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月子
「哪裡住的下,家裡人多平時都是擠著住的。再說阿桃她娘坐月子呢,也不好撒手光叫娘一個人辛苦招呼。」
劉氏低頭笑笑,劉氏娘家還沒分家,一大家子上百口人挨挨擠擠的住著,外嫁回娘家連個落腳地都沒有。
劉氏祖父是個秀才,如今年紀大了不再想著更進一步了,在村裡教幾個蒙童也能收些錢糧束修,現如今家裡是祖母當家,叔伯兄弟7個,劉氏父親排行第四,中不溜兒的,性格木訥,在家不受關注,連帶著子女也不受寵。
每回正月回娘家拜年,孩子家婆就這家求那家告的跑遍村裡就為了找個給女兒女婿外孫子晚上歇寢的地方。就是如此,還要被叔伯嬸娘鄙薄嫌棄,單是自己倒也罷了,從小到大習慣了的,後來孩子大了,能記事了劉氏就不怎麼帶孩子在娘家多住了。
李氏雖不知就裡,也不是多事的人,見劉氏不願多說,也就罷了,只拉著她閑聊起來。
「哈哈,親家母,那我這就回了,不用送,得空啊,你也往鎮上走走去!」這頭周母茶喝乾了幾壺,嘴皮子磨薄了一層,這才好不容易送走了張家親家母。
進了廚房,吩咐兩個兒媳婦做晚飯,見婆婆臉色有些不好看,妯娌兩個也不敢觸她的霉頭,手腳利落地做好了晚飯。
晚上洗漱的時候,李氏忍不住向周金平念叨抱怨幾句,「……就她張嬌嬌是鎮上來的尊貴人,我們都是鄉下養的賤命,我都快生了還在給她做月子飯呢,現在倒好,說月子沒養好,隔了這麼多年才又生了阿嶺。阿桃吹了風著了涼,也要怪阿娘把好東西都給我給阿崇吃了用了,苛待了她的阿桃,才害的阿桃身子骨弱老愛生病。你說說,我吃得著嗎?那個月她張嬌嬌的阿娘簡直就長在周家了,恨不得將周家的米糧全塞到她姑娘嘴裡去。她張嬌嬌出月子時家裡別說雞了,連只雞蛋都沒有了。就這還嫌阿娘偏著我的阿崇。」越說越想越氣,李氏恨得直咬牙,忍不住握拳在周金平胸口錘了幾下。
周家妯娌四個,李氏和張氏雖是前後腳嫁進周家的,但是他倆的關係一點也不好,反而因為嫁進周家的時間相近處處被人比較,兩人有點針鋒相對的感覺。
張氏自打進門起就一直跟李氏較勁,她倆人前後腳進門要比聘禮比嫁妝,前後腳有孕比待遇,生了孩子后更是比誰的孩子更受寵,還為此大鬧過一回,因為張氏生的女兒,疑心婆婆更愛重李氏生的兒子,總疑心婆婆鄭氏把好東西都私下補貼了李氏,緣由是李氏生的阿崇比自己生的阿桃身體好些,這些年了,每每周桃病了,張氏就要叨叨幾句周桃命苦,周雲崇命貴之類的話。
周金平向來好脾氣,被媳婦兒錘了也只是笑著握住媳婦兒的手哄著,「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們阿瑤受大委屈了,好了啊,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明兒我就找阿娘和老五去,叫她們管管老五媳婦,不能我們阿瑤性兒好不爭不吵,就可著勁兒欺負了。」
李氏聽了就冷哼一聲,「你這也就哄哄我罷了,說出去怕是連阿杏都要笑話的,阿娘估摸著也想和你一樣和稀泥,也就是我和二嫂子好糊弄,吃了虧受了氣別人略一勸也就忍了。我可話跟你說在前頭,我吃點虧也就算了,要是讓我的阿崇阿杏阿梨受氣,我是不依的。還有,要有人打量著二嫂子好性兒欺負阿梅她們,我這做嬸娘的也不會幹看著。」
在周家,李氏和劉氏關係最好,劉氏雖是二兒媳婦,但她卻是最先嫁入周家的,在老周家年歲也最長,對後來的弟媳婦也很是照顧,李氏平時雖記打,但她也記吃,所以平日里對劉氏還是很敬重的。
「哪會有那麼嚴重,阿梅她們長這麼大,她們五嬸對她們不也挺好?」周金平坐在桌邊就著燈光記賬,對李氏說的話有些不以為意。同一個屋檐下十多年了,再怎麼不了解,大致的性格脾氣也是知道一點的,五弟媳雖不如二嫂子和自家娘子賢良,但也不是個惡人,自家娘子就是跟弟媳婦不對付久了,有點反應過度。
李氏冷哼一聲,「以前歸以前,現在她可有了雲嶺,有杖腰杆子的了,阿桃以後也有親弟弟倚仗,不用堂兄弟了,你看著吧,以後這個家可有的熱鬧了。」
周金平只不信,「越說越上頭了不是?別的不說,金泰就不是那樣的人!」
看著周金平油鹽不進的樣子,李氏惱火的一屁股坐到床沿,卻也說不出周金泰的不好來,憑良心講,周金泰除了當年執拗的要娶張嬌嬌這件事讓人詬病之外,也沒別的大毛病,平日里無論是家裡的活計還是族裡分派下來的事,點到他頭上了絕無二話。
族裡一樣是家裡最小的,差不多的年紀,堂伯家的金山如今還老是偷懶,連地頭的活計都還不怎麼做得好呢!李氏只能恨恨的把臉扭到一邊,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見李氏在旁邊賭氣,周金平走過去,伸手扶著李氏的雙肩輕輕掰過來,面對著面,「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孩子們的阿娘嬸娘,我也是孩子們的阿爹叔叔啊,這一大家子過日子哪裡經得起這般計較,女孩子在家經些事吃些虧不是壞事,以後出了門子也能經得住風雨!」
「呸!呸,呸!什麼風雨,我們阿梅阿桃阿杏阿梨一輩順順噹噹的,才不用經歷什麼風雨!」李氏氣急敗壞的呸了好幾下。
周金平一瞧,得,說錯話了,又趕忙改口,「是我不好,說錯話了,咱們家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以後啊都順順利利的。阿崇阿峻以後和咱大哥一樣順順利利的科考,就是咱們自己也都會順順利利的。」
李氏聽了就嘆了口氣,「大哥那是文曲星下凡,咱們這地界百年未必見得著一個呢。我也不指望了,他們兄弟幾個能和阿琦一樣就很好了。」
周金川十四歲中秀才,十九歲成舉人,二十三歲就高中進士,哪裡是平常人比得了的。就是李琦這樣十九歲的秀才公,在余家集鎮這附近的十里八鄉里也是很難得的了。
「孩子們都是好的,也很疼愛妹妹,敬重姐姐,以後呀各有各的緣法,你就別亂操心了。」周金平拍了拍李氏的手臂,安慰道。
「我是操心這個嗎?」李氏眉毛一豎,就要站起來。
周金平忙壓著她不讓起,站起來就有有一會子鬧騰了,「哎呀,我明天去問問五弟,要是弟媳婦非要坐雙月子,你就讓她坐嘛,這麼熱的天,悶在房裡也不是好受的,說不得,沒兩天她就自己跑出來了。你就當平時幫阿娘幹活了。」
李氏一想也是,現在的天氣在樹下乘涼都恨不得出一身汗,張嬌嬌要悶在屋裡不知道幾憋屈呢,月子不能吹風,到時候好好看著點,這麼一想,李氏心裡就舒服多了,面上也就露了笑。
周金平還疑惑呢,「這一時好一時惱的幹什麼呢?」
李氏哼哼兩聲懶得搭理,風風火火的開始鋪床,要準備休息了,不過心情顯見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