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入朝天觀
朝天觀外的馬車竟排著長龍，這已經入夜了，也絲毫沒有要減少的意思。
萬凌心挑起帘子看了看，對母親抱怨道：「去道觀竟然也要排隊，朝天觀這是有什麼好兆頭了，怎麼誰都要去逛上一逛。」
萬夫人嗤笑一下，「什麼好兆頭，不過是今年要揀選宮人了，這腦筋靈活一點的，便都想著來入道規避了。
今上春秋正盛，但身子骨一向不好，誰想把女兒送進宮去守活寡啊。」
「娘，您也是怕我被退了親，就要去待選吧。」
萬夫人憐愛地拍拍女兒的頭，「別人都是不想進宮，可是我們卻是真心去修道的。」
「娘，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萬凌心的聲音低了下去，入道那是對外的說辭，可是朝天觀哪裡是誰想去就能去啊。
作為江湖上最神秘的一支力量，沒有人知道朝天觀里有多少高手，他們深藏不露，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十年前，鬼子谷的新谷主即位，不知怎麼想要挑戰朝天觀的江湖地位，就帶了一票人來挑戰。
可是朝天觀的高手們卻都避而不見，只派了一個寄名弟子，就把鬼子谷的新谷主打的落花流水。
這一下，朝天觀的名聲就更加響亮了。
江湖上關於朝天觀的傳說也就越來越多，但那些高手真的什麼樣子，並沒有人見過。
表面上看去，朝天觀依然只是一個香火很旺的道觀。
每日里人來人往，但入夜後就清凈了下來，從黃昏起，整個朝天觀就瀰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遊人們莫不是匆匆離開，如今這副景象的確是讓人大跌眼鏡。
桃葉在轎子外走的戰戰兢兢，雖然道路上都是等待入道的大家閨閣的家人們。可她還是止不住的發抖，別人也許只是來碰碰運氣，可是自家小姐不一樣。
一想到以後就要在神秘的朝天觀里度日，她就覺得慌亂莫名。
「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怎麼這麼多人？」
桃根傻乎乎的跟在桃葉身邊，他長著一張漂亮的面孔，可惜智力被封印在了七歲那年。
桃葉看著弟弟就覺得心疼，這次出來，夫人讓自己帶著弟弟，明裡暗裡都對自己說朝天觀會讓弟弟恢復的。
雖說，夫人哪裡有計劃落空的時候？但這是朝天觀啊，小姐的命運尚且浮沉不知，弟弟的痊癒又能奢望幾分？
「我們去朝天觀，陪小姐入道。」桃葉將眉頭舒展，稚子無辜，何須弟弟跟著擔憂呢。
桃根果然開心起來，「朝天觀啊，我早就惦記去啦，可惜夫人從不讓我們去。
這次，可以玩個痛快了。」
當隊伍越發的靠近朝天觀，轎子們也越發的聚攏，到門前的闊地時，那些閨閣女子們也都下了轎，聚攏在一處，等待傳喚。
前面那些人的竊竊私語也漸漸傳到了萬凌心的耳朵里。
「今年的遴選聽說是最難的，沒想到還這樣多的人。」
一個婦人哀嘆著，彷彿對女兒的前路充滿了不確定。
「娘，我們有金冠當信物，還怕選不上嗎？」
聽到金冠，萬凌心心中咯噔一下，她抬眼去看母親。
萬夫人按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先不要說話，且聽那對母女還要說什麼。
那婦人又嘆了一口氣才說道：「當年得到金冠的，也不止我們一家，如今正好十五年過去了，那個預言也要得到印證了。
誰都想讓自己的閨女成為那個預言中的天命之女。
誰知道是不是那老道故意戲弄我們……」
「請錢塘縣君入內。」
道童的聲音乍然響起時，眾人都是屏息肅立，萬凌心對母親撇了撇嘴，「沒想到，錢塘縣君也來擠這個熱鬧了。」
道童那頭聽見有女子的嘟囔聲，連忙出聲阻止，「朝天觀外，不得喧嘩。」
萬凌心吐吐舌頭，那道童明明沒有看自己，但卻覺得有一股熱辣辣的目光追了過來一般。
她只覺得周身都燥熱起來，往日里也算麵皮厚的，今日怎麼這般不中用起來。
奇怪，怎麼身邊的人都在看著自己。
萬凌心太懂得這種感覺了，每次春日，她穿了天意坊的美麗衣衫游西湖時，都會有很多人圍觀。
他們懷著艷羨，懷著嫉妒，懷著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總是對她指指點點。
可是今日，這暗夜裡，誰也看不清誰穿的什麼，怎麼大家又鼓噪起來。
那種焦點的感覺那般熟悉，她不用去看，就知道全場的人都在看她。
就連那個道童也發現了異樣，他直直的走過來，「你，跟我來。」
萬凌心想要拒絕，卻見母親用眼神制止了她。
她從不曾違逆過母親，僅有的一次，就是上一世的叛逃。
而這一次，她決心聽媽媽的話。
「那個女人怎麼會身上有金光，難道她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天命之女？」
「哪有那麼巧，她肯定是做了什麼手腳，想要提前進去。」
「哼，進去得早有什麼用？通不過考試，還不是一樣要被轟出來。」
「那金光真好看啊，怕不是妖氣……」
「就算是妖氣做出來的，也好看。」
旁邊人的話語聲，浪潮一般襲來。萬凌心低頭一看也嚇了一跳，哪裡是金光，她分明看見粉艷艷的紅光遍布全身。
「快點過來啊，就是你，別看了。」
那個道童彷彿不耐煩似的，「師父早吩咐了，如果有顯露金光的，立即帶進去見他。」
萬凌心走過處，那些人立即分開了兩列。
他們就像是看珍稀動物一般看她，更有些退避三舍，怕被沾染了妖氣的意思。
萬凌心把心一橫，將頭又抬高了幾分，這朝天觀的門檻，她就要這樣跨進去了。
忍不住回頭一撇，母親的眼角竟然含著淚，她的嘴唇微微顫動，彷彿在說著什麼。
旁邊的桃葉更是急的要跳起來，她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看著小姐分開眾人就那樣走了進去。
一層層的人海，將他們阻隔開來，彷彿今生今世，彷彿生生世世都再也不能彼此見面了。
桃葉不顧一切的衝過去，「小姐，小姐，不要拋下我。」
桃根還不知發生了什麼，愣在當地，下意識的用手去牽著萬夫人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