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錯過的爹錯過了
「嗯嗯,鬼事。鬼事都是半夜三更的。你們看好家,我忙完了就很快回來。」
「那要多久啊?」
「這個,說不準。有的鬼很難纏。反正忙完了就回家,我又沒別的地方可去。」
平織煙聽了立刻去準備。
出了院子,回頭看平織煙和伍仁已經關了大門,水龍吟就往成都府去了。
越玖天一路快馬加鞭,沿路遇到鄉村人家就打聽有沒有見到一位相貌英俊留著鬍子身形瘦長穿著青色長衫,帶著一位僕役的男子。遇見驛棧就進去詢問有沒有個叫越山字德高的人住過。
每次的失望讓越玖天不由放慢速度,開始懷疑爹有沒有出成都府。
或者?自己在邛州時因為被兩個砍錯人的殺手砍傷而和爹錯過了?他現在沒什麼急事兒,一個被貶的人又不趕時間,正好看看山川風光,該吟點酸詩填兩首思婦詞在驛館的牆壁上才是。
再趕快些到雅州,那裡駐有永平軍,爹倒是有幾個朋友在軍營里。他會去拜訪他們嗎?
對,自己可以去找他們問個信。
行至一條小溪處,人不歇,馬也得歇吶。讓馬在一邊吃草,自己喝些溪水,解開包袱拿出乾糧吃,心裡不靜。才吃兩口,聽到有馬蹄雜沓和人聲喧嘩。土匪?
越玖天連忙裹了包袱,躍馬執轡時,嚷嚷聲已經逼近。
「那邊有人。」
「攔下來。」
「喲喲!是個小白臉。」
幾匹馬已經圍過來,一個方臉膛黑面劍眉的人手裡馬鞭一指,「什麼人。」
越玖天穿著男裝,沒法啊,下山時的衣服被刀砍劍剌的儘是破洞。恩人給自己換上這件衣服。奇怪的是恩人怎麼會自己搞件男裝穿上?不過,也挺好,正好扮男人。越玖天頭髮已經高挽成小道士的髮髻。她在馬上施了個禮,「各位軍爺,有禮了。」
那位揚鞭子的看來是個校尉或者隊長,他收回鞭子,「從哪來的。」
「邛州。」
「到哪去?」
「雅州。」
「幹什麼去?」越玖天心想,你一個當兵的又不是三司的,問那麼多幹嘛?
「不耽誤軍爺公幹了。再會!」說著就要催馬開溜。
「站住。」
幹嘛?打架?越玖天見對方六人當中有兩個人年輕些,臉色還不夠黑,目光還算友善,可能是新兵;另兩個看來風吹日晒入了,皮膚黃中帶黑,目光凌厲,手按著自己的兵器,隨時要出手的樣子;還有一個臉上帶疤,眼神看著就像殺人不眨眼的傢伙。這個臉上帶疤的對向越玖天問話的人說,「這人會不會是周朝的探子。最近邊事吃緊。」
越玖天說,「大周的間使怎麼可能深入到蜀國腹地?」
傷疤漢子躍馬近前,「是不是間使,跟我們回去細說。」
「不用了,軍爺還能看不出誰是間使?」
這位傷疤哼一聲,「那我看你就像間使。」
越玖天心裡罵:你就是瞎子!一抱拳:「各位,叨擾了。還請軍務為重。」
傷疤抽出劍,「想跑。」拍馬揮劍衝來。
越玖天不由暗罵:沒事找事,說的就是你這種人。臉都被人砍傷疤了,還不知悔改!策馬偏身躲過。越玖天一向不和男人直接兵器相撞!女的和男的比力氣,那真是吃得太多沒事幹。
傷疤如此來回砍都沒砍到,心裡還頗有些驚奇。又躍馬衝來,越玖天低頭一躲時,揮手一劍點到馬腿上,馬吃痛不由長嘶亂跳。傷疤急忙控馬時,越玖天催馬近到他身邊,未出鞘的長劍用力抽到他後背,傷疤滾下馬來。
剛才和傷疤周旋時,彷彿聽到有更多的人馬過來。這會兒,人馬聲更近了。
其他的士兵一看,這還了得!何止像間使。簡直就是大周那邊能打好戰的勇將。立刻圍成一圈,張弓搭箭,向越玖天射去。
打眼一掃,還真是分工明確。他們的方向有射腦袋的,有射身體的,有射腿的,有射馬的!越玖天可不想被射成刺蝟。哎喲爹!保命要緊吶!趕緊腳離馬蹬,手按馬背借力站起騰空一躍,后翻身時探手抓住兩枝箭向身邊不管三七二十一丟過去,落地后又一揮劍划起地下塵土向身邊揚去。
那幾個人又張弓再射時,一人命令道:「住手!」
越玖天用手揮散灰土一瞧,呵!人還真不少。中間一高頭大黑馬,大紅瓔珞。馬上端坐著一位看起來比自個爹年紀還大些的男子,一臉威嚴。這大概就是什麼刺史、指揮使之類的吧。越玖天再仔細瞅竟然還瞅出面熟的感覺。
那人看著越玖天,「輕雲點。不知少年郎是封宙什麼人。」
他還知道我師父這招空中亂翻叫輕雲點?有點斤兩。越玖天學的時候,師父是說了句什麼輕雲點。越玖天當時心想,和別家空中亂翻有什麼區別?不過,沒敢說出來。後來練熟了,才悟出區別。剛才著急保命,就亂翻騰了兩下子。
越玖天抱拳施禮,「座下弟子。」
「不知貴姓?」
「越。」
「什麼越?」
越玖天心想,難怪剛才那幾個當兵的死活問自己姓名,上樑不正下樑歪,他們的頭兒就是這毛病。
但,這個面熟。就回道,「弟子越玖天。飛越之越。」
「天兒啊。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您是?」
「我是陳彥鎮。你十二、三歲時,你爹帶你到我家裡去玩過。」
陳彥鎮,馬步軍副都指揮使。越玖天想起來,是到他家住了幾天,把他家少爺揍了三回。陳彥鎮下馬走到越玖天面前,威嚴換成凄慘,「你爹的事,我也很難過。他的後事這麼快辦完了嗎?你這是去哪裡?」
越玖天眼睛直瞪著陳指揮,一時有些恍惚,好像被人用刀拍了腦袋。呆立了片刻,感覺陳指揮眼神無比奇怪地看著自己,越玖天突然聲音很大地叫出兩個字:「什麼?」
陳彥鎮回頭命令士兵後退五十步待命,兩位貼身小校則在一丈之外,手按佩劍站定。陳彥鎮轉頭看著越玖天,「你,不知道?」
什麼意思?什麼後事?我師父說我爹只是被貶黎州。只不過是去個山清水秀窮鄉僻壤的地方養老戴月荷鋤歸,晚上不睡覺浪費幾根蠟燭憤世嫉俗寫歪詩諷刺影射一下貪官污吏侫臣小人……越玖天覺得腦子很脹,像灌進了大嬸們粘鞋底布用的漿糊。可能剛才用劍揚灰沒迷別人,迷到自己眼睛了。越玖天揉揉眼睛,聲音發顫地問:「陳伯伯,您說……」
陳指揮使目光從越玖天臉上移開,看向別處,「他在邛州驛館自盡了。」
越玖天邊哭邊絮叨,「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害死了我爹。我爹不可能不見我就自盡的。根本不可能!沒人逼他他為什麼要死……」
陳指揮使看著坐在地上用衣袖擦著眼淚的小姑娘,「你現在快回去,把他的後事辦了。都這麼多天了。」
越玖天邊哭邊點頭,抓住韁繩,翻身而上,「陳伯伯,我走了。」
「我派兩個兵護送你吧。」
「不了!我一個人要日夜兼程,不勞煩他們。」
「好!你走官道。快馬加鞭。我會派人傳令,所到驛站你直接換快馬走。」
越玖天臉上掛著淚,對陳指揮使點頭抱拳,轉了馬身揚鞭疾去。
到邛州驛館得到的消息是:已經有人把越山屍首帶走了。
什麼?
誰幹的?這好事?!
那人細說,應該是幾位道士。
師父?
走出驛館上馬沒跑出多遠,對面正好也有人策馬而來。
「師妹!」
越玖天回過神來一瞧,班見!
越玖天勒馬等師兄近前,突然從馬上來個輕雲點,一腳把班見踹下馬在路上滾了兩個骨碌。
班見骨碌起來,「搞啥子喲!」
「你這個班不見!要不是等你,我能錯過見我爹最後一面?」
「怪我啥子喲。我也著急的要死嘛!我那馬不知咋滴被石頭砸到。我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就把馬放在那裡,走路趕你。我去嘍,你跑嘍!怨我啥子嘛!我也急得要死嘛……」
越玖天已經上了自己的馬,甩下你個該死班「不見」!到師父面前讓他廢了你!
班見跑去扯住自己馬韁繩,翻身上去,「師妹等等哈等等哈……」
「天兒!」
越玖天急忙勒馬回頭,師父著一襲白衫,雖然神情肅穆,但端坐馬上的風姿依然非常出眾。師叔穿著灰衫,斗笠上遮著黑面紗,上山這麼些年,沒誰見過師叔的真臉。有時候他經過,弟子們只感覺掃過陰風卻從來聽不到腳步聲。大家背後叫他「鬼影師叔」。再後面還跟著幾個弟子。
越玖天打算下馬,「不用,跟我來。」師父說了一句話,撥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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