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已是周末,三點過後同事們就開始蠢蠢欲動,六點鐘一到,辦公室旋即空了一半。
助理張帆在急匆匆地收拾桌面,看來也是等著跑路。江綰看她一眼,揚聲道:「張帆,你過來一下。」
「有事兒,綰綰姐?」小丫頭屁顛屁顛的跑過來。
江綰故意板著臉,公事公辦的腔調:「自己看。」
張帆接過稿子,沒一會兒,紅暈從臉部逐漸蔓延至頸窩:「對不起,綰綰姐,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我再拿回去改,周一給你行嗎?」
江綰不想嚇她,放柔臉色:「干咱們這行要百分百的細心,有了嚴謹的態度才會有嚴謹的雜誌。」
「我知道了。」
剛出校門的小姑娘,難免出點差錯。江綰對張帆總體來說還是滿意的很,她只是想藉此事讓張帆知道,既然做事就要認真,錯了就要有承擔風險的準備。
「好了,你走吧,這個稿子我來改。」耽誤人家談戀愛會遭天譴的。
張帆的臉瞬間陰轉晴:「真的?」
「比珍珠還真。」江綰溫柔地笑,「不過有言在先,下不為例。」
「嗯,嗯,謝謝綰綰姐,你真好。」小姑娘粉撲撲的圓臉上,掩不住激動的笑意。
同事陸續告辭,空蕩蕩的辦公室只剩江綰一個人還在悶頭逐字逐句改稿。
手機響,一條短消息進來,江綰打開看,是雷鳴:周末出差,下周三回來,照顧好自己。
我等你。編~輯好簡訊發出去,江綰繼續未完的工作。
手機沒一會兒又響了,這次是電話。江綰瞟一眼來電顯示,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無非又是推銷之類的垃圾來電,她把電話擱一邊不接,一直等到唱完大半首歌,對方才掛斷。
十幾秒過後,手機再響。江綰一看,還是之前那個號碼,她皺皺眉頭按下通話鍵:「哪位?」
對方似乎被她帶著怒氣的語調噎了一下,半天沒做聲。
「喂?找哪位?」
「江綰嗎?我是易尚曉。」
江綰有些吃驚,終於找上門了。
「您好。」
「你還在辦公室?」
見鬼了。江綰忍不住環視靜悄悄的空間:「對。您怎麼知道?」
易尚曉慢條斯理地回答:「因為太安靜。」
江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您有事兒嗎?」
「花還喜歡嗎?」
江綰這才記起還有那麼一出,意識到自己的態度,立馬換了一副口氣:「我已經收到了,謝謝您,我很喜歡。」
易尚曉輕笑:「那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要不,我也送您一束?」
易尚曉迴避問題,直接問:「公司還有其他同事嗎?」
江綰奇怪,但還是回答:「都走了,就我一個。」
「好,知道了,你先忙。」說完,結束通話。
瞪著已經斷線的手機,江綰一臉莫名其妙,這人搞什麼名堂?
五分鐘過後,門鈴聲響。肯定又是物業夜間例行巡視,江綰頭都不抬,揚聲喊:「有人,在加班呢。」
那人似是不罷休非要瞧個究竟,繼續按門鈴。江綰惱了,丟下筆往外走:「都說了有人在,你……」後半句硬生生吞進肚裡,走廊路燈檸黃的光暈,清楚勾勒出一個修長的身形,普通的一件白色商務襯衣,袖子卷到肘部,愣是被他穿出了雲淡風輕的味道。
這不是易尚曉是誰?
江綰心頭「突」地一跳,呆立在門邊,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易尚曉會徑自找上門。
西裝被他用手勾住甩在肩上,抬手敲敲玻璃門,「不請我進去喝杯水?」
「噢。」江綰這才反應過來。
易尚曉走進來,悠閑的模樣好像在逛自家後花園,隨後抱著雙臂站在她面前:「不錯啊,面積挺大的。」
江綰笑嘻嘻:「謝謝。」
「我又沒表揚你,謝個什麼勁?」
此時,江綰完全有理由相信,易尚曉絕不是那麼好相與。他雖然態度溫和,卻一針見血,永遠給人一種沉穩的壓迫感,雙眼也似探照燈一般,照得人無所遁形。很奇妙的感覺,卻也妥帖並存,江綰不得其解。
「我是雜誌社的人,權當您誇我了。」
易尚曉滿眼藏不住的笑意:「我連最惡俗的、最不屑的手段,送花都使出來了,就是想拉近關係,你怎麼還是『您』來『您』去的?」
「是嗎?你這麼一說我頓覺這花的身價倍長,待它自然壽終正寢后,我要製成標本每天瞻仰。」江綰故作驚訝。騙鬼呢?
知道她不信,易尚曉哈一聲笑出來,不再糾纏,直接切入正題,「工作還有很多嗎?我不介意多待一會兒。」
「你特地過來,是……」
「噢,你讓我太挫敗了。」易尚曉以手撫額,「你說會請我吃飯,可總沒個動靜,我天天眼巴巴地盼著也不是個事兒,就上趕著過來請你吃飯,敢情你還不知道我幹嗎來了。唉,真是的。」
江綰怎麼可能不明白?說她矯情也好,做作也罷,她就是不想痛快地成全他。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江綰一拍腦門,「都忙正事兒去了把這茬忘得精光。」
易尚曉縱橫職場數十年,怎會聽不出這話中話?他真要跟她較真,她顯然不是對手。今晚情況特殊,還是收斂為妙。
他忽略江綰嘴角隱約的笑意:「你是女孩子,還是我做東好了。一會兒有約沒?方便一起吃個便飯嗎?」
江綰看看錶,不再耍花樣,老老實實地回答:「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