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庭院深深深幾許
她不怒反笑:「好啊,如果我死了,母親能就此解脫,對我而言未嘗不是功德一件,可是,我死了您只會更痛苦,因為您雖然平日吃齋念佛,可您手上卻沾滿了鮮血,您常年夜不能寐,全靠湯藥續命,您活成這個樣子,您難道不覺得您才是沈雲極最大的軟肋嗎?您說他因我方寸大亂,難道您不覺得讓他亂了方寸的更多的是您嗎?您口口聲聲說一切為了沈雲極的大計,可是您有想過,沈雲極為什麼到如今都未能實現他的大計嗎?難道不是被您所累嗎?」
秋月變的異常激動:「你懂什麼,我活到今天,經的事比你吃的鹽都多,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她依舊平和道:「吃鹽多管用嗎?經的事再多,活不明白,管用嗎?我雖然年輕,剛進沈府不過短短兩日,可我卻看的明白,您一個堂堂沈府嫡妻,淪落至此,沈雲極堂堂嫡長子,卻因為您,處處受制,您連自己都看顧不好,自己的日子都過的一敗塗地,您又怎麼幫助沈雲極?就憑您忍辱負重嗎?憑您逆來順受嗎?」
月晗的話幾乎要讓秋月崩潰掉,又是聲嘶力竭的哭喊否認,又是對她深惡痛絕的謾罵,甚至臨近瘋癲狀態,杜若嚇壞了,一邊抱著秋月極力安撫,一邊對月晗喝到:「少夫人,您少說兩句吧,夫人若有個三張兩短,公子是不會輕饒您的。」
月晗苦笑:「沈雲極?只怕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輕饒我吧!」
秋月突然掙脫杜若撲到她身邊,出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珠幾乎瞪出眼眶,上面布滿了猩紅的血絲:「我叫你閉嘴,閉嘴!」
鳶尾杜若一看徹底慌了,又是拉秋月,又是掰秋月的手,好不容易將秋月的手掰開,月晗一張臉憋的通紅,差點要了她的命,秋月依舊恨意不減:「滾出去,給我跪著,跪不到天亮不準起來!」
杜若忙勸道:「夫人,明日一早少夫人就要被接走了,您今晚這麼做,不是故意給家主添堵嗎?到時候家主又該為難您了!」
秋月幾近癲狂的咆哮道:「給他添堵?我就是要給他添堵!為難,讓他來呀,有本事他最好殺了我!」隨後指著月晗接著道:「你,但凡在我未央樓一時一刻,就休想好過!滾出去!」
月晗由鳶尾攙扶著站了起來,手壓著胸口喘著不均勻的氣息道:「好,母親的命令,我自當遵從,我跪,只希望母親夜晚輾轉反側時,能想想我跟您說過的話。」她說完轉身離開,身後秋月被氣的渾身發抖。
院子里,鳶尾不情願道:「少夫人,您真要跪嗎?昨晚剛跪了半夜,今天又來,奴婢真替您委屈。」
她撩衣跪下,神色變的溫和了許多:「母親雖然狠戾,可到底她也是個可憐人,不過是跪一晚,沒什麼的,不瞞你說,小時候在宋府,我也沒少跪過。」她說著微微一笑。
鳶尾不由得更加心疼幾分,勉強笑道:「也就夫人這性子好,不過好在明日我們就能離開了,難熬也就這一晚上了。」
她聞言搖搖頭,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若有所思道:「不,我們還不能離開。」
「不離開?」鳶尾頓時像聽了一件破天荒的事:「少夫人,您在未央樓這兩日的折磨還沒受夠嗎?」
她忙做個止語動作:「你小聲點。」隨後她靠近鳶尾耳畔低聲道:「我若明日離開,完全是沈雲極遵照家主的意思才接我出去的,而並非他本意,如此他還是會對我有所戒備,那我出去,這兩日受的苦不是白受了嗎?」
鳶尾有些似懂非懂:「那您的意思是?」
她跪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氣道:「反正江念雪母子已經徹底被我得罪了,既然如此,那我何不藉此為未央樓為母親做點事,改善一下未央樓的現狀?」
鳶尾好奇的睜大了眼睛:「少夫人,您心裡有主意了?」
她微微一笑,跟鳶尾耳語幾句,鳶尾聽了臉上頓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少夫人,能成嗎?」
「放心便是……」
入夜後的天有些寒涼,月晗跪在院子里不停的打瞌睡,鳶尾為披了件斗篷跪在身邊,使其靠在自己懷裡小眯一會兒,空曠的院子里是時不時有野貓經過,綠幽幽的眼睛瞪的人心底發慌。
就在主僕二人都迷迷糊糊之際,沈雲極突然出現在身後,鳶尾嚇了一跳,隨後壓低聲音道:「公子?」
沈雲極將月晗接進自己懷裡道:「回去吧。」說完抱起睡著的月晗送回了房間。
安置好月晗,鳶尾跟隨沈雲極出了房間,不安道:「公子,您就這樣把少夫人送回來,老夫人明日知道定然又要大發雷霆。」
沈雲極一臉平靜道:「你不必擔心,我自會去替她跪著,你安心照顧好她便是。」
鳶尾聽了吃了一驚:「您去跪著?那怎麼行,那夫人知道不是更不得了?」
沈雲極道:「我自有道理,這件事你不必告訴她。」
鳶尾點頭答應,沈雲極轉身離開。
秋月的院子里,沈雲極撩衣跪下,俊美清瀟的臉上看不出悲喜,一雙浩瀚如星河的眼睛里,都是深情。
一聲驚雷,鳶尾從睡夢中驚醒,她來到月晗床榻邊,見月晗迷迷糊糊說了聲「下雨了……」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鳶尾來到窗前,見果然下起了雨,她將窗戶關上,想到秋月房門外跪著的沈雲極,拿了把傘出來。
朦朧的夜雨里,沈雲極挺拔的背影跪在雨里紋絲不動,雨水打在身上,早已將衣裳濕透,鳶尾站在不遠處,她想要過去給他送把傘,但邁出去的腳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他對少夫人的情,也許這對少夫人來說,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吧,這樣她就可以心無旁騖的完成大公子的任務了。」她心裡默言,隨後下定決心,轉身離去。
一夜風雨,天還沒亮,秋月就被驚醒,杜若忙來到身邊關切道:「是被雨聲吵醒了嗎?」
秋月神色有些落寞:「下雨了?少夫人還在外面跪著嗎?」
杜若見秋月問及,有些不安道:「少夫人昨夜就被公子送回房間了,如今跪在外面的,是公子。」
「雲極?」秋月一聽頓時緊張起來:「這個孽障,這些年苦心孤詣忍辱負重不讓他來這未央樓,他倒好,如今為了一個宋月晗如此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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