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塵第七章下輩子咱倆還當戰友(下)
老兵又在部隊多留了三天。在這三天里他手把手的帶我培養和「突突」的感情,儘力讓它適應新主人,這種交接手續,對一隻忠誠的軍犬來說是不可或缺的。三天以後,老兵要走了。
送他的吉普車直接開進了院子。李群考慮到「突突」與張錚深厚的情意,怕他倆都難受。特意叫我把「突突」關在後院的籠子里。
戰友們幫張錚拿著行李,放進了車。然後大家抱在一起話別。
「班長,你走了可要寫信回來啊。」下士說。
「老張,走好。趕明兒到雲南找你玩去。」志願兵說。
「張錚啊,你是我最好的兵,我會永遠都惦記著你。回到家好好乾,我們等著你的喜報。」李群說。
「主任我知道為我轉志願兵,您沒少操心。不過也沒啥,回去了還可以干民兵。幹個邊防民兵,我還能訓出排雷的犬呢。」他強顏歡笑著,其實誰都知道,他是不願走的。超期服役的兵就是為了轉志願兵,轉上了又能多干十幾年。轉不上白呆。
「弟兄們回吧,我會永遠記住咱們在一起當兵的日子。」張錚一一和大家擁抱著。那一刻大家都哭了,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兵要流水般的逝去,但眼淚會留下來。
這時候關在後院的「突突」不安的吠叫起來。它拚命的扒著籠子,在籠子的格柵間伸出嘴凄慘的哀鳴。
「主任,你再讓我看一眼突突吧。」他痛哭著向李群懇求著。
「張錚,我是……行!賴川把兔兔放出來!」
「是」我立即跑到後院去放狗。
「突突」三躥兩蹦的跑出來,一下子就撲到張錚的身上。沒完沒了的拚命的舔著主人。它的熱情要把他溶化。
軍人的心也不是冰雪,張錚抱著「突突」的大腦袋「嗚嗚」地慟哭。他囑咐著:「好突突你要聽賴川叔叔的話,好好吃東西,好好工作,不許放鬆警惕……」
此情此景,感天動地,在場的軍人們無不落淚。
志願兵抹了一把眼淚,坐上駕駛位,打著了火。這是最後的時刻了……
老兵狠狠心將愛犬推開。一腳剛踏上車廂,另一隻腳的褲腿,就被「突突」叼住了。它發出「嗚嗚」的哀鳴,漂亮的大眼睛里噙著淚水,說什麼也不讓他走。
「突突,放,不行,放開!」張錚下著口令。說實話若不是張錚沒有人會阻止「突突」。
「突突」畢竟是一條訓練有素的犬,它順從的放開嘴,傷心的望著主人關上車門。它漂亮的大眼睛里,離別的淚水奪眶而出。
突然「嗖」的一下,「突突」跳上了車頂,它用堅實的大爪子一個勁的撓車的頂棚。好像是在說:「你別走,你再讓我看看你呀。」
「突突,下去,聽話,下去啊。」張錚帶著哭腔拉開吉普車的窗戶,向「突突」命令著。
它乖巧的跳下來,在車門上扒著。它不斷的伸著舌頭往上舔,著急的細聲呼喚著它要離去的主人。
張錚伸出臉柔聲對「突突」說:「突突,來親親,親爸爸一下。」
突突興奮的在張錚的臉頰上吻著。吻別……
老兵最後看了一眼軍營,看了一眼戰友們,猛的推開「突突」聲嘶力竭的說:「敬禮!」
「突突」習慣的做著敬禮的動作。向它的主人道別。
吉普車開了。那一瞬間我看到老兵仰面失聲痛哭,那樣子讓所有都人受不了。老兵害怕看「突突」的眼睛,它流露出一種惶恐的不安和充滿企求的眼神。
就在大家以軍禮惜別,用揮手相送的時候,「突突」突然一個箭步追向駛離的汽車。它大聲而絕望的吠叫著,追逐著。
汽車停下了,老兵張錚再次走下車,迎著他的愛犬……
我追過去,拉起「突突」的牽引帶,儘力控制著它不安的情緒。
張錚俯下身忍著眼淚拍拍它的脖頸,撫著它可愛的大頭喃喃的說:「好孩子,回去吧,好好聽話,下輩子咱倆還當戰友。」「突突」將頭倚在他肩膀上,默默的流淚。老兵的眼淚也順著兩頰流下來。流下來打濕了「突突」的溫順的前額。他們彼此依偎在一起,默不作聲的感受著對方的痛苦,感受著彼此的失落……
好久好久……老兵站起來,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百元錢,塞到我上衣口袋裡說:「突突喜歡吃奶糖,別忘了給他買!」
我推辭道:「班長不用,我有錢。」
他滿臉是淚哭著沖我吼道:「拿去!」說完他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淚,拉開車門走了。
我看到他的臉緊緊貼著車窗,手頻頻的沖我和「突突」擺動著……
那時春意盎然,桃花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