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監獄那邊傳來消息,王銘同意見他了,程淌覺得這彈弓送對了,彈弓是他在河邊找著的,突發奇想想到這麼一招,還挺管用。

程淌又用了同一招,天還沒亮就湊在王何耳邊說自己要出門,王何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像拍蚊子似的把程淌擋開。

這兩天下雨,空氣都是潮濕的,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讓王何的睡眠質量提升好幾個度,對於程淌一大早上的騷擾,他能忍嗎。

程淌把他手抓住,湊上去繼續絮叨,他說一句,王何就哼哼答一句,也不管聽沒聽清,只要程淌不在他耳邊念叨就成。

「那我走了,晚上就回來,想我了就打電話。」程淌說完去親王何。

沒親著,王何直接拿被子蓋住了,隔絕外面一切聒噪。

蓋住也親,程淌繼續厚臉皮隔著薄背啃王何的臉,直到王何不勝其煩的踹他一腳,這一腳力氣極大,直接將程淌踹到另一邊,差點兒就摔下去了。

程淌非但沒反思,反而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最後戀戀不捨的離開被窩,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

等王何醒過來時,不知是幾點了,他猛地坐起身,像是剛反應過來似的看向旁邊。

程淌早上跟他說什麼來著?王何記不清,只知道這廝又跑出去鬼混了,他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程淌問問,猛然間想起一句話。

「想我了就打電話。」

王何看了看時間,硬是給忍住了,現在就打電話,程淌該以為自己離了他不能活了。

算了,再等等吧。

這一等就等到了午飯過後,王何正想給程淌打電話問問,就看見王奶奶拎著一個布袋子往外走。

「奶奶,你去哪兒?」王何問。

王奶奶坐在凳子上,拿出下雨天穿的長筒雨鞋準備換,「我去給小嫣送飯吃。」

送飯?這怎麼突然要去送飯了?

王何問:「忠叔呢?」

「你忠叔去縣裡照顧他媳婦去了,他媳婦胃痛,這幾天都在醫院掛水,身邊怎能沒個照顧的。」

「那……小嫣姐呢?」王何心裡覺得對不住王小嫣,覺得有必要問問。

「你還會關心人了。」王奶奶眯著眼睛笑,「小嫣比之前好多了,肯出房間吃飯了,他爸想把小嫣送縣裡去,可小嫣不願意回去,他爸兩邊都不放心,也不可能兩邊跑,小嫣不會使土灶,做不來飯吃,所以沒辦法,他爸特意托我給小嫣送飯吃。」

王奶奶穿好雨鞋站起身,拿著傘往外走,邊走邊說:「小嫣是從我們家裡回去才變這樣的,就算沒有她外婆,我也不能不管。」

這一番話,把王何說的更加內疚了,他現在心裡就後悔兩字,早知道一開始就跟王小嫣坦白,否則怎麼會到這個地步。

不知道王小嫣會怎麼想,應該會噁心吧,還會覺得他瘋了,肯定一輩子都不願意見他了。

這下如了程淌的願,徹底清凈了。

王奶奶剛撐起傘,外面的雨又下大了,雨水從屋檐滑落,砸出很大的響聲。雨這麼大,路上又都是泥,要是摔著了怎麼辦。

想到這兒,王何趕緊攔住王奶奶,將雨傘拿了過來,「我去送吧。」

「不用不用,沒幾步路。」王奶奶都打算好了,去問問王小嫣的情況,要不然小嫣外婆問起來,她啥也不知道能行嗎。

可不管王奶奶怎麼說,自家孫子就是不肯,執拗的很。王奶奶像是想通了什麼,別有深意的看了王何一眼,笑著將布袋遞給王何。

「你去你去,路上慢點啊,你跟小嫣差不多年齡,有共同話題,見著小嫣替奶奶問問啥情況,讓她有空再過來玩兒,奶奶擔心著呢。」

不用說,王奶奶肯定想多了,王何也沒法解釋,他能怎麼說,說你家孫子跟男的親嘴把前女友嚇著了?

王何說不出口,乾脆就不說了,拿著傘就入了雨中。

王奶奶這下得了空,進屋收拾王何上次抓的魚,這魚沒地方養,扔後院水缸老往外跳,乾脆用來炸魚乾了,小淌愛吃這個。

王何家離王小嫣家隔著條河,走起來也挺遠的,特別是下雨天,泥路滑,用了半小時才到王小嫣家。

王小嫣家沒有鄰居,這裡就她一家,王何看著眼前的平房,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記得小時候他經常來這兒玩,有時候還會睡在這裡,因為忠叔不光會編各種小玩意兒,還會講故事,會帶女兒和小王何去水裡摸魚,去山上找各種野果吃。這對於小時候的王何來說,是十分缺少的一面。

他現在的水性這麼好,都是從忠叔這裡學的。

王何準備把布袋放窗檯就走,可還沒走過去,門就像有感應似的開了。

王小嫣的精神狀態很差,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沒打理的頭髮亂糟糟的披在背上,在這陰雨天里,站在原地毫無生氣地扶著門框。

目光觸及到王何的一瞬間,王小嫣眼睛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你怎麼來了。」王小嫣嘶啞的聲音響起。

王何還是第一次看到王小嫣這個狀態,驚訝之餘不免有些擔心,看來之前的事給王小嫣造成了很大的陰影。此時此刻,王何覺得程淌做的有些太過了,如果直接說清楚,也比現在這情況好的多。

王何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撐著傘站在雨中將用布袋裝著的飯盒提了起來。

「我以為一輩子都見不著你了。」王小嫣苦笑一聲,緩慢地轉過身,「進來吧。」

王何想直接把飯盒給王小嫣,就不進去了,可看著王小嫣現在的樣子,他猶豫了,想了一下,還是跟著進去了。

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了才能對彼此都好。

飯菜還是熱的,王何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王小嫣坐在床邊,看著他的背影,乾澀的眼眶一熱,眼淚又忍不住地沖了出來。

她趕忙用紙巾擦了擦,很好的掩飾過了,她不想在王何面前,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

王小嫣的每一個動作,王何透過桌上的鏡子都看的一清二楚,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是對這個女孩兒的憐惜,就算他和王小嫣沒這段關係,只憑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這點,他也硬不起心腸傷害這個女孩兒。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密集的雨點就像砸在人的心上,焦躁又沉悶,屋內沒有開燈,很暗,耳邊能聽到的,只有窗外的雨聲。

誰都沒有說話,呼吸都很輕,最後是王何開口打破了這死一樣沉寂,「吃飯吧。」

王何將筷子遞給王小嫣,王小嫣依舊保持著雙手緊握,端坐在床邊的姿勢,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制止自己快溢出的情緒。

她想哭,但她不敢哭,她怕哭的時候,面前的少年不給她一絲一毫的安慰,那比看到那一幕更讓她難受、難堪。

屋裡除了那張床,沒有任何可以坐的地方,王何一直站在桌子前,等待王小嫣情緒穩定下來。

桌子上擺著一個相框,放在特別顯眼的地方,是他初中時跟王小嫣唯一的一張合照,當時沒手機,是在照相館拍的,那時候牽個手都不敢,王小嫣卻在拍照時在身後大膽的抱住他,親昵的靠在他肩膀上,做了個噘嘴,假裝親到的動作。

這個照片在程淌的手機里,實在算不上什麼,跟那些尺度一個比一個大的照片顯得太正經了,可正因為如此,王何覺得那時的感情還挺純真的,不是純真的愛情,是友情接近於親情的那種。

王何已經想通了,可王小嫣還沒想通,她在跟王何分手的這兩年,變得越來越思念以前,她無比後悔跟王何提分手,如果沒有自卑作祟,王何還會是她的。

她不光弄丟了最愛的少年,還把最愛的少年推進了一個深淵,王小嫣始終覺得是自己的錯,如果自己不提分手,不傷害王何,王何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有這種……不正常的關係。

她害得王何變成這樣,她就要把王何給救回來。

王何看著桌上的飯菜快涼了,再一次遞出筷子,「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們談談。」

王小嫣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著,在接觸到筷子的瞬間,猛地抓住王何的手,「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她痛哭出聲,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幾個字,然後站起身,雙手環住王何的腰,臉埋在王何的胸膛處,嗚咽抽泣著。

王何一時不知道手往哪裡放了,只能舉了起來,面對突如其來這個女孩兒的道歉和示弱,他伸出手揉了揉王小嫣的頭頂,安慰道:「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

王小嫣抬起頭問:「那是誰的錯?」

王何一時語塞,想了想肯定的告訴她,「誰都沒錯。」

他不認為王小嫣有任何錯,也不認為他和程淌的關係有一絲一毫的錯。

「不。」王小嫣看著王何的眼睛,篤定道:「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不和你分手,不說那些傷害你的話,你就不會和他……」

王小嫣難以啟齒後面的話,比揭她傷口還疼,她抓著王何的胳膊說:「王何,我錯了,你不要這樣,不要為了報復我,就用……這種關係,這會毀了你的!」

她寧願自己的情敵是個女生,就算王何和別人結婚生孩子,也不允許王何有這種畸形的感情!

王何真不知道王小嫣是怎麼得出自己是為了報復她才跟程淌在一起的這個結論,他將手臂拽離王小嫣的手,沉靜的看著王小嫣。

王小嫣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著,突然有些害怕王何的目光,她想阻止王何接下來的話,可王何已經開口了。

「小嫣,你想錯了,我從來沒有產生報復你的任何想法,你說不應該和我分手,可已經發生了,而且我不認為我們適合在一起,你說的那些傷害我的話,我不覺得那是傷害,那些話讓我看清了自己,我對於你的感情,更像是對姐姐,對親人,以前是我太過依賴你了,把親情愛情都搞混了。」

王何釋然的看著王小嫣,用著確定的語氣說:「我們一開始就錯了,小嫣,我一直會把你看做是自己的姐姐,我希望你能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在王小嫣愕然的目光中,王何繼續說:「至於程淌,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我們就是很正常的戀人關係。」

說這句話時,王何的嘴角是揚起的,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可王小嫣看到了,這些話如同魔咒一般回蕩在她的耳朵里,她愣在原地,還是窗外的雨聲讓她回神。

「你……」王小嫣閉了閉眼睛,看向王何,「真的回不去了嗎?」

王何以為她說的是複合,當即肯定的搖了搖頭。

「好吧。」王小嫣安靜地坐在床邊,重新拿起了那雙筷子,她吃了幾口飯,回頭朝王何笑了笑,「我明白了,你走吧。」

王何覺得那個笑容說不上的怪異,他沒想太多,覺得自己說清楚了,王小嫣真的想明白了,就沒再多留,撐著傘出去了。

「等一下。」屋子裡傳來聲音。

王何停了下來,轉過身。

「奶奶做的飯很好吃,晚上麻煩奶奶再送一次了。」

「好。」明知裡面的人看不到,王何還是點了點頭。

程淌到了監獄,王銘已經坐在另一邊了,透過那面厚重的玻璃,只看見一個男人低著頭,雖然沒看見臉,但程淌還是感覺到那股壓迫的氣勢。

謝偉強說過王銘以前是混社會的,這就是大哥的氣勢?

直到旁邊的獄警提醒,男人才緩慢的抬起頭來,在目光觸及到那張臉時,程淌心中一驚。

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像,自家男朋友是親生的,王何的眼睛隨了何茹,嘴唇和臉部輪廓像王銘,薄唇的人薄情,王何因為眼睛沒有的神態在王銘這裡全部顯露出來。

眼神尖銳,看人的目光冰寒刺骨,程淌單看這眼神,也知道王銘不是謝偉強口中所說的簡簡單單混社會的。

這是動過真刀真槍的人,才能有的氣勢。

王銘在看到程淌的瞬間,眉間一皺,似乎很失望,重新閉上了眼睛。

程淌首先跟老丈人打招呼,「你好,我叫程淌。」

王銘對他叫什麼並不感興趣,淡淡說道:「我並不認識你。」

潛台詞是趕緊麻溜兒給我滾。

程淌像是聽不出似的,仍舊挺熱情,說的都是些套近乎的話。

王銘一雙鷹眼就這麼盯著程淌,原本以為程淌會先說明來意,沒想到一句暗示的話也沒提,讓他猜都沒地方猜去,最終王銘撐不住了,直接問:「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的。」

關心老丈人的話一下子被扣上拐彎抹角的嫌疑,程淌碰了一鼻子灰,但這也沒能消磨他的熱情,看了看腕錶,對著王銘說:「都這個點兒了,得吃飯了,要不你先去吃飯吧。」

趁著吃飯功夫,程淌得好好想想怎麼提這件事兒。

王銘扯了扯嘴角,周身的氣溫下降了好幾個度,透過玻璃都能感受到他想動手的心態。

王銘直截了當說:「你要是有事直接說,沒事兒就滾,我沒空跟一個陌生人在這兒閑聊。」

這般鋒利的話沒一點兒刺激到程淌,程淌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視線在王銘臉上掃視著,他從這張臉上,窺探出王何未來的影子,冷漠的、隨性的、不屑一顧的,漂亮的眼睛里總是帶著倦意……總結起來就倆字,帶感!

王銘那邊兒徹底不耐煩了,要不是有這層玻璃,他早就動手了,這是打哪兒來的蠢貨,原本以為是自家兒子,結果是個陌生人,以為是仇家,看著也不像。王銘騰地站起身,直接走人了。

程淌把這種現象歸類於查案過程中遇到的坎坷,想查清真相,哪有那麼容易,他下午還來!

於是到了下午,又有獄警來通知王銘有人要見他,王銘去一看,還是今早見到的某人,連個眼神都懶得給程淌,直接轉身又走了。

不見是吧,我明兒還來!

程淌走在大街上,天色已晚,他準備明天用比今天還早的時辰去見王銘,從精神上瓦解老丈人的意志,他的男朋友愛睡覺,總有點遺傳的原因吧。

找了家賓館歇下來,王何上次給他發的紅包還剩一點兒,剛好這裡最便宜的房費。外面下雨,屋裡也跟著下雨,雨順著窗戶縫飄進來,程淌用窗帘堵住了。

沿著牆縫漏水的地方,順著長了一串青苔,屋裡濕氣很重,腳踩在地上都咯吱咯吱響,就這種條件,因為靠近客車站,房都被訂滿了,大有供不應求的架勢。

屋裡也沒廁所,得去樓下的公用廁所,沒廁所當然就沒洗澡的地方,洗澡得另交錢。

程淌下樓到前台買了兩袋沐浴露洗髮水,前台坐著的是老闆娘,穿著件低領緊身連衣裙,把那點兒本錢全都顯擺了出來,別看穿成這樣,氣質挺高冷,見誰都是愛答不理的。

程淌過去時,老闆娘正不耐煩的給人指路。

「看牆壁上的牌子,上面寫的清清楚楚,眼睛長著幹嘛使的,我要是不在這裡,你難道就在過道里睡了?」

被罵的苦逼男縮著脖子,啥話也不敢說趕緊走了。

老闆娘一看見程淌走過來,眼睛一亮,瞬間變臉,笑魘如花地將藏在下面的果籃託了上來,「帥哥,要不要吃葡萄,這可是進口的,好幾百塊錢呢。」

如同進貢似的,纖細的手將果籃托舉在程淌的眼前。

程淌一進來她就注意到了,特地將程淌的房間開在自己休息室的對面,這還沒過一會兒呢,帥哥自己又下來了。

「給我拿袋洗髮水沐浴露。」程淌低頭一直看著手機,王何怎麼還不給他打電話?想起自家男朋友的彆扭傲嬌的性格,程淌笑了笑,這電話還得他來打。

「要哪種啊?」老闆娘問。

「最便宜的。」程淌就這四個字,要不是天熱汗多,洗澡他都想省了,一向花錢大手大腳的程太子爺,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捉襟見肘。

老闆娘沒給程淌拿最便宜的三無產品,而是撕下了好幾袋質量好的,沖著程淌眨了眨眼,「兩塊錢。」

程淌摸了摸褲兜,剛好有倆張一塊錢的紙幣,他猶豫了下,這可是四根棒棒糖呢,如此一想,程淌不願意把這錢拿出去了。

目光一掃,視線定在了老闆娘手中的葡萄,「你剛剛說這葡萄多少錢?」

「這個啊。」老闆娘立馬把果盤端到程淌眼前,笑眯眯地說:「幾百塊一斤呢,日本進口的,貴得很呢,嘗嘗吧。」

「不用。」程淌將那兩串洗髮水沐浴露拿在手裡,「就抵這些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剩下老闆娘愣在原地,臉一秒鐘一個色,開旅館的啥人沒見過啊,這還真是第一次見著這類型的窮逼。

公共洗澡間的水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到時間還有大媽專門進來關水龍頭,要是沒洗完,得去前台再交錢。

洗完后,程淌便一直跟王何聊天,有意無意的暗示打電話,可王何一直沒空,他在和奶奶收拾抓回來的魚,還要調麵糊,雖然炸魚乾輪不到王何,但他要添柴火啊,哪有時間跟程淌打電話,能回個消息你就偷著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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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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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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