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選擇

董二三不是個好人。她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說她理性，那是褒獎，她就是生性涼薄，喜歡用價值衡量一切。善良，正義，忠誠，這些高風亮節的品質，都和她無關。自私，狠毒，勢利，這些詞才是和她有關的。就算被海赫格和董丞等人教養這麼多年，可她的本性，卻根本沒有變。

所以，她這時候，對戴義提出的的這個要求，並不是出自維護游信義的心思，而是擔心這個真相萬一被游信義所知，那麼他一定會陷入瘋魔的狀態。游信義正常的時候都是那麼一個人了，要是瘋魔了，估計只有一槍擊斃他來的省事一點。再說，齊子嵐可是她相中的，以後可能成為她幫手的人，要是因為游信義的崩潰，影響到齊子嵐，那她不是虧本了嘛....

想到可能的惡果，董二三就果斷的讓戴義保守這個秘密。額，好吧，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董二三童鞋自欺欺人的本事，已經被理智這個名詞，給同化了。她總覺得她遇事這麼分析來分析去的，就是理性明智，沒有任何的感情摻雜在裡面。她覺得她就是涼薄的對待著世間的一切。但是....卻不知，生為火焰，才會永遠不覺得自己熱，只有聚在火焰身邊的人們，才會感覺到，何謂真誠的純粹的赤誠之心。

戴義遲疑下，就鄭重的點頭答應了。可他還是滿腹疑問，「老先生一直在記恨我，他知道是我告的密，我不敢去當面道歉，我曾偷偷去祭奠過天嘉。現在他有把你養的這麼好，我覺得，我還是應該當面，去求的他的原諒...」臉上閃過悲痛，「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深切的體會到，這喪子之痛，到底意味指什麼。天嘉那麼驚世絕才的人物，落得那麼一個結果，我妹妹也芳齡早逝，我，只有我，現在有家有子，這樣，太不公平了...」

董二三眼睛掃過那杯咖啡，「那您覺得，什麼樣才是公平？現在躺在西山上的，應該是您？這就叫公平了？人命要用人命來換，如果游信義讓您自裁，您也能毫不留戀的懷抱著愧疚死去？這不是公平，是不負責任。一個人的死，天命也罷，自求也罷，都是完全身不由己的事。要死的人活不了，要活的人死不了。您所求的安心，是解脫您自己，而不是開啟另一端不幸。」

抬眼看向戴義，「如果您死了，將又會有一個孩子，失去父親。」頓了下，「您對不起的，不是游信義，不是齊天嘉，是齊子嵐，齊天嘉的孩子。他生而無父，爺爺母親，一心都放在懷念齊天嘉上面，對他忽略頗多。那麼長相驚艷的孩子，卻有能讓所有人無視他的本事。這不是他自己想要的，是他被無視習慣了之後，被迫擁有的。這背後所承載的苦難和悲涼，您能理解嘛？他從小就活在齊天嘉的陰影里，到現在都走不出去。所以，我要您，不要再提起過去的事...」點點桌子，「也不要再說什麼去求得原諒的話...」

戴義眼淚就湧出來，他也是父親，很明白董二三話里，那個孩子的可憐之處。同時也被董二三說的很愧疚，他內心裡，也是很動搖的，他怕死，但是不償還他欠下的罪責，他真的難以安適的生活。一直糾纏了他這麼多年的痛苦，好容易今天下決心，想解決，卻也深知，不會這麼容易，「我知道，老先生恨我，如果他能消除心裡的恨意，就算讓我死，我也認了。至於我的孩子，我這輩子對不起他，下輩子一定加倍補償他...我要讓他明白，有些事，做了，就沒辦法回頭的，自己種的惡果，就要自己吃....這是我作為一個父親，能以身作則，為他用生命，做最後的叮囑....」

董二三無語，這人不愧是官話說多了的，開口就這麼一套一套的，「人就只有一輩子...」這句說完有點心虛，她現在算不算是兩輩子啊？算了，換一種說法，「您不是您的孩子，不用用您的觀點，來決定他該不該失去父親。」再說，「這世上很多事，本來就是無法原諒的...」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方糖罐子，在離開桌子之後的地板上空，董二三忽然鬆手，嘩啦一聲，粉粉碎，方糖滾落一地，指著那些碎片和方糖，「你親手打碎的東西，卻想通過祈求原諒，讓它完好無損的回到從前，那是不可能的。現實，歲月，不是原諒就能夠戰勝的。很多傷痛，悲劇，不改變身處於悲劇中之人的觀點，那悲劇，就一直會是悲劇。」

拍了下桌子，引來戴義的注意力，點點他斜前面的那杯咖啡，「這杯咖啡里，被下了葯。游信義從來就沒想過，要原諒你。」又點點他面前的原本是她的那杯咖啡，「這杯里，很乾凈，什麼都沒有。」看著戴義驚呆的臉色，董二三繼續說，「這兩杯咖啡，任您選擇。是喝了這杯有葯的，然後任游信義處置，還是喝這杯沒藥的，等著面對游信義。或者，您也可以假裝中了葯，然後，親身的，清醒的，去感受一下，游信義是怎麼報復您的....」董二三把選擇權，交給了戴義。

他應該有權利去選擇。結果如何，都跟董二三沒有關係了。

站起身，董二三最後叮囑戴義，「不要忘了您答應我的事。您妹妹，齊天嘉，等等，所有的事，都不能再和另一個人說起。當然，這裡面也包括游信義。而他一會就會進來，之後如何，您自己看著辦吧...」她已經打算靠自己的本事，去拿開發權了。和游信義的這個交易，她只達成了一半，那麼，另一半的好處，她就沒資格拿了。

不再看戴義一眼，董二三離開了包廂，站在走廊里，忍不住深深的嘆口氣，其實她一直活的，還是挺好的...敲敲領子上的錄音設備，「柳柳，把錄音銷毀吧...」既然讓戴義帶著真相進棺材，那她也不能保留剛才所有的錄音了。

柳柳看了背著二三坐在他身邊的海赫格一眼，默默伸手，按了消除鍵。這是二三匿名租來的一輛車子，裡面的設備，是海赫格提供的。本來車子里只有他一個人在，海赫格是背著二三，自己上來的。柳柳也沒有告訴二三。剛才那些話，除了他之外，還有海赫格聽見了。

海赫格聽見了女兒的那聲嘆息，不禁也跟著嘆口氣，女兒是說到做到的人，她讓戴義保密，那麼這些錄音，她自己也絕對不會留下的。這個秘密，斷絕在這裡，也是好的。就讓游信義以為他為自己的兒子報了仇吧，也讓戴義以為，他妹妹的孩子，還活的好好的吧...天意弄人，人活著，真的是身不由己的...「我走了，別說我來過。」柳柳點頭，「那個合同....」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二三的事。現在二三做了這種選擇，那個合同就拿不到了....

「放心吧，我去。」海赫格心底一片柔軟，女兒是這世上，最溫柔的孩子，他，很高興，能養出這樣的孩子...扭頭看了柳柳一眼，「我發現，你越來越配不上我女兒了，現在學會賣弄男色，真是手段下作。」柳柳臉色不變，「管用就成，我說過，我只做二三喜歡的事。她喜歡男人，那我就當男人，她要是喜歡女人，那我就去變性...」海赫格不想接這句話，關上車門就走了。

董二三出了咖啡廳，站在原地，和對面的游信義遙遙相對，沖他擺擺手，就直接走了。游信義也沒多想，以為董二三是很謹慎，避免和他接觸，剛要站起來去咖啡廳，就被海赫格叫住。游信義挑眉，這是自己躲開，讓海赫格來拿合同了？很乾脆的掏出合同遞給海赫格，「你女兒做事，我放心。」海赫格沒接話，也沒接合同。

「有關這個開發權，我想用另一個條件來交換。」海赫格自顧的說下去，「當年齊天嘉在學校里，曾參加某個比賽，得到了一筆獎金，但是因為很多原因，他沒得到，被別人領走了....現在齊天嘉在當時參賽的成果，被那人冒用，當做自己的專利在賺錢盈利。」游信義臉色一變。海赫格繼續說，「他怕您跟著憤慨，當時就瞞著沒說。我可以當學校立刻更改那時的獲獎名單，並給齊天嘉正名，然後把專利轉還給齊天嘉名下。」

海赫格剛說完，游信義直接把合同塞給他，「成交。」說完扭頭就進了咖啡廳，他懷疑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難道董二三沒辦成？游信義眼神一冷，他一定要整死戴義！！！

看著游信義的背影，海赫格收起合同，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上次查出來的，王洋買下的那個專利已經背後的事件，可以處理了...」又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這算是一舉多得了。他說過，王洋拿了女兒多少錢，他就會想辦法讓他吐出來。額，雖然現在他還沒拿到....

董二三上了車，柳柳幫她卸妝，「以後再也不要幫別人這種忙了，把自己弄得這麼丑...」董二三點點頭，然後微微開玩笑的說，「我這樣，你就不喜歡了吧？這麼丑。」柳柳戳戳董二三的臉頰，「你就是變成豬，我也喜歡的要死要活~~~我不是擔心你要是變醜了，在和我站在一起，會被人說笑話，畢竟~~~」點點自己，「我這麼美~~~~」董二三無語，這叫什麼話，「我不會變成豬的，油嘴滑舌先生。」

柳柳撅撅嘴，「我是甜言蜜語先生~~~」湊近董二三，「吶，二三，你，這麼在意我喜不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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