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裴嘉彧還是不理解她要跟一個瘋子談什麼,可別到時候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談呢,就被對方給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可若不答應,又怕她再去找外頭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尤其是那位......
裴嘉彧沒來由地就對那個名字厭惡至極,與其讓對方承受阮雲今的所有感恩,還不如他早早將她那心思給斷了。
「不是不可以,不過得等幾天。」
阮雲今詫異地與他這麼快就給了准數,忙道:「我不著急的,我等得起。」
裴嘉彧無言以對地睇過去一聲冷嗤。
阮雲今心滿意足:「那這件事就說好了,你要記得幫我查。」
裴嘉彧略帶敷衍地嗯了一句。
這不情不願的小表情,跟個彆扭的小男生一模一樣。
阮雲今忍俊不禁,想到另外一樁要緊事,忙不迭問起:「對了,我家房子評估過了,你這裡呢,賠償款多少?」
裴嘉彧遞過去一眼,不冷不熱道:「怎麼?打聽行情?」
「好奇。」
裴嘉彧看她那一臉天真,嗔道:「評了,報了一個價格,我打聽過了,就我最低,儼然是看我不是本地的,又獨居,欺負老實人。」
阮雲今愣了一瞬,一臉過來人的姿態對他耳提面命:「我說你堅決不能同意知道嗎?誰說你是孤家寡人了,總之你要多長點心,他們要敢欺負你是外鄉人就壓低房子價格,你千萬不能為省點時間就服軟,錢揣在自己口袋裡是最放心的。」
畢竟多拿一些錢對現在身無分文的他總歸是好的。
裴嘉彧無言以對:「你以你慘淡的社會經驗告誡一個在生意場和上遊刃有餘的過氣資本家?」
阮雲今心底冷不丁給他翻了一記白眼。
他也知道自己是過氣的資本家啊,要知道這淹死的都是會水的人。
「對了,你不覺得忽然拆遷這件事很奇怪。」阮雲今抱了抱手,滿腦子的疑惑不解,忽然歪了下腦袋看向裴嘉彧問起。
「只是說不上來具體什麼地方。」
裴嘉彧深深地看了她兩眼:「只能你的感覺沒錯,等著看戲吧。」
······
拆遷款如何劃分的事,阮建輝一直覺得老太太太過偏心了。
幾次三番的爭執,最後還是老太太一口咬定,已經賣掉過一個房子給他還債了,這次絕不再給他一分一毫。
態度堅持,語氣決絕,不留絲毫母子情面。
老爺子的離世於老太太而言是無法言說的創傷,尤其是她知道老伴摔倒的那一刻都堅決閉口,不喊著他過來攙扶,心中的憤懣怨憎可想而知。
若非拆遷,老太太連賣房子都不肯。
阮雲今聽奶奶說起過,這個地方藏有太多關於了爺爺的回憶,若是房子沒有,她怕爺爺回來,會找不著家。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阮雲今心臟破防。
忽然有那麼一瞬,阮雲今希望拆遷的事情永遠沒有發生過。
沒有那筆錢,也能少很多矛盾和爭執。
譬如現在....
阮建輝也知道自己心底有愧不敢對老太太的決定多加置喙,可是要讓他放棄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就絕無可能。
何況眼下他處境艱難,債務壓身,即便自己從沒考慮過還錢的事,但傳出去名聲終歸不好聽。
所有人都當他不在意,其實自己在意得緊,只不過在想明白自己也是被騙,被設計,被拖累,這樣一來,讓他來背這個黑鍋,未免就有些太欺負人了。
就算有老太太的耳提面命擺在那裡,但他還是有辦法從自己親兒子那裡施壓。
······
「若不是我不小心聽到你們的對話,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阮雲今倚著牆角,環手抱在胸前看他。
後者抿了抿唇,不知所措地啟了啟唇角,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說,給他準備一個房子養老,給夠未來五十年的生活費,就答應留在老家,以後不管他再欠多少錢都跟我們無關。」
阮雲今嘴角掀起一絲嘲弄的弧度。
就他那賊不走空的性子,房子肯定是不會虧待自己,往電梯房那種格式找。
生活費要到五十年後,這倒是對自己酗酒熬夜的身體健康過分自信了。
她知道,這筆錢落在阮雲鶴手中,讓他做出個合理分配,本身就是個棘手麻煩。
一方面要面對的是貪得無厭的父親,因著爺爺的死,內心就算對他再十分抗拒,也要向無法隔斷的血緣關係低頭。
阮雲今不會再低頭的,那天在靈堂上的父女倆的對質,徹底割斷了和她和這位至親所有血脈上的牽扯。
「我倒是沒什麼,只是......」阮雲今搖了搖頭,失笑道:「奶奶要是知道,非得氣暈過去。」
老人家一心一意為了孫兒著想,什麼好的都要為他留著。
現在他倒好,錢還沒有捂熱就先分了一半多出去。
不過阮雲今現在已經不打算管了,她沒那個精力,房產都落他名下了,他只要將奶奶的贍養義務負責到底,阮雲今就不會多管閑事。
而且如今還有更值得費心的事等著處理。
阮雲鶴語氣踟躕:「所以我沒打算跟你和奶奶說,只是沒想到被你聽到了,你可千萬別出賣我。」
阮雲今道:「他要的房子,在什麼地段什麼價位的?」
「他說他自己去找。」
阮雲今抿了下唇,雖然不是她喜歡陰謀論別人,只不過這位偉大的父親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著實好不到哪裡去。
「那個房子,有說是他自己一個人還是......」
阮雲鶴眸光微滯,聲音沉了下來幾分:「你懷疑什麼?」
阮雲今無聲地笑了笑,抬手在眉心處輕輕地摁著:「其實,他們兩夫妻還有往來。」
······
同意繼續留在老家,但房子不能是租的,無論如何,阮建輝也要有一個自己的安身之所。
這要求無可厚非,就算是讓他一個人留在老家,將來他就算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電話打過去,還怕他不回來。
什麼是骨肉至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阮建輝絲毫不擔心自己提前跟他要了這一筆五十年的生活費就代表父子關係的斷絕,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這個兒子,還是有幾分良心的。
房子的事情,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買個三居室。
小鎮這幾年房子是越搭越高,越來越貴,若是當年他手頭上有點資金必然也學著人投資房產,如今不說賺得盆滿缽滿,也該吃喝不愁。
阮建輝惋惜之間,又在思考著房屋的選址,現在的人都住電梯房,他也想改改住平房的習慣,往更好層次的居住環境體驗一番。
何況人這一生能僥倖碰到一次拆遷的機會可不多見,他有機會翻身,總得對自己好一點。
輾轉看了三四處房產,最後還是將目標定在了第三處三居室,一百四十多平的電梯房。
價格不在他考慮的區間,畢竟先前再已得到阮雲鶴口頭的承諾。
唯一的麻煩是,這新房的水電都安好了,就精裝修和傢具這一點,便有些讓他發愁。
能直接住進去必然最好,等到房子軟裝完成,指不定得猴年馬月。
阮建輝可不信這段時間只能租房住。
可是,另外看的三處房子,不是二手貨,就是地理位置不好,而且還沒這一處瀕臨鎮上最好的小學。
阮建輝最終拍板決定,就要這一處。
打電話告知阮雲鶴這件事後,心情不錯地擁著女人的胳膊:「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搬到這裡來住。」
女人嗔怒地拍開他的手,環著雙手立在他身前:「雲帆都已經結婚快半多了,上回他帶著兒媳婦回家,肚子里都有兩個月大了,所以講來是一家五口,還有我們即將出世的小孫子。」
阮建輝想到自己那個成年後,只見過幾面的小兒子,不曾想幾年而已就已經成家立業,而他也是即將要當爺爺的人,欣慰一笑。
「那得挪出一間嬰兒房,我看那個主卧邊上的衣帽間,將來就改成嬰兒房好了。」
女人聞言皺了下眉頭,想到方才看房子時候,自己打心眼裡就對衣帽間喜歡得不行,但要是給孫子做嬰兒房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那我以後換個大一點的衣櫃就是。」為了孫子她還是可以忍。
阮建輝聽她這麼一說心底也就鬆了口氣,年輕的時候犯過不少糊塗事,將妻子氣走,連帶著十歲不到的小兒子也被她一起帶走。
以前挫敗,總將妻子的走歸咎到她身上,父母身上,孩子身上,以至於對兩個小孩不管不顧,扔給父母養育。
如今他年紀大了,跟兩個大的卻是說不上話,尤其是那個不孝女,說不到三兩句就嘴人,好幾次都被他氣得心肌梗塞。
都說四十而知天命,他對人生有了太多感慨,害怕死亡,害怕孤獨,害怕將來無人送終。
更害怕自己哪天四肢癱瘓躺在床上想喝口水,身上臟污想洗個澡,都不知道要找誰幫忙。
好在這些年,他一直有在聯繫離家的妻子,也想過補償年少失去父親陪伴的小兒子。
雖然收效甚微,但妻子在他的堅持不下下,還是願意和他老來作伴,攜手到老。
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妻子同他一樣,即便分居多年,也從未再找過第二人,都是想著將孩子撫養長大。
阮建輝想想這些年如何過來的就頗多感慨。
當年若非二老把控著這個家的主要財政來源,他在外的生意剛好遇到流年不利,妻子嫌棄他不給生活費,買菜做飯都是要從二老這裡拿錢,不願看老人臉色,索性借瑣事離家出走。
這一切一切,貧窮是原罪。
好在老天到底還是憐憫他的,拆遷這種事,竟讓他給碰上了,可真是祖墳冒青煙。
他不用再為貧窮而操心忙碌,而且孩子也都到了成家立業,不用靠他養活。如今的他只等著含飴弄孫,兒子兒媳跟前伺候,這一輩子也就知足。
「這件事雲今姐弟倆不知道吧?」
女人忽然問起這話,好看的眉梢微微擰起,愁雲滿布,憂慮不安,雖說是四十歲的年紀,但這些年保養得當,兒子孝順懂事,她也甚少憂心。
阮建輝撇撇嘴:「他們姐弟倆自私自利,從來就么關心過你們母子的事情,更對雲帆這個弟弟毫不關心,我也懶得跟他們說。」
女人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警惕道:「暫時還是別告訴他們,免得孩子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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