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廢棄的金冠
萬凌心只覺得頂上一涼,發間的金冠就被那白衫女子掠了去。
「蘭陵,給。」
白衫女子一手將金冠遞給那個藍衫女子,另一手扯著萬凌心的頭髮,「這妖孽的頭髮還真長啊……」她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這頭髮,你們來看。」
其他幾個人立即聚攏了過來,就連拿著金冠的蘭陵也湊過來,完全忘記了應該先把金冠扔掉。
穿粉裙的女子本就膽小,只敢探個頭出來,露著半張怯生生的小臉,看見那長發間的東西時,啊的一聲向後一跌,仰面摔了出去。
倒是拿著金冠的蘭陵機靈,第一時間就往外跑,還順手將那金冠扔進了庭院中的水池裡。
噗通一聲,那聲音彷彿砸開了什麼,眾人都覺得眼前恍惚起來。
旁邊的人也跟著蘭陵跑開,唯有捏著萬凌心頭髮的白衫女子,呆在當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萬凌心只覺得有一股熱流從丹田升起,她不知怎麼回事,渾身充滿了奇異的力量,感覺自己的身體輕盈到如同清晨的薄霧。只輕輕一揮手,那眼前的白衫女子就向後飛了出去。
而頂上的髮髻也隨著白衫女子的離去而散落下來,那黑髮如瀑布一般遮住了她的半張臉。
半明半暗之間,她的臉閃著粉紅色的光芒。
她走向水池邊,一伸手,那金冠就像是變魔法般,從水中一躍而出。
先是滴溜溜的轉著圈,將沾染的水珠盡數揮灑了出去。這才穩穩的落在了萬凌心的掌心。
其他人都看的呆了,雖然志怪傳說裡面有過記載,唱曲戲詞里也偶有出現,可誰也沒當過真,更沒有想過妖精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她們幾個原本也不是有什麼修行的妄念,不過是當年偶爾得了金冠,就以為要蓬門出鳳凰。也有不少人以為這就是一個玩笑,根本沒當真,只是恰逢今上揀選宮人,她們才被家人在應選之年匆匆送到了朝天觀。
面對著面上翻著粉紅色光芒的萬凌心,她們一下子就打消了跟她作對的念頭。
穿藍衫的蘭陵,囁喏著上前道:「萬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扔你的金冠的。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們幾個計較了。」
其他幾個人都站在她身後,瑟瑟的縮著頭。
唯有穿白衫的那個女子被萬凌心震飛之後,縮在牆角蹬著萬凌心,眼中充滿了恨意。
萬凌心掃了一眼那幾個人,那些人立即低下頭去。
她先自顧挽起了頭髮,露出她明亮的額角來,又將金冠穩穩的戴在發間,才開口道:「好說,好說。只是大師父剛剛說了,這金冠我戴著好看的,你們的金冠不如也戴起來吧。」
「不敢,不敢。」那幾個女子如蚊子一般的應和道。
說著,她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眾人諤諤然的目送她遠去,才趕緊跑到牆角去扶起那白衫的女子。「蓮兒,你沒事吧?」
那白衫女子猛的咳起來,嘴角還有血沁出來,她的眉目間儘是不甘。
「沒事,不過是氣急之下,難免有血逆上來,老毛病了。」
「那個萬小姐,竟然有這樣的本事,我們真是小瞧她了。」那個粉裙女子怯怯地開口,「依我說,我們還是別招惹她了。」
蘭陵點點頭,「她是妖,我們是人,誰還敢招惹,只是這朝天觀也出奇了,竟然收留一隻妖孽。」
她的眼神掃過去,那白衫女子會意,兩個人都將目光追向萬凌心。
那粉色的光芒在夜間還甚是明亮,並沒有因為她走的遠了便變淡。
「且看,日子還長呢,這金冠不過是個入門券,通不過考試,看她還做什麼天命之女。」白衫女子的語氣沉靜,彷彿她可以篤定萬凌心不過是一時走運罷了。
第二日那幾個女人早早就裝扮停當,等在門邊,不過是一夜的功夫,她們已經失去了成為佼佼者的機會,可是這並不妨礙她們依然想去朝天觀修行。
誰都知道,如果成了女道士,那今後就可以不用嫁人,也不用守著誰的姓氏過活,拿了女道士的度牒,就可以周遊天下。更何況朝天觀是出了名的天下第一的修行的寶地,她們當年各個得了金冠,想必也是有些修行的慧根。
大家等了一刻,這才見萬凌心施施然走出來,她的面上已經看不見那粉紅色的光芒,就是那發間的異物,此刻也完全看不見了。
一開門,剛好是卯時一刻,那兩個道童果然準時在門外侯著了。
「幾位小師姐,請了。」
緊跟著那兩個道童,她們一行人很快又回到了朝天觀。進門時,還看見有別的道童也引領著其他的幾位小姐,跟她們一樣的進入朝天觀。
蘭陵忍不住,特意落後兩步,向其中一個道童打聽到:「小師兄,那幾位小姐也都是有金冠的候選人嗎?」
道童一聽嘿嘿一笑,「蘭陵小姐,你想多了,真以為人人都像你們幾個有金冠啊。那是不想入宮的小姐們,今年大師父開恩,說是要你們這些小姐們在一起修道祈福,先熬過了下個月的入宮揀選,再說。」
「大師父真的仁厚啊,只是,也不怕今上不悅嗎?」
那道童聽見今上,立即整肅了面容,「藍凌小姐,這種話可不是我們可以討論的了。您還是趕緊進去吧。」
萬凌心一一聽在耳中,不知那金冠究竟被大師父摸了一下就如何顯了靈通,如今戴在她發間,只覺得耳聰目明,整個人都機警了許多。
只見那幾個小姐,雖然口中說著金冠只是敲門磚之類的話,卻各個抱著金冠,像什麼寶物似的、不肯撒手。
也是,最後花落誰家,也不過是大師父一句話的事情。
真相併不重要,她們幾個就算修道不成,也還可以回家去歡樂逍遙,而自己卻要背負起赤蛟族的宿命,甚至要背起所有人能否安樂的責任來。
人和人真的是天生就千差萬別。
自己已經逃避過一次,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重生一次,不就是讓曾經布滿遺憾的人生能有補救的機會嗎?
她看著大殿外那裊裊的輕煙,隱隱覺得新的生活在向她招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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