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青花

似如白雪的衣衫，在秦王朝都城洛京的寬廣街道上輕舞飛揚，分外俊美的面龐若有若無的含著一絲悵然。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早就聽聞這洛京的『煙雨紅樓』中，無論女子容顏，或是琴曲瓊漿，都堪稱天下一絕，師兄可有興緻一同前去？」

面若冠玉，大黃華袍，金色頭暨，色澤光亮的皮毛裘綾，呈烏黑的絨毛踏雲靴，再加上腰間一塊溫潤如玉的翡翠掉飾，即便在侯門深似海的洛京中也定是身份斐然，這赫然就是前些日子住在『怡香樓』中的楚公子，此刻正望著鑲著金子招牌，門庭若市的暗紅色屋宇，嘴角輕彎。

「我在客棧等你！」

白衣男子對於楚公子的提議似乎有些反感，撇了眼『煙雨樓』前鶯鶯燕燕招呼著客人的幾位嬌艷女子，輕皺眉。

「主子，小人陪您去。」

楚公子身旁的青衣小廝，上前滿臉堆笑道。

「師兄，這紅塵俗世，並沒有你所想的那般不堪，或許有一天你也會沉醉於它。」

楚公子大笑幾聲，與同小廝一起揚長而去。

雪，已經接連下了幾日，未有停歇過，相對於沿街上大衣裹身，圍首搓掌，不停哈氣的路人而言，白衣男子僅著的一襲白袍未免太過單薄一些，可讓人疑惑的是，不知怎的白衣男子在如此嚴寒之下似乎並沒有感到絲毫的冷意。

一路慢行，回到客棧，徑直走到房中，沒有向往日一般入定調息，修行，手中卻是不知何時多了一張造型古樸的六弦琴。

安坐而下，指尖撥動，嘩！琴音飄蕩肆意，從窗外摸進的冷風拂起了衣祛，「百指纏繞音如發，遙望千里訴相思。」

訣雪到如今才略微懂得，情愛不苦，相思最是難熬，自己的師弟楚天河終究還是信守了諾言，在一同離開大楚之時，將白寒羽放出了未央宮，還她自由，本以為自己從此可以靜心參悟，誰又可知白寒羽這一走，自己心中便又生出了一絲比以前更加偏執的倚念，且隨著時日的流逝，有增無減，行路中無意中向一個陌生人道出了心中困惑，那人告訴他，此物名叫相思。

「道可非名狀，何謂道？」

當困惑不解的訣雪向那位連他自己都不知深淺的陌生人問詢如何擺脫之時，陌生人反問這樣一句讓他至今不明所以的言語。

「何謂道？」

在訣雪的認知中道便是修為，便是化境，便是虛無縹緲，這一點自跟隨師傅修行開始便從未動搖過，直到那日陌生人的輕言幾句一點撥，似乎不再那麼堅定。

心神一向堅定的訣雪在曲畢的那一瞬間，眼神有一絲飄渺，以往曲畢，必有素衣女子漫步而來，巧笑嫣然。

在過數日試煉便開始了，早前楚天河與隨從劉申一來到秦氏國土便一同去了試煉之地青雲古鎮，名曰：探聽虛實，熟悉環境。

而訣雪一人則一直住在這間名為悅來的客棧中，兩人直到日前才來與之匯合，不用多說，訣雪也知道自己這師弟定是與那劉申一同前往青雲玩樂去了，哪會是如何熟悉環境，不過這也無妨，對於訣雪而言只需與師弟一同從試煉中脫穎而出成功進入下仙界，自己也就算不辱師命了，至於其它，無須多想。

思及於此，訣雪又是一陣心悸，無奈的嘆息，將古琴收置好后，便來到房前。

「公子，有何吩咐？」

訣雪喚來客棧小廝，正準備讓小廝將晚飯送進房來，略微一猶豫，「算了，你下去吧。」

「好的，公子，需要什麼招呼一聲便是。」

小廝略微疑惑的轉身離去，平日里這位言語不多的公子，總是讓自己將飯菜送與他房中，小廝多年呆在這人流似海的客棧中，又地處洛京，什麼樣的神秘怪人，達官顯貴沒見過，若說其它或許沒什麼出彩，但僅識人一點小廝自認還是頗有心得，只是這位年紀不大，容貌頗為俊美有著一身飄逸氣息的公子讓他如霧裡看花，總覺著有一絲不真實，這種詭異之感讓小廝對於這位公子每日的吩咐也是小心謹慎，格外留心。

下樓后的小廝，在伺候完一桌客人稍作歇息時，卻看見店堂中，那位白衣公子此刻正坐在一張臨近屋外的桌旁，有些發怔的望著窗外。

小廝順著訣雪的目光看去，頓時搖搖頭，窗外也無甚稀奇事兒，除了雪，還是雪，白茫茫的一片，嘆了口氣老沉道：「我道這平日里不泛一絲漣漪的神仙公子怎的非比尋常，看來也來逃一個『情』字也。」

小廝是何等的精通人情世故，一見訣雪這副痴獃模樣，當下便心中瞭然，猶豫一下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公子！」

沒反應？

小廝一愣，莫不是自己太過柔語？略微提高嗓音，「公子？」

「恩？」

驀然，訣雪猛的轉過頭，一絲透骨寒光，煞時從眼中閃過，已經悄然出鞘一絲的冷鋒，再次悄然收入鞘中，神色一片平靜，似乎與往常無一般一二，淡淡道：「何事？」

小廝方才當然也是看見那一絲如刀鋒般的冷冽眼神，直透入骨，頓時全身變得冰冷，只是驚恐中幸而還未見得剛才已然出鞘的送葬冷鋒，若非如此，此刻恐怕早就給嚇暈了過去。

如今眼見白衣公子轉瞬間又恢復如常，與剛才判若兩人，這才穩了穩氣息，略微戰慄道：「公..公子，小的剛才見你一人在這兒獨坐賞雪，見你穿得這樣單薄，怕是會著涼，想請你靠屋內坐。」

方才見訣雪呆瑟模樣，本是想勸慰兩句，讓他不用如此傷神，經過此番，小廝原本的用意卻是蕩然無存，只得隨意捏口道。

「我沒事，你下去吧。」

小廝如蒙大赦，點點頭，彎身退下。

寒冷的嚴冬，身著單薄的訣雪此刻卻是緩緩鬆開滿是虛汗的白凈手掌，長長吐出一口氣。

「等一下。」

小廝還未走遠，被訣雪一聲呼喚，頓時心中大驚，卻是不敢不去，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難道就打擾他一下，也不肯放過我？」小廝暗自叫苦，沒事兒非得鬼使神差的想要去勸慰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不，惹出事端了吧。

「你且去為我弄上幾個小菜，今日我就在這用飯吧。」

並非如自己想象一般，白衣公子不肯放過自己，心中大定，喜不自勝，「好勒，小的這就去，公子稍等。」

「你們這兒又酒嗎？」

小廝正欲離去，卻聽得訣雪似乎有些猶豫道，心中奇怪，這客棧又怎會無酒，何須由此一問？不過卻是不敢將此話問出口，恭敬回道：「小店，有上好的陳年佳釀，竹葉青，三十年的女兒紅，百葉胭脂，曼陀羅，還有….」

一說到酒，小廝便就停不住嘴了，悅來客棧在洛京中久負盛名，而其中最讓人流年往返的卻是這兒數不清的上好瓊漿，而洛京坊間也一直流轉著這樣一句話，『煙雨樓』的姑娘，『悅來棧的酒』這兩者在洛京並稱洛京雙絕，無不為人道也，這也是為何小廝會疑惑，訣雪有此一問的原因了。

訣雪輕皺眉頭的似乎認真的聽著小廝張口道來，過了好一會兒，小廝才意猶未盡的停止了訴說，此刻才想起這位白衣公子那駭人的一幕，不由有些忐忑，輕聲道：「公子，不知你喜好何種？」

訣雪略微沉吟，神色中的清冷淡然漸漸褪去，疑惑道：「你們這兒，有沒有一種名為青花的酒？」

「青花？」

小廝聽見此名，顯然有些吃驚。

「有沒有？」

訣雪有些急切道。

「有啊，不過味甘，清淡，幾乎沒什麼酒味….」

「對，就是它。」

還不待小廝說完，訣雪便打斷他的話，神色有些反常的紅潤，這讓小廝大吃一驚，讓廚子隨意做幾個上好的小菜，小廝便下得酒庫去為訣雪取酒了，怎麼想也想不到訣雪竟然會喝青花酒，小廝方才之所以沒有提及青花酒的原因，不光是因為它味色清淡，更重要的一點是青花酒本應只存在於青樓之中，不光能讓不勝酒力之人調酒助興，根本作用則是——催生人體的旖旎之念，且價格極為昂貴，只有一些名氣極大的風月場所為供應一些身份非比尋常的大人物才會有所珍藏，平常酒家又哪會有，一般人更是連青花二字也不知曉。

不過悅來客棧乃是洛京第一大客棧，更是以酒聞名，酒庫中也有些存貨，恰巧這個小廝也是極少知曉客棧中存有青花的幾人之一。

杯盞如昔，依舊青花，只可惜物是人非！

訣雪為自己斟滿一杯青花，遙望飛雪，仰頭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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