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釋流雲聞言清潤如風的臉上不禁劃過一抹苦澀:「若是我不在你身邊不知道也就罷了,但凡我在,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實現……坐好了,我要用力推了。」
釋流雲說完用力推了一把,將她朝前推了出去,鞦韆高高的飛起,她伸出足尖踢向了高處的樹葉,將所有難以言語的愁緒在一瞬間踢散於天際,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清脆的笑聲。
冷靜如她,理智如她,她有自己的執念,若非經自己證實她不會相信,但她也有成全自己的勇氣,在這一場註定無果的情殤里,她不會期期艾艾,更不會顧影自憐。
「哇,好高……少夫人,踢那個,上邊那一枝……」
「少夫人,您可千萬當心,一定要抓牢了……」
下面站著的鳶尾見她終於開懷笑了,竟也無比高興的拍著手笑道。
和煦的陽光下,月晗一身七彩墜寶的白色衣衫隨風搖曳,映襯著那一張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容顏,端莊秀麗中透著一種不自知的嫵媚,淡若秋菊,艷勝春花。
此時秋月房間里,已然是一身墜著寶石錦衣的秋月靜靜的站在窗前,手裡捻著一串碧綠色的翡翠佛珠,身後站著杜若。
面無表情的秋月突然淡淡的說了一聲:「大言不慚。」
杜若見狀不禁笑道:「夫人這是說誰呢?」
秋月看著宋月晗和釋流雲在一起的開心場面,就莫名的不舒服:「這個流雲師也是,身為出家人,絲毫不懂得避嫌,一大早就跑來,成何體統。」
杜若瞭然於胸的笑道:「流雲師這些日子又要照顧少夫人,又要為夫人化解體內毒素,這未央樓自然要來的勤快一些,更何況,流雲師是少夫人的親哥哥,來陪少夫人說說話,也沒什麼好避嫌的吧。」
秋月回頭給了杜若一個冷眼:「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這胳膊肘愛往外拐的毛病!」
杜若有恃無恐的溫和一笑:「從前也沒有誰,值得奴婢胳膊肘往外拐的不是?」
秋月嗔怒道:「瞧瞧,你也跟我犟嘴了!」
秋月說完轉身回到椅榻上坐下,聽著院子里月晗鳶尾開心的笑聲,嘆口氣道:「雲極這個不爭氣的,前些日子恨不能一天三趟的往未央樓跑,如今倒好了,自打這流雲師往來未央樓,連他個影子都看不見了,他倒是放心的很!」
杜若為倒了一盞茶笑道:「從前公子來,也不是不放心少夫人,那不是不放心您嗎?如今知道您不會為難少夫人了,公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秋月聽了嗔怪的反問一句:「好啊,原來在你們心裡,我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
杜若忙笑道:「奴婢不敢。」
秋月也並沒有真生氣,於是道:「他放心,我可不放心,你吩咐下去,明日中午我在藍鈴台設宴招待幾位世家子弟,讓雲極和少夫人作陪。」
杜若會意的答應一聲:「是。」
未央樓門外,沈雲極立在那裡看著有說有笑盪鞦韆的三人,身旁的子睿不安道:「公子,您還不準備進去嗎?」
他靜靜的注視著月晗,清淡的聲譽道:「這是她自江左大婚那日,到今天為止最開心的一天,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動人的笑容。」
子睿看著自己面前這個「望妻石」的公子有些無奈道:「公子,那少夫人她怎麼著也是您的少夫人呀,自己的媳婦不開心自己不哄,等著別人哄,公子您是不是傻……」子睿拉著長音,看他不善的目光殺來,立馬改了話音:「是吧。」
沈雲極的眸色在一瞬間變的深沉,幽幽道:「與蘭毓璟大婚,是她的心結,解鈴還許系鈴人,我信她。」他說完,淡然轉身離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生,都說敦煌沈氏大公子倨傲清冷,卻在某個春風春雨春山春水的日子裡,站成了一世情深。
藍鈴台宴席,由於秋月是代表沈氏宴請幾個少年,並對杏林寺三位弟子的感謝,如此給沈鴻熙臉上貼金的事,沈鴻熙自然是一萬個樂意。
秋月本就是土生土長敦煌人,而當年的敦煌秋氏也是當之無愧的名門望族,秋月的舉手投足為人處世自然是無可挑剔,因此宴席上少年們吃的開心,飲的盡興。
宴席過後,秋月借故退離席,少年們圍坐在一起飲茶聊天,徽州柳氏柳玉露,看著坐在主位上談笑自若的月晗,突然提議道:「從前就聽說月晗小姐彈的一手好琵琶,唱的一曲好詞,不知今日我們可否有幸,能聽月晗現場為我們彈唱一曲?」
眾人聞言都隨聲附和起來,釋流風也笑道:「是啊,若能聽月晗小姐一曲,那可是三生有幸啊!」
釋流照見狀忙呵斥道:「流風,不得無禮。」
她溫潤一笑並未介意,語氣溫和道:「在座大家都年紀相仿,不必拘束,只是我那三腳貓的功夫,在這以禪舞為本,音律傳家的沈府,那不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門前賣斧頭嗎?我看你們是想看我的笑話才是真的。」
柳玉露來到近前挽了她的手臂撒嬌道:「就你會說,你自己謙虛不肯讓我們一飽耳福也就罷了,偏還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你這賬我們可不買。」
她笑著用手指戳了一下柳玉露的腦門,嬌嗔一句:「就你是個機靈的!」
坐在身邊的沈雲極雲,淡風輕的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為她添了一盞茶溫和道:「不過是逗樂,你不必想太多,若是願意,便彈上一曲。」
柳玉露聞言忙又說道:「你看,雲極公子都開口了,你不賣我們的面子,雲極公子的面子,你總不好駁了吧?」
月晗無奈只好答應,身後鳶尾早已將她的紫檀琵琶抱了來。
她懷抱琵琶在中央落座,纖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盈的掠過,頓時發出一聲輕響,隨後她調整琴弦,手指在琴弦上行雲流水的撥了起來,伴隨著悠揚空靈的琵琶聲,她輕啟朱唇開唱。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眾人聽的如醉如痴,在座的只有釋流雲,聽著這首曲子愁腸百轉。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眉眼帶笑,眉山目水間情義延展,一首《鵲橋仙》演繹著悲喜,詞里詞外卻嘗盡了悲歡,她用最溫婉明凈的笑意,涉過這冷暖自知的歲月深寒。
釋流雲暗自垂淚,早已濕了僧袍,誰曾想當他再次聽到宋月晗唱這首詞時,卻已恍若隔世。
一曲唱罷,眾人早已聽痴,沈雲極絕對沒有想到,宋月晗竟有如此才藝,由其是那一闕詞,幾乎每一句都唱到了他的心裡,他一盞茶入喉,硬生生喝出了酒的感覺。
釋流風不禁拍手稱讚:「好,真好,真是名不虛傳!」
她起身懺愧的搖搖頭笑道:「委實讓大家見笑了。」說著走回自己的位置,將琵琶交給鳶尾,自己坐了下來。
景知煜笑道:「我聽聞當年月晗小姐就是憑藉三闕詞一舉奪得了驪淵丹書,知煜大但猜測,這一首是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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