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二天，兩人都有點不自在，賀崇的不自在是來自於昨晚發生的事兒，而程淌的不自在是來自於著急於手機開機並找個安靜地方給王何打電話的緣故，心想著絕對不能讓賀崇看出來，卻沒這個機會。
賀崇如之前一樣，帶著他來公司，寸步不離，開會的時候，程悅林帶來的那兩個保鏢就會跟著他，走哪兒跟哪兒，撒泡尿也跟著。
好不容易給手機充了電，程淌卻不敢開機，因為他一開機就忍不住打電話，乾脆不開機了。
賀崇正在辦公室里和正當紅的男明星周亦談合同，一簽就十年的合同，前些年一直紅不了，公司的資源只給有潛力的藝人，一旦連著幾部戲都捧不紅，就會被放棄，之後自然接不了什麼戲，沒想到周亦卻在一年前私自接了部網劇，之後一炮而紅，由於給公司創造的各種利益，也沒追究此事。
周亦紅了一年，就到了合同到期的時間，考慮到周亦自身的價值，慕星自然想續簽合同，可對方卻在這時獅子大開口，要慕星的股份，若不答應就要去簽別家了。
賀崇這幾日正在為這事兒犯愁，昨夜沒睡好，自然沒什麼好臉色，對於周亦的獅子大開口，甚至懶得周轉，最後道：「別家可沒有慕星這麼好的待遇了，我不相信你會為了置氣而放棄跟慕星繼續合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切為了利益考慮，你知道的，慕星的資源是最好的，你如果續簽，慕星今年的這部正劇讓你拍，這不是其他小公司能給你的，一味的拍一樣的小製作，只會消耗你的人氣，貶低你自己，希望你回去好好考慮。」
周亦簽了十年，只是第一年接了幾部戲，接下來便十分困難，有時候一年才能接一部戲，都是些無足輕重的配角，對於慕星，他的的確確是有怨氣的。
賀崇當然知道，但對於周亦，慕星算仁慈了，周亦私自接戲，隨意接商家的直播廣告，慕星都沒有說什麼，這次周亦剛紅，慕星在宣傳上給了他最大的優勢，上最紅的綜藝節目，還給了他許多一線明星都拿不到的大廣告。
而且這麼多年，周亦多多少少都能接到戲，要是自己爭氣，鍛煉下那面癱的演技，早就混出來了。
這要是放在其他公司，在簽合同后一年還不紅，早就被遺棄雪藏了。
周亦聽完只是笑了笑，眼底的野心毫不遮掩，回給了賀崇一樣的話，「我希望賀總也考慮考慮我的提議，畢竟合作都是要雙方愉快的。」
賀崇面無表情的朝門口揚了揚手，送客。
周亦很有眼力見的出去了，一出去，就看見程淌坐在外面的待客區，手裡拿著手機，秘書殷勤的在一旁送茶。
「小程總。」周亦來到程淌面前，臉上帶著笑，朝程淌伸出手，「好久不見了。」
程淌抬頭，並未要握手的意思，微微皺了皺眉，問一旁的秘書，「他誰？」
秘書回答：「周亦，剛紅起來的。」
慕星不知捧出多少大明星，這一天天的，來來回回全是明星，秘書都免疫了，自然不把這隨時要跳槽的人放在眼裡。
周亦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收回手卻並未離開，他在程淌對面坐下，打量的目光落在程淌身上，仍然熱情地道：「小程總怎麼來上海了，不會是為古雅來的吧。」
說完，一點兒也不生分的端起秘書剛泡好的茶。
秘書在一旁看的直翻白眼，以前都一口一口地叫古姐，這才過了多久，都直接叫名字了。
沒想到程淌直接反問：「我到哪裡難道還用向你報備？」
「當然不是。」周亦趕緊放下茶，與屏幕上所呈現的不同，這人所被粉絲稱讚的陌如玉顯得過分油膩，從頭到尾，一直端著那份包袱，「小程總說笑了，我哪兒能管你啊，只是想請小程總吃飯，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程淌暗忖道：你要是能把我弄出去，別說吃頓飯了，慕星老總都讓你當！
可惜周亦沒這本事，程淌直接回絕，「沒時間，我也不陪男人吃飯。」
周亦端著茶杯絲毫不生氣，只是有些遺憾地道：「我還想著接了大廣告，就能有錢請金貴的小程總吃飯了，沒想到錢有了，小程總卻不肯賞臉。」
程淌抬起頭，眯著眼睛問他，「你接的什麼廣告？」
「就一新款手錶。」說完，露出手腕上的限量款手錶，歷史悠久有著自身品牌價值本就不需要要代言人，這次讓周亦撿了這麼大的便宜，一是賀崇的要求，有心要留住周亦，二是周亦這個年齡在屏幕上所呈現出來的成熟穩重剛好吻合對方的要求。
可這人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程淌突然一笑，「以後你都不用愁了，不光是我不肯賞臉，你錢也沒了。」
周亦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程淌說：「我覺得你的形象不適合這款手錶，所以決定換人。」
周亦先前的得意全都煙消雲散，咬著牙道：「你憑什麼說換就換。」
程淌抿了一口茶，目光森寒，他反問道：「那你憑什麼覺得你能代言，你的一切，都是慕星給的。」
周亦還以為自己哪裡得罪程淌了，就算他要跳槽，賀崇都沒說收回，而程淌只是一兩句話就將他打回了原型。
程淌不為別的，而是這牌子就是他定做情侶款手錶的牌子！怎麼能讓別人代言？他不禁想，要代言也是王何來代言，可惜王何沒這方面的興趣。
而且他也不想讓王何踏足這個圈兒。
他想永遠將王何藏在自己的手心裡長大，永遠。
賀崇從辦公室一出來，就見周亦正在和程淌說話，沒說幾句，就被程淌嗆嗆走了，看著周亦失魂落魄的身影，賀崇無奈道：「你這下可算徹底把他得罪了。」
程淌毫不在意的笑笑，眼底染上一層狠厲，「既然得不到，就得扼殺掉才行。」
夠狠，這下輪到賀崇感慨了，「你說我們倆是不是投錯胎了？」
程淌給了他準確的答案，「是。」
賀崇又說：「你知道他為什麼請你吃飯嗎？」
程淌看向他。
「他玩男的。」賀崇掃視著程淌臉上有沒有所出現異樣的神情，沒想到程淌只是厭惡的皺了皺眉，大喇喇地說道：「老子不玩男人，他可真他媽會想，算他走得快，不對啊，他怎麼不請你吃飯？」
賀崇嗤笑道：「以前也老在我這兒發騷，我沒理他。」
程淌雖然這樣的說，可賀崇還是有點兒疑慮，昨晚發生的一切，每一字都無比清晰的映在他腦子裡，為了弟弟的身心健康，他決定再試試。
下午兩點，程淌總算找到了打電話的機會，賀崇有個聚會，顯然很重要，為防程淌弄什麼幺蛾子，把他留在辦公室，好吃好喝伺候著，走時交代了程淌好幾遍安分點。
程淌看著外面站著的兩個保鏢，電梯門一合上，他拿著手機就鑽進了休息間，看著「男朋友」三個字還沒聽到聲音，人就眩暈了。
「班長！」突如其來的喊叫讓王何回了神，一個沒注意，手裡的水直接倒在校服上。
「你這是怎麼了？」周波覺得納悶，「整天心不在焉的，搶飯都不積極了。」
王何拍了拍校服上的水，頂著一頭炸毛抬起頭，只見他雙眼無神，面無表情，像電視里被吸光精氣的書生。
周波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
王何轉過頭看向周波，問：「放學后我去學生街，你要不要去。」
「去學生街做什麼？」
「買兩件衣服。」
「買衣服去農貿市場就行了，跑那麼遠幹什麼。」
馬上就要打鈴了，兩人上了樓梯往教室走。
王何說：「不是給我買，是給我妹。」
「你還有妹呢。」周波一聽就來了精神，「多大了？給我介紹介紹。」
「滾。」王何踢了周波一腳，「她才二年級。」
周波「啊」了一聲，聽起來挺失望，「你們兩個年齡差的挺大，下午一塊兒去，記得自行車騎上。」
一坐椅子上，王何又趴桌上了，他現在坐裡面，現在反著來了，桌上堆書，柜子空空蕩蕩的，不為別的，用書擋著，自習課睡得清凈。
這節課語文課，明天就期末考試了，老師在講台上布置暑假作業，一聽是套試卷，別說了，交錢就完事了。
語文老師讓大家自習，對明天的考試不要太緊張。教室里只剩下翻書的聲音，王何看著桌上的書，有些心不在焉，猶豫了一下，他把手機拿了出來。
班長上課玩手機，被抓住實在不好看，王何看了一眼程淌有沒有回自己消息，就準備把手機放回柜子，這還沒放進去呢，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王何嚇了一跳，手機差點兒摔地上。
看著屏幕的名字，王何沉寂已久的心狂跳起來，呼吸都滯了。
周波眼瞧著班長暗淡的眼睛里有了亮光，臉色動容，鬱氣煙消雲散，他終於不用看班長這張喪夫臉了，不用看也知道誰打來的電話。
可惜時間不對，上課也接不了電話啊。
王何內心陷入了極度糾結中，捨不得掛電話，可又怕被老師發現，要知道，這幾日班主任就像個幽靈一樣，時不時的出現在窗戶外面，能把魂兒都給嚇沒。
不等他糾結完，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王何按了接聽，心一顫，趕緊低頭說了一句，「男朋友，上課呢。」
那邊傳來一陣有些急促的呼吸聲，接著，一句低沉的聲音出來。
「我好想你。」語氣裡帶著一絲委屈。
這給肉麻的，王何將椅子移開，蹲在地上，猶豫了半響才說了三個字，「我也是。」
怕引起注意，王何的聲音壓得很低。
光聽聲音程淌都能想象得到王何不情不願，彆扭的表情，那張臉清晰無比的，鮮活的出現在腦海中，程淌伸出手，用手指在空中勾勒出那張魂牽夢繞的臉，然後又說了好幾遍「想你」。
好像除了這兩個字，再也找不出能闡述他這幾日心情的字了，他又問王何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什麼有沒有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要過度想他，就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王何聽著這自戀的語氣，忍住把手機扔了的衝動，他蹲在地上太久，也不敢一直說話，怕引起老師注意，一直都是程淌問他答。看程淌這是準備沒完沒了，王何壓低聲音提醒，「大哥，我這兒上課呢。」
程淌隔空指揮，「那出去，我們視頻。」
說的挺容易，外面還沒教室安全呢，來來回回的都是老師，要是碰到教導主任，上課期間打電話，肯定得收拾他一頓。
「不要。」王何想都沒想就拒絕。
「不要什麼？」程淌特別喜歡聽王何說這兩個字，冷清的，隱約帶著那麼一絲逼迫的意味兒，忍不住就回聯想到很多的畫面。
王何不想接這廢話，但是如隔三秋的膩歪勁兒還沒過，轉移話題問程淌還回不回來了，語氣中透著濃濃的不安。
程淌神色柔了下來，安慰道：「肯定回來。」
有了這句話，王何的心漸漸平穩了下來，連自己都未察覺。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踢桌子聲，周波朝他使了個眼色，原來是語文老師坐太久，站起來伸展筋骨，眼看著朝後面走來，王何趕緊坐直了。
電話一直沒掛，等老師坐回位置上，王何又蹲了下來。
「我說男朋友。」王何忿忿道：「能不能下課再打電話。」
「行啊。」程淌低笑著說，「那你先掛電話。」
王何要是捨得早就掛了，那邊故意似的，不說話就等著他下一步的動作。王何猶豫了好一會兒，就是下不去手，於是小聲的說：「你先掛。」
「我不捨得。」程淌直白地說，「你也不捨得，寶貝兒，別掙扎了。」
王何扶額，認命般的蹲在地上，跟做賊似的，隨時注意老師走向，還得看著窗外，深怕班主任的臉出現在窗戶上。
「王何。」程淌突然叫了他一聲。
王何揉了揉蹲麻的腳踝，「嗯」了一聲。
程淌的語氣突然曖昧起來，這讓王何心裡警鈴大作。
「這幾天……」程淌故意頓了一下，「有沒有弄事兒。」
王何雖早有預料，但聽到這句話，臉還是忍不住發燙，暗罵一聲老流氓，送給程淌一個字，「滾。」
想著王何惱怒的模樣，程淌趴在床上笑了一會兒，最後斂了玩笑的神情，語氣認真的道：「我好想你。」
跟之前一模一樣的語氣，王何的嘴角忍不住的揚了揚，輕聲說了一句相同的話：「我好想你。」
程淌胸口一震，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他很想在此時此刻出現在王何面前，用盡全力抱住這個說想自己的人，這股慾望從未有過，將他離開這裡的想法引至頂點。
「我想看你。」程淌突然說。
王何覺得程淌腦子有坑，他能接電話就不錯了，還想著視頻，還沒等他說話，程淌已經把電話掛了，緊接著，視頻打了過來。
更加有坑的是王何一秒接聽，看著自己的手指，王何儼然還未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去掛電話，可看到屏幕上的人時，手指頓住了。
程淌好像瘦了些，雖然嘴角掛著笑，但精神狀態顯然不怎麼好，整個人有些陰鬱，單手撐著下巴，眯著眼睛看著屏幕。
「寶貝兒，把手拿開。」
王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手抓著攝像頭的位置，王何咬著牙，豁出去一般拿出耳機插上，耳機線從衣服里穿過，在用手擋著耳朵，將手機放在桌子上，桌上列著的書剛好擋住。
王何坐在椅子上，神色如常，大大方方的如同在看書，他盯著屏幕，手指緩慢的移開手機。
他的臉一露出來，耳機里立刻傳來一陣低笑聲，王何擰著眉，有些惱怒的想去遮住攝像頭，就被程淌連聲阻止了。
「別別別，就是覺得你的頭髮……越來越可愛了。」
王何面無表情，心裡暗道：你懂個屁，等老子回去，這頭髮比你還潮，讓你高攀不起！
程淌看著屏幕上的這張臉，相思病頓時不治而愈，眉眼柔情，下巴枕在手臂上，刻意賣弄自己這張俊臉。
教室里安靜如常，只有翻書的聲音，王何不能說話，全是程淌在說，沒有回答程淌有些不高興了，目光幽怨，眼睛撲閃著眨了好幾下。
王何抿了抿唇，用手遮著嘴巴，輕聲說了一句，「男朋友乖，下課聊。」
程淌那邊聽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間陰鬱一掃而空，對王何是稀罕了不得了，提出要給王何唱歌。
輕緩溫柔的語調出現在王何的耳中，看著屏幕里這個給自己唱歌的男人，他心跳不由得加快，在心裡感慨了一句，果然距離產生美啊，幾日不見，程淌看起來果然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