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第一夜

主卧第一夜

第八章

上樓時,望月慈郎乖乖跟在伊集院身後,走得很穩,看不出喝醉的樣子。

但進入卧室時,大概是和式風格過於明顯,讓慈郎回想起了昨晚在那間和室的遭遇,立刻就伸手抓住了伊集院的絨衣腰部。

伊集院並不意外。

卧室的和式風格可能會刺激望月,白天他就特意囑咐過風早,讓她別帶望月進來。現在望月第一次踏入他的卧室,反應正如伊集院所料。

回頭看看僵立的人,伊集院心中推測,如果望月沒有喝醉,應該不會這麼明顯地表現出害怕,而是忍耐著不說。

從這個角度看,喝酒後的坦率表現,更有利他判斷望月慈郎現在的心理狀態。

伊集院和臣:「害怕嗎?」

望月低著頭,沉悶地「嗯」了一聲,像是挨了欺負的大狗。

伊集院轉過身,在牆上操作面板按了幾下,一道巧妙隱藏在畫壁中的門自動打開。

裡面是風早婆婆對望月提過的,那間景色很好的寬大浴室。

伊集院領著望月走進去,偏西化的浴室風格讓望月放鬆下來,伊集院把牙刷和牙杯塞到他手裡,他就乖乖地刷牙,接著洗臉的指令也順從完成。

也喝了酒的伊集院自然也要洗漱,為免望月無聊,伊集院讓浴缸那邊的窗帘滑開,露出特殊處理過的巨大落地窗,因為地勢的緣故,從這裡望出去,可以看到繁華到不可思議的東京夜景。

望月慈郎睜大了眼睛望著窗外,站在那一動不動,直到伊集院完成睡前洗漱,都還愣愣地看著。

伊集院和臣:「怎麼了?」

「好美,美得讓人害怕,」慈郎呢喃似的,像祈禱一般地低聲說,「那邊的燈,多得像星星一樣,為什麼我就是不能有?最普通最微弱的燈就好了,最狹窄最破敗的租房就好了……已經努力了,不是沒有努力,最後卻還是不能有……還給便利店的老闆添了麻煩,莫名其妙人就不出現了,要費心找人替代我的工作,老闆桑一定對我很失望……想把人生找回來,想把未來找回來,可是到底要怎麼做才好……現在這種連聲音都嚇得無法發出的無能境地……」

伊集院嘆了口氣。

他並不擅長安慰他人,一般而言,他也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表現得過於情緒化。

伊集院調亮浴室光線,從家居褲側袋取出上樓時帶上的從醫院帶回來的一次性壓舌板,剝開消毒包裝,命令道:「坐下。嘴巴張開。張大一點。」

雖然沉浸在情緒中,望月還是很合作地遵照伊集院的指示,坐在巨大的按摩浴缸邊緣,張開嘴。

伊集院和臣:「試著發音,『あ』。」

望月慈郎:「啊。」

伊集院和昨晚送到醫院檢查時一樣,咽喉健康,無炎症。

那麼,喝醉后能說話,清醒時則不能,果然還是心理壓力的影響。

思考著院內醫生提出的相關診療方案,伊集院一個走神,還沒退出的壓舌板壓得太過,讓望月有些難受,舌根下意識產生了吞咽反應,反而將壓舌板往裡翻卷,這下更是難受得不得了,望月條件反射地嗚咽起來,生理性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

「嗚。」

伊集院趕緊把壓舌板拿出來。

此刻在他眼前的望月慈郎,漂亮的眼睛含著淚,長睫毛都被打濕了,眼神專註地望著伊集院,有一點兒迷茫,卻不帶任何抱怨。比剛才更像大狗了,而且還是挨了欺負都不懂得還手的類型。

伊集院雖然抱歉,卻也有點頭痛。

這個男人,明明和他同歲,卻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地被歲月赦免,保留了一副剛大學畢業般的帥哥容貌,現在又是這種喝醉了的狗狗狀態,說句不好聽的,簡直是能把沒有S傾向的人都勾出黑暗面。

伊集院雖不愛好男色,對望月沒抱那種意味的壞心,但這麼下去,他還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欺負對方。

尤其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讓望月恢復正常狀態,不是短時間內能一蹴而就的。

或許只能寄希望於風早,期待她的教學水平一如既往的強大吧。

伊集院握住望月的手腕,領著他回到卧室,果然他又緊張起來。但好在酒意未消,而且伊集院就在身邊,望月雖然緊張,卻還是很合作。

伊集院讓他躺下時,他小心翼翼地倒在伊集院那張特別定製的大床上,還小聲做出了「床墊好軟」的評價。

這讓伊集院有些輕微的不自在。

伊集院從小就不喜歡別人出入他的卧室,因為長期失眠,他對卧室的要求極高,這棟別墅翻修時,他讓設計師完全按照他個人喜好,不惜重金,將主卧打造到了對他來說近乎完美的狀態。

打掃只需要維持整潔乾淨的現狀,除此之外,任何多餘的擺設、任何一絲陌生氣息,都會讓他難以忍受。

不要說帶人回家睡,就連照顧他長大的風早,因為懂得他的規矩,除了監督家政打掃,其他情況都不會擅自出入。

所以,這間主卧,還是第一次接待伊集院以外的人。

於是就被望月發現了,可以說是伊集院此生唯一一項不那麼男子氣概的隱私——他喜歡柔軟的床墊,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減輕輾轉反側都無法入睡的煩躁感。

但這一絲不自在稍縱即逝,因為,經過四年的等待,現在望月慈郎在他床上了。

抱著這個費心救回來的抱枕,在他近乎完美的卧室里,第一次好好睡上一覺,這個讓伊集院一整晚心情都相當不錯的念頭,驅動他調暗燈光,來到大床的另一側。

他躺下,將不反抗的抱枕牢牢抱在懷中。

然後他們沉沉睡去。

*

慈郎醒來的時候,腦袋發懵。

昨晚,他和伊集院開始喝酒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完全不記得。

眼前和式風格的卧室,因為此刻天已經亮透,並沒有讓他感到特別驚慌。

或許這是他在好轉的證明?

伊集院還沒醒,慈郎被抱著不能動,後知後覺地打量了一番這間特別寬大簡潔的卧室,最後只得出「伊集院卧室的裝修似乎還挺節儉」的結論。

還有,床墊好軟。

在腦袋有限的轉動範圍內,觀察完卧室,慈郎就只能看著睡著的伊集院了。

不再微微皺眉的男人,在熹微晨光中,氣息平和得不可思議。

本就英俊的眉目,如此一來,減少了幾分陰鬱,但讓人意外的是,伊集院冷漠桀驁的氣質,反而變得更鮮明。

像貓一樣,慈郎在心底默默這麼認為。

「在看什麼?」眼前人忽然睜開眼睛,冷淡地問。

慈郎被抓了個正著,想解釋什麼,嘴巴張了張,卻還是說不出話,鬱悶地握著自己的脖子。

伊集院眉頭微挑,不做評價。

因為伊集院說,慈郎白天在家沒必要換外出衣服,所以兩人洗漱好下樓時,慈郎穿的還是昨晚那身家居服和絨衣。

風早婆婆已經在煮早餐了。

慈郎無聲地問候了她,然後在沙發上找到了手帳本。這是他現在唯一能表達自我意思的途徑,當重新把手帳本握在手裡,慈郎的心才安定下來,像兩腳終於踩上實地。

此時伊集院經過,示意他跟上。

原來伊集院是去院子里喂俊太郎。

有必要讓它明確知道食物由誰提供,這樣,它才不會弄錯主人。伊集院將肉餵給俊太郎時,這麼跟慈郎說。

但慈郎看著那些自己打工時根本買不起的高級肉,只能感受到天淵般的貧富差距。

而且,這隻巨大的波爾多犬,進餐時令人膽寒的咀嚼聲,說實話,相當可怕。

等俊太郎吃完早餐,伊集院遞給慈郎一顆蘋果。

給我的?慈郎疑惑地看著伊集院。

伊集院和臣:「俊太郎喜歡吃蘋果。」

用手喂它吃蘋果?慈郎看著巨犬大口,打心底拒絕這件事,但他又不想違背伊集院,陷入僵持的境地。

伊集院不理會他的拒絕意圖,側過一步,站在他身後,將慈郎的手連蘋果一起握著,邊講述邊帶著他做:「俊太郎還不熟悉你,跟這種巨型犬打交道,最首要的一點,是不能讓它受驚,你的手要保持在它看得見的地方,然後慢慢把手伸到他面前。」

慈郎看著伊集院握著自己的手往俊太郎面前伸去,儘管想把手縮回來,但也只能強自鎮定。

伊集院繼續教他:「不要忽然把手縮回來,也不要忽然把蘋果丟到地下,俊太郎很溫柔,也很熟悉被人餵食,一驚一乍,反而會讓它不知所措。接下來,它自己會把蘋果咬走,你放心,不要動。」

如伊集院所言,俊太郎用堪稱溫馴的態度,從慈郎手中咬走了蘋果。

儘管它一口就能把蘋果咬碎的超級咬合力讓慈郎牙酸,但親身體會後,確實如伊集院所言,這隻巨犬非常溫柔。

在吃完心愛的蘋果后,它甚至友好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慈郎忘了收回的手。

巨犬溫厚粗糙的舌頭,熱熱潮潮地舔過慈郎掌心,舌緣在指縫間擦過,令不設防的慈郎如被微電流竄上脊骨,呼吸間泄露一瞬顫音,讓他羞恥萬分,下意識用另一隻手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

出獄后,在那方面就冷淡到以為自己不行了的慈郎,這時才想起自己遭前女友嫌棄的敏感體質。

他拚命祈禱伊集院沒有聽到。

伊集院好像沒有聽到,只是淡然地說該回去吃早餐了。

感謝老天。

平靜地用完早餐,臨走時,伊集院告訴慈郎一個讓他驚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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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們那麼驚訝,這就是篇甜文呀~我哪一篇不是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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