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缺個當家人

李曉萱剛剛在屋裡安撫好哭腫了眼睛的小傢伙，姐倆目瞪口呆的看著院子里的鬧劇。

「李曉林，你敢打我，哎呦哎呦，你個小王八羔子，你往我哪兒踹呢？」

格子窗糊著紙，根本看不清楚外面。

李曉萱有點兒著急。

奈何這個身體，能坐起來已經很艱難了，她幫不上忙啊。

「打壞人！」

身邊軟軟的小傢伙握著小拳頭狠狠的揮舞著，似乎在使勁兒。

李曉萱突然笑了。

這孩子，膽子倒是大。

也是。

爹娘都不在身邊了，要是自己不能堅強，以後的路還不知道怎麼難走呢。

從今以後，她也是人家的姐姐了，親姐姐那種！

揉揉身邊小傢伙有些乾枯發黃的頭髮，李曉萱輕聲道：「打壞人，我們不怕啊。」

「嗯。」剛剛還哭花臉的小傢伙抬頭柔柔的沖她笑。

小孩子，其實都很敏感，很容易感知到身邊人的善惡。「大哥打人可厲害了，二哥也厲害。」

二哥？

李曉萱心裡一痛，也不知道那個雙胞胎哥哥怎麼樣了。

現在這情形，明顯不在家。

難道......

不敢想那最壞的結果，想到模模糊糊聽到的關於「沖喜」的字眼，李曉萱眸子里冰冷一片。

前世被人背叛，這一世活過來，她就要代替原主照顧好這個家。

若不是那位雙胞胎哥哥，怕是她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她可是欠著人家一條命呢。

李曉萱握緊了拳頭，暗暗發誓。

誰要敢傷了她哥哥，她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少女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惹得身邊的小肉糰子怕怕的。

小傢伙突然往她身上爬了爬，李曉萱一怔，迎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姐姐，我怕。」

一瞬間心都化了。

這樣軟萌萌的孩子，怎麼有人忍心傷害他呢？

輕輕揉了揉小傢伙的頭，李曉萱忍著身體的不適抱緊了小肉糰子。

「別怕，姐姐在。」

拽了拽孩子的衣裳袖子，遮掩下那些淤青。

李曉萱不相信這些傷是外面那對對她這個從小喝葯的妹妹尚且眷顧的姐弟打的，對她這個妹妹都從不苛責，又怎麼會忍心這麼傷害小傢伙。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外面那對母子乾的。

打得好！

李曉萱都恨不得上去踹兩腳。

「快來人啊，殺人啦，救命啊，娘你快救救我啊嗚嗚嗚......啊，救命啊！」之前還嗷嗷亂叫喚叫囂的李寶，這會兒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

「呀，哭了。」小傢伙明顯是個不安分的，夠著夠著想往窗戶外面爬。

天氣還有點兒涼，窗戶並沒有開，李曉萱就任憑他掙扎著，輕輕攬著他。

「小王八羔子你想幹啥？你親叔叔你也敢打，養不熟的白眼狼，反了天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們這些長輩啊！」

李王氏的聲音裡帶著慌亂。「你快放開你三叔，你打壞了他咋整？」這可是親兒子，眼瞅著這姐弟倆油鹽不進的，李王氏怕了。

這倆王八羔子，這要是把兒子打壞了可咋整。

「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殺人了......」

李王氏也不裝哭賣慘了，爬起來就往外跑。

李良軒這幾個死崽子都是從小練武的，他們娘倆肯定打不過，得趕緊叫人來。

突然有點兒後悔了。

要是那個倒霉娘們不死，還有人壓著這幾個小崽子。

一想到李曉竹姐弟那通紅的眼睛，李王氏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冷顫。

這幾個孩子，那可真是狼崽子啊，是被李良軒那禍害從小就教了功夫的。

早知道就應該都餵了葯，一起賣了乾淨！

李王氏暗暗後悔。

還有一件事兒更不安心。

明明已經賣掉的李曉萱，怎麼又被抬回來了？

難不成那倆人不買人了？

下意識的摸了摸懷裡，明明沒有銀子，可是李王氏就是有一種銀子要離自己而去的心痛。

唉......這麼整可不行，得想個法子，把這幾個禍害換成銀子。

李王氏想到這姐弟幾個的臉蛋，就彷彿看到了無數的銀子。

就李曉竹那識文斷字還會幾下拳腳，賣到大戶人家做個丫鬟，那都是頂級的大丫鬟，咋地也得值二十兩銀子吧。

還有李曉林，看家護院啥不行啊。

可惜了李曉萱那丫頭了，是個藥罐子。不過之前賣了去沖喜，不是說八字配的最好嗎，咋就突然回來了呢？

至於最小的那個，她壓根沒算計在內。頂多算個添頭賣個一兩銀子不錯了。

倒是李曉楓那死崽子，也不知道死到哪去了。

那小子，三歲看到老，太陰險了。

李王氏準備跑出去求援，還忍不住算計著。

「奶奶你站住！」李曉竹急了，就要去攔著她。

李王氏哪裡肯聽，手都摸到大門了。

砰！

一聲巨響，大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了。

李曉竹下意識的捂住嘴。

就看到門后的李王氏像只掉了毛的野雞，嘭的一下彈起老高，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到底上了歲數的人了，李王氏沖的有點兒猛，被撞了個結實。人已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李曉竹看看來人，嘴角抽了抽。

來人虎頭虎腦的，瞧著臉倒是年紀不大，只是長得黑黝黝的，一瞅就是賊結實。最誇張的是，他後背背著小山一樣的柴火，卻依舊走的穩穩噹噹的。

「娘這是咋了？」沒事兒人似的，少年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王氏，似乎一點兒都不稀奇。畢竟，他娘三天兩頭的鬧騰，一哭二鬧三上吊對他娘來說都是小意思。

不同於李寶這個王氏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帶來的孩子，李德貝是李王氏到了李家之後生的。

按理說小兒子、大孫子，那都是老人的心頭寶。可惜，在李王氏心裡，自始至終都是李寶才是命根子。李德貝向來不受重視，也養成了低調、不愛說話的性子。

他自幼被大哥李良軒帶在身邊，甚至比侄女李曉竹還小了一歲，自然跟大哥家的幾個孩子更親近一些。哪怕看到李曉林壓著李寶在揍，他也沒吭聲。

那邊李曉竹趕緊去查看李王氏的情況。

李寶見到弟弟回來了，就嚎上了。「你是死人啊，沒看到你親哥挨揍啊，還不過來拽走這死小子。」

被揍了半天，臉上愣是看不出一點兒傷痕，可李寶已經疼的沒力氣掙扎了。

死豬一樣趴在地上，被李曉林照著肉厚的地方一陣猛踹。

眼瞅著那屁股和大腿都腫起來了，疼的李寶不停的哎呦。「娘，娘你快救救我啊，李德貝你是個死人咋地？」

「還有力氣叫喚？」李曉林發了狠，照著肋骨就是一腳。

「嗷......」

那邊李曉竹剛把昏迷的李王氏扶起來，手就抖了一下。

得！

老太太又摔了個狗吃屎。

這下人也清醒了。

「娘的寶兒啊！」李王氏扯開脖子就嚎。「快來人啊，殺人了！」那聲音撕心裂肺的。

眼瞅外面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李德貝卸下了柴火，過去扶著老太太就往屋裡走。

「娘，你歇歇吧。」這幾年來，老太太三不五時的就鬧騰一場，他都習慣了。

「你個沒良心的，你沒看那死崽子打你哥啊。你個死崽子，老娘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啊！」

早就已經習慣了娘的偏心，可是這心......李德貝抿著唇不吭聲，只悶頭往屋裡走。

那邊李曉竹見大門敞開，急忙叫住了弟弟。

「曉林，行了。」

李曉林喘著粗氣，又氣鼓鼓的踹了一腳。

「你個死崽子，別落在我手裡！」輸人不輸陣，李寶還在那嚷嚷。

姐弟倆沒工夫搭理他。

「這李家咋回事兒？三天兩頭的不消停啊？」

「還不是那李王氏鬧騰的。要我說，良軒媳婦就是被她折騰死的。」

「唉，你也別這麼說。誰家媳婦在婆婆跟前日子是好過的，那良軒媳婦這些年連地都沒下過，可沒見誰家媳婦像她那麼享福的，這下好了，人沒了，要我說啊，就是福享過頭了。」

「你這話說的，真是......唉，就是可憐了這幾個孩子，沒爹沒娘的，以後也不知道咋整。」

......

外面看熱鬧的人不少，可都沒上前。

李家老爺子沒了，李良軒又不在家，連個主事的男人都沒有，一群老弱婦孺的，也沒人敢上來觸霉頭。

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這些莊戶人家大道理或許不明白，可是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姐，娘的喪事咋辦？」李曉林看了一眼大門外，心裡煩悶。

李曉竹抿著唇，壓低了聲音。「實在不行，只能用娘的嫁妝了。」的確，他們手裡還攥著一些東西，可那些都是娘的東西，是個念想。何況，爹不在家，以後他們姐弟還要生活。

果然，李曉林搖搖頭。

「那些都是娘的東西，爹不在家，不能動。」小少年紅著眼睛。「爹沒回來，娘又走了，我......我太沒用了......」聲音哽咽，卻強忍著通紅的眼睛沒有落淚。

如今，他是他們這一房的男人了，得頂事兒。

「曉林，沒事兒，還有大姐呢。」李曉竹目光有些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門外面亂糟糟的，姐弟倆的心更是亂糟糟的。

「實在不行，就用倉房裡那副棺材。」李曉竹壓低了聲音，「沒道理咱娘沒了，連一副棺材都沒有。」

一想到娘的慘狀，少女眼睛又紅了。

只落了一件染血的外套，還被野獸撕扯了。

「他們不能讓。」

李曉林搖頭，說的自然是李王氏母子。

那棺材，是李王氏給自己準備的壽材。

倒不是不吉利，老人們喜歡提早給自己準備壽材，彷彿這樣就能防災擋難一般。

李家老爺子活著的時候就準備了兩副壽材，如今老爺子走了，李王氏那一副就放在倉房裡。

李曉竹指的就是那一副。

「不讓我就去找族長。」李曉竹彷彿下了某個決定，一瞬間小臉慘白。

「姐，你......」李曉林剛要開口李曉萱扶著門框出來打斷了他的話。

小姑娘小臉煞白，喘著粗氣道：「哥被人抓走了。」

「小妹你沒事兒了？」李曉林驚呼，頓時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李曉竹獃獃的看著頭上裹著紗布的妹妹，卻是心裡咯噔一下。終究還是沒照顧好弟弟、妹妹。

「哥，我二哥讓他們抓走沖喜去了。」

姐弟倆腦子嗡的一聲，這才想起來，二弟一直沒有動靜。

李曉萱說完這句話，彷彿耗盡了力氣，又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