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轉折

鏗！

刀柄落在輪椅扶手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以及血肉劃破的聲音。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慘叫一聲縮回受傷的手指，抬腿朝貝小茹踢來，腿風凌厲帶風，一看就是練過的，貝小茹怒罵一聲，側身躲過，反手握刀而上，兩人迅速交戰在一起。

穆千棠從沒有見過貝小茹動手，上次在游輪上也只是見她提著刀走進來而已，爆頭的是另一個男人。

但玩刀的都擅長近身戰，穆千棠默默給那人點了根蠟。

因為說是交戰，其實是貝小茹單方面在虐渣。

只見她欺身逼近，出手如電，凜冽的鋒芒一閃，那人就慘叫一聲，片刻手臂上、胸口，肩膀、腿上都是鮮血淋漓的血線，傷口不深，卻讓人流血不止，疼痛難忍。

她這次是以保鏢的身份出現在穆千棠身邊，不能隨意殺人，所以掌握著分寸，刀刀命中，卻不致命，遊刃有餘的樣子跟玩兒似的。

穆千棠看了一眼就避開眼睛，她暈血是真的，一道口子還能忍，大面積的出血會讓她非常不舒服。

嘭！嘭——兩聲巨響，旁邊那道門被粗暴的砸裂，連著門板一塊兒倒了下來。

貝小茹此刻又被一個人纏住，又被黑煙熏得眼睛直流淚，看都沒看來人就道：「快！先把她帶出去。」

然後加快速度，一刀砍傷那人胳膊，將他踹到舞台的樓梯上，轉身朝外跑去。

出了門，她杵著牆咳了好一陣才恢復過來，眼睛又酸又脹，等恢復過來找人時，才發現亂成一團的走廊上沒有穆千棠的影子。

不僅她不見了，就連手下的人也都消失得一個沒影。

……

洛唯西耐心地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王貴宏終於開口了，「關於你提出的第一點，給穆方教授正名，這個我可以答應，那件事環球科學報的主編可以出面作證。」

洛唯西點頭，示意他繼續。

「還有，隱天組織和二十五年的校車綁架案，也可以做出適當解釋，但『永生實驗的事不能提。」

「不行。」洛唯西道：「『永生』是一切悲劇的開始，必須公布。」

王貴宏臉皮抖了抖，當場就有種掀桌子的充衝動。

只要不提「永生」，事情都能在「合理的範圍」內進行解釋，他可以找個替罪羊把自己邊緣化，這些都是可以操控的，但是提到「永生」，勢必會牽扯太多人，社會就是一個網，人人都在其中，大網小網交錯連接，不管那些人知不知情，只要受到波及必然會把矛頭指向自己，那他反而成了「罪人」。

這買賣可就虧大了。

可如果不答應，萬一洛唯西真的把東西交給別人，那等待他的同樣是聲名掃地，萬劫不復。

這前有狼後有虎，怎麼選擇都對自己不利。

王貴宏冷冷看著洛唯西，眼底閃過一抹狠戾，如果那邊進行得順利，他再把對面的人搞定，或許能一勞永逸的……

門突然敲響了，秘書的聲音響起，「王先生，我有要事與您說。」

王貴宏道：「進來吧。」

秘書開門，徑直走到沙發邊，彎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王貴宏緊繃的嘴角忽然放鬆下來，眼裡的猶豫不定也漸漸消褪，好像吃了什麼定心丸一樣。

「知道了，你先出去。」

秘書離開后。

他拂了拂衣服上不存在灰塵，從容地往沙發背靠去，一掃之前被逼到牆角的窘態，露出個掌控主動權的自信微笑，道：「洛唯西，其實你洛家和這件事沒關係吧，你為什麼非要淌這趟渾水？」

洛唯西好似沒發現他前後的變化，平靜地說道：「王先生是不是記憶不好，我家棠棠是穆方教授和楚晴女士的女兒，她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我的事那就是洛家的事。我們洛氏集團每年給大計劃投資那麼多錢，這些錢到底用在什麼地方，是不是用於合法的研究，我們當然有權追究。」

王貴宏點頭，「這麼說，你是非常在乎你夫人。」

洛唯西：「當然，她是我的命。」

聞言，王貴宏臉色的皺紋都舒展了許多，笑得更加奸詐，「那如果我請尊夫人到府上做客，回禮的事咱們是不是重新再商量。」

洛唯西臉色驟變，眼睛眯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你什麼意思？」

王貴宏抬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笑眯眯道：「放心，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畢竟頭上還懸著白門這把刀，只是請她暫時到府上做客而已。」

洛唯西：「你想怎樣？」

王貴宏身子往前傾了傾，道；「還是按照我剛才的意思，只要不提『永生』，其他的都依你，如何？」

「然後呢？」

「然後？沒什麼然後，事情解決后，我們所有恩怨一筆勾銷，我也會把尊夫人安然無恙地送回去。」

洛唯西看著他，半晌，忽然露出個意味不明的冷笑，「如果我不同意呢？」

王貴宏臉上的笑容僵住，「難道你就不在乎穆千棠死活。」

洛唯西道：「可你剛才不是說了，因為顧忌白門不會對她怎麼樣嘛，既然只是到府上做客，我沒什麼好擔心的。」

王貴宏一怔，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一時也琢磨不過來，「我說過，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但你別逼我，大不了魚死網破，誰也討不了好。」

「這麼說你是不合作了？」洛唯西緩緩起身，拉正衣擺，手插兜冷冷說道：「王先生自己不怕死，想著大不了玉石俱焚，但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有家人。」

王貴宏嚯的站了起來，「你威脅我！」

「是你先挑釁我的。」洛唯西凌厲地視線掃向他，「我最討厭被人威脅，尤其是用我心愛的人來威脅。」

「好！好！」王貴宏一連說了兩個好，臉色陰沉道：「實話告訴你，穆千棠現在就在我手上，如果不想她出事，你最好不要逼我。」

洛唯西：「你就不怕白門找上你？」

王貴宏：「只要人在我手上，他們投鼠忌器，又能拿我怎麼樣，我如果出事，你們就永遠別想見到她！」

嘩——

沒有任何招呼的，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五官深邃，稜角分明，下巴蓄著短而硬的胡茬，目光如鷲鷹般銳利，進門先掃了眼洛唯西，神色略微有些複雜，然後才看向一臉震驚的王貴宏，嘴角不屑地揚了揚，道：「王先生對自己的人很自信啊，你就那麼確定我們不能拿你怎麼樣？」

「白瑛！」

王貴宏從他進門整個人就開始打顫，到了他這個層次，對於白門掌握的情報自然比平常人多，也知道現在白門的當家人就是面前這個男人。

「你想做什麼？」他警惕地說道，不安地往外面看去。

秘書是死了嗎！怎麼能把這麼危險的人放進來！

「不用看了。」白瑛直接回答了他，「他們現在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上你。」

王貴宏冷汗嘩啦流了下來，不明白局面怎麼突然就逆轉過來，臉色扭曲地說道：「你敢對我動手，我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是誰，不用費心提醒我。」白瑛走向沙發坐下，漫不經心說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我白門做生意的規矩，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一樣。」

王貴宏嗖的盯向洛唯西，眼裡像淬了毒一樣怨毒。

洛唯西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白瑛道：「你別看他，想要你命的人不是他，而是別人，且不止一個。」

還有人想要他死！

王貴宏瞬間瞪大眼睛，鄭河等幾人的名字在心裡閃過，身子便有些站不穩。

白瑛：「但你也別太擔心，今晚你會不會死，得由一個人說了算。」

王貴宏看著他，「誰？」

白瑛往後看了一眼，「她。」

順著他的目光，一個身形高挑，臉蛋絕美的女子緩緩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少年。

王貴宏瞳仁驟然縮緊，視線不停在面前三人身上來回掃著，似乎明白了什麼，頹然地坐了下去。

「棠棠。」洛唯西快步走過去，上下打量一周，見她全身都好好的，這才鬆了口氣，「沒事吧？」

「沒事。」穆千棠搖搖頭，目光落在看向自己的白瑛，露出抹複雜的微笑。

之前在劇院，其實她們是故意露出破綻給對方的，所以門被破開后，進來帶走穆千棠的人是王貴宏派來的，貝小茹的人則在暗處跟著。

那兩人推著她穿過走廊，準備進電梯時，穆千棠突然起身，用電擊棒擊倒兩人，因為他們一直以為她瘸了，又是個柔弱的女人，根本沒有堤防，很容易就中了招。

然後李代桃僵，白門的人替換成那兩人，帶著她上了對方接應的車子，製造成功帶走穆千棠的假象，坐在副駕負責接應的人不疑有他，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王貴宏，然後……就被打暈了。

隨後，穆千棠被帶到了這裡。

她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白瑛，卻立即反應過來他是什麼人，微微有些嗔怪地瞪了眼洛唯西，這麼大的事竟然瞞著她！

洛唯西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湊近她耳邊討好道：「別生氣，原因一會兒和你解釋，好嗎？」

穆千棠撇了撇嘴，其實不說她也知道。

從貝小茹幾次試探就可以知道，對方對於她，大概是處於一種想認而不敢認的狀態中，沒有準備好才要求洛唯西保密的，只是……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的，真讓人不爽。

「回去再和你算賬。」

穆千棠在他腰間輕擰一把，徑直朝癱軟在沙發的王貴宏走去。

周乃晨終於找到機會，來到洛唯西身邊，「哥，現在要怎麼做？」

洛唯西下巴點了點他身上的背包，「開始吧，隨時準備連線。」

「好嘞！」

少年立即找了個地方坐下，從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攝像頭等等，調好位置后在邊上坐下，開始對著電腦操作起來。

王貴宏今晚簡直像是做雲霄飛車一般，心情不斷地大起大落，如今靠著沙發呈現出一副面如死灰的認命表情。

穆千棠看著他，沒有任何開場前的廢話，開門見山說道：「你不想死吧？」

王貴宏眼珠轉了轉，沒有回答。

穆千棠繼續道：「或許你不在乎了，那你在乎家人的死活嗎？」

王貴宏殺意騰騰地盯著她，還是沒說話。

「你知道我六歲那年，隱天的人把校車綁走，對那些孩子做了些什麼嗎？哦對了，他們拍攝了孽殺孩子的全部過程發到網上，後來被警方屏蔽了，但你應該看過視頻的，記得那些畫面嗎？不斷噴濺出來的鮮血，帶著人體溫度的紅色液體，混合著刺鼻的染料氣息，孩子們絕望無助的慘叫，不斷叫著爸爸媽媽……」

她說話時，一直注視著對方眼睛，不管他看不看自己，都死死的盯著他，咬字異常清晰，彷彿每個字都是直接砸到人的心上。

王貴宏每聽她說一句，臉色就慘白一分，冷汗不斷從額上滴落，身子控制不住的打顫，他的意識已經漸漸脫離自己掌控，被穆千棠牽引著走。

其實之前洛唯西的談判、穆千棠的假裝被綁、白瑛的出場等等都是為了刺激王貴宏，讓他在大起大落間情緒崩潰，更容易進行意識主導。

「你想想自己的孫子，他那麼可愛，那麼乖巧，會抱著你的腿叫爺爺，如果有人要傷害他……」

「不行！不能傷害他！」王貴宏猛地說道：「不要傷害我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

「那些死去的孩子不無辜嗎！」穆千棠逼視著他，道：「他們又做錯什麼？」

「我不知道……」王貴宏往後縮去。

穆千棠身子前傾，銳利的目光彷彿一張沒有縫隙的網，緊緊逼迫著對方，讓他無處可躲，「那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被殘忍的殺害？」

「不是我！是他們！」王貴宏的後背已經緊緊貼著沙發，冷汗涔涔。

「他們是誰？」

「我不能說……」

「那就是你！是你害死了那些孩子！」

「不是！不是我！是賀威龍！」

穆千棠眸光一凝，看了眼邊上的周乃晨。

後者立即會意，手指輕輕一點，攝像頭上的提示路線的紅點便閃爍了起來。

於此同時，外面正在進行的財經年度頒獎典禮現場，本來正在介紹某位商界精英的大屏幕畫面忽然中斷，延遲了幾秒后，切入了一個奇怪的畫面。

「這什麼情況？機器故障？」

「那不是……王、王貴宏先生嗎！」

「他不是應該坐在前排嘉賓席嗎，怎麼會在視頻里？」

「不對啊，你們看他神色，好像不太對勁。」

……

突如其來的插播，使得在場的人一頭霧水又莫名興奮，總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洛唯北蹙了蹙眉，看了眼旁邊空著的位置，心裡忽然升起一股詭異的預感，洛唯西缺席，本該到場的王貴宏也沒出現，兩者間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會議後台指揮間，幾人圍著電腦急得團團轉。

「怎麼會這樣，電腦不受控制了！」

「是被入侵了，試試關機。」

「關不掉啊。」

「切斷電源吧……」

「等等！」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別切，你們仔細看，這是王先生在酒店的休息間，這是……直播！」

幾人面面相覷，這說明什麼？

這是要搞事情啊！

此刻，不僅會議現場的大屏幕，還有不少大型商超的LED顯示屏，公交車上的電視、各大直播網站等，都同步出現了這個畫面。

畫面里展示的是一個民眾熟悉的人，他身上穿著考究的西服，似乎要去參加什麼重要的會議，稀疏的頭髮原本梳得整齊，此刻完全凌亂了，因為他的十指插在發間，表情痛苦，口中喃喃述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