路邊攤。三五個大老爺們圍坐一桌，熱火朝天的喝著酒。

「哥倆好啊，兩相好。五魁首啊，六六六！」

「哈哈哈哈哥你輸了，喝！」

一個人喊出一個排氣勢的划拳號子，讓已經清冷下來的街道都顯得醉醺醺了幾分。錢財圖搖頭嘆氣，端起桌上的一盅白酒直接仰頭喝了下去。

桌子對面兩個人已經吃著花生米開始聊天，右邊的也低頭開始數瓜子兒。一行五個人從下午給別人家紅事兒幫忙開始喝，不知不覺已經喝了七八個小時。

自然不可能是連著的喝，換了三個地方也算是間隔起來了。但一人一斤白酒下肚都已經是打底了，明顯心裡有事兒的錢財圖更是喝了兩斤多。

本來就黑的臉，現在更是漲成了黑紅色。一雙眼睛都帶著凶氣，讓那兩百多斤的身軀此刻顯得很不好惹。

還在堅持給錢財圖灌酒的，也是村裡一個他二三十年的兄弟。村子里的輩分亂，名義上對方還要喊錢財圖一聲叔。

不過從對方十五歲開始跟著錢財圖混在一起，至今三十多年下來也和親兄弟沒什麼兩樣了。

「叔，我記得咱家大閨女去年好像已經畢業回來了啊？」喝的五迷三道，人都快坐不穩的熊衛紅往嘴裡扔了一粒花生，點著腦袋看著錢財圖。

錢財圖眉頭一皺，又給自己倒了一盅白酒。「今年畢業的，七月回來的。」

「哈哈哈畢業了好事兒啊，咱們家也算是出了個大學生了啊。對了叔，咋沒聽說大閨女的對象啊，什麼時候結婚啊？」

「結什麼啊，剛從學校回來，還沒找對象呢。」

「哎叔，這可就不是我說你了。大閨女今年都二十五了吧，你看我家那兩個，比大閨女小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女兒家家的不能留啊，留來留去留成仇，你可得趕緊給找人家了。」

錢財圖另一邊的矮個子抬頭看了兩個醉醺醺的人一眼，張了張嘴，可最後也沒說什麼。今天也喝了將近兩斤，現在腦袋也疼的厲害。反正女孩子嫁人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就懶得參與這樣的話題了。

倒是對面那兩個喝的少的還能聊天的，聞言倒是笑著打趣了一句。「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大侄女怎麼說也是大學生回來的。不得先找個好工作好好上個幾年班孝敬一下爹媽啊。」

「哎哎哎，哥哥們，話可不能這麼說啊。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叔家情況，兒子可還小著呢。這要是大閨女一直想待在家裡，說不定是想招個上門女婿什麼的。哎，也都是錢鬧的，咱們村現在這房價怎麼也得二三百萬了吧。」

錢財圖端杯子的手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一時間臉更黑了幾分，顯得表情更加難看了。

「叔，不是我多嘴說呢。你看看村裡老萬那家兩個閨女的，以前咱們窮的時候都想往外跑，後來拆遷了，可不都回來了。現在還在為老萬家的那房子鬧呢。本來說是留最小的三女兒在身邊招婿的，可那兩個大的現在哪兒是願意的樣子哦。咱一鳴還小呢，等能立得住的時候可不還得十年八年的。這要是一直把大閨女留在家裡，哎，以後啊，我看你家裡也得鬧。」

「看你這話說的，好像誰家閨女都和老萬家一樣。老錢家的那才畢業，工作個一兩年再找不是很正常的嘛。」

熊衛紅的話說的可一點都不好聽，對面兩個家裡也有女兒的聞言反駁了兩句。

熊衛紅也端起酒盅『嘖嘖』的抿了一口酒，搖頭晃腦的好似什麼都知道一般。「那可說不好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都二十四了，連個對象都沒有，誰知道心裡怎麼想的。」

「嘿你這小子，可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對面那兩個聊天的抬頭看了一眼錢財圖，看見錢財圖那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情緒也有點不好了。

錢財圖和熊衛紅還有旁邊低頭不說話的關係更好一些，但和兩個聊天的也算是本家親戚關係不錯。

也正是因為本家親戚的身份在，所以錢鎖義聽了熊衛紅這話就不高興了。「我咋記得兜兜在外地上學的時候，TMD還是你這貨整天慫恿你叔讓管嚴點不要談個外地的對象。咋地，這才回來幾天就得蹦出來個對象啊，什麼臭魚爛蝦只要是個男的就行是嗎？」

熊衛紅臉色難看了幾分，乾笑了兩聲沒再說什麼了。不過那對錢鎖義不以為然的表情也能看得出來，這人心裡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的。

話都說都這份兒上了，氣氛也有幾分尷尬了。時間也過了晚上一點，錢財圖按了靜音的電話在桌子上也一直亮個不停。

上面張晴晴的名字時不時的亮出來，錢鎖義更覺得沒趣了幾分。

「行了哥，今天喝到這裡就行了吧。嫂子都打你電話半天了，回吧。」

熊衛紅撇了撇嘴沒說話，手上動作卻不停給錢財圖又滿上了。錢鎖義看的青筋都蹦起來了，看向熊衛紅的目光都不善了幾分。

「等下我給嫂子打電話讓她過來接，有種你繼續倒。」

錢財圖順勢就又喝了那杯酒，等熊衛紅抬手又想倒的時候錢鎖義直勾勾的看著他。熊衛紅手上動作僵了一下，訕訕的笑了聲還是放下了手裡的酒瓶。

張晴晴那人平日里好說話和善，可要是被她看見誰又灌錢財圖的酒，能追著你罵十條街。

年輕的時候錢財圖就愛喝酒，還每次都一定要喝醉。喝酒罵街打女人，差不多就是村裡男人酒後的標配，錢財圖自然也不例外。

年輕的時候張晴晴也沒少挨過打，現在年紀上來了，錢財圖沒了那打的人不能還手的本事了，張晴晴壓迫了這麼多年的怨恨也終於能發泄出來一些了。

不過熊衛紅自然不會覺得張晴晴挨打關他什麼事兒，雖然錢財圖喝醉十次里有八次都有他。

錢鎖義說到做到，接了張晴晴的電話。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穿戴整齊一看就是到了現在一點多都還沒睡的張晴晴就找了過來。

和錢鎖義說了兩句話，對熊衛紅兩個是連正眼都沒看一眼。抓了錢財圖往回走，抓的時候甚至都已經做好了錢財圖會掀桌子的準備。

畢竟，酒後罵街打老婆什麼的，錢財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這一次難得的，錢財圖什麼話都沒說，也沒動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就跟著張晴晴走了。

錢鎖義和旁邊的本家兄弟也直接走人了，熊衛紅坐在桌邊又慢慢的喝了一口酒。抬手又點了兩個菜喊了打包帶走，帳記在錢財圖身上。

反正這麼多年都是這樣，村裡能喝酒的地方的老闆也都習慣了。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人也拿了一瓶酒，和熊衛紅打了招呼就搖搖晃晃的回去了。

喝酒的攤子散的很快，可錢家的安寧卻沒有到來。回到家的錢財圖坐在客廳看著他的茶具沉默不語，張晴晴本來還想要臭罵幾句也沒有再開口。

心中一沉，沉默的將順手的利器什麼的都收了起來。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鐘錢財圖就拿起手邊的東西直接砸了起來。「我就算養個狗這麼多年也該喂熟了，嗎的當年給她個房子還不夠，現在居然還想要我所有的房。白眼狼的東西，狼心狗肺！」

『嘭』的一聲，茶具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陶瓷的東西瞬間碎成了片，幾片還崩到了張晴晴的面前。

好在晚上穿的長衣長褲，碎片才沒劃到肉上。可這點刺激，也讓張晴晴瞬間發了瘋。

「錢財圖你不是個東西，你女兒怎麼樣你自己不清楚不相信，你T嗎的就信那些狗東西狗嘴裡吐出來的話，兜兜才開始工作每個月都給家裡兩千，你還想怎麼樣？她才回來多久？她礙著你什麼了？熊衛紅放個屁你都當真，為什麼我們娘倆說什麼你都不信！」

「滾滾滾，你TMD給我滾！就你們娘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霸佔著我的錢，一個還想要我的房，我今天話就給你摞這了，我就算死了，我錢家的東西也和你們娘倆沒有任何關係！」

『嘭』整套的茶具對著張晴晴扔了過去，張晴晴尖叫著撲上去就抓錢財圖的臉。

客廳里吵的鑼鼓熏天，小房間里，錢一鳴躲在被窩裡咬著嘴唇控制不住的掉眼淚。從小到大這樣的場面見的不少，每次張晴晴都把他鎖在房間里不讓他出去。

而他，也只能膽戰心驚的躲在被窩裡偷著哭。

錢一鳴怨恨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怨恨著那個平日里來他們家笑呵呵的熊衛紅。怨恨著那害人的酒，甚至怨恨著錢財圖。

這一刻，想要去學武的心無比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