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裴嘉彧秉持著能不惹事絕不惹事的一貫作風,但也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吃悶虧。
何況,他家都被推土機給弄沒了。
可還沒等到他真正地舒展筋骨,便聽到一陣嗚嗚迎面而來的警笛聲。
也不知道誰報了警,好幾輛警車八面威風地開了過來。
裴嘉彧才一個過肩摔將不知死活地人絆在腳下,便聽到這突兀的鳴警聲,拍了拍手上莫須有的塵土,臉上也收起方才的狠厲,又恢復一派沉默無言,文質彬彬的模樣。
像是方才率先動手的人不是他一樣,而是一個房子被推倒的苦主。
未待警車上前,地面四仰八叉躺倒的人忍著疼痛,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跑了。
負責人沒能跑開,被裴嘉彧抬腳絆倒在地。
警方上前,裴苦主走到警方面前,同時手上還揪著那橫行霸道的惡人往警察面前推。
出去看熱鬧的阮雲鶴將事情就轉述到了這裡,語氣戛然而止。
阮雲今愣了一瞬,不明白他怎麼說到關鍵處就停了,緊張道:「他也跟警察走了?」
阮雲鶴聳肩:「不知道,我沒看完全程,外頭太陽太曬,我就提前走了。」
話音方落,莫名收到一道涼颼颼的眼刀。
酷暑難耐,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籠一樣,熱得使人喘不過氣來。
七月流火,彷佛一點星火就能引起暴躁,然天氣變換無常,不過一個轉瞬,就下起了傾盆暴雨。
雨勢頗大,從窗檯飄了進來,很快就濕了桌面,阮雲今卻還毫無察覺,獃獃愣愣地看著手機,尋思著怎麼派出所道現在還不來給她打電話?
難道裴嘉彧不用人保釋?
還是裴嘉彧沒捨得拉下面子,留她電話?
這有可能,像極了裴嘉彧那種傲慢的性子會做出來的事。
阮雲今思及此,就開始摁額頭,自從有了這個倒霉兒子之後,她這頭疼的癥狀就沒有那一日輕鬆過。
······
潑墨似的天空被一道一道的雷火撕扯開,夜晚的天一片慘白,銅錢大的雨點鋪天蓋地地灑落下來。
警方通知他可以離開了,有人來領他了。
裴嘉彧詫異一挑眉,餘光瞥見外頭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未待他徹底確認,眼角的餘光便已轉隨即是。
出了門,才見到阮雲今拎著滴水的雨傘站在檐下踱步,即便是低垂著眼眸也能看出她的愁容滿面。
滂沱大雨像開了閘門似的瀉下來,地上射起無數箭頭,阮雲今望天發愁,聽到身後腳步,回首凝眸而去。
要早知道那傢伙根本沒啥嚴重的事,身為家裡被強拆的苦主,連保釋金都不用,只需要問明白一些事情而已,她就不來算了,全身都被淋得跟落湯雞似的,糟糕透頂。
「你怎麼敢來?」
裴嘉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戲謔的,嘲諷的,毫不掩飾。
「你竟然捨得花錢把我弄出來。」
阮雲今無言以對,打開傘,往雨簾內去。
裴嘉彧好整以暇地抱手站在檐下。
阮雲今回頭看了一眼,莫名:「還愣著幹什麼?」
裴嘉彧不動。
阮雲今又是一陣氣悶,快步跑了回去,將傘舉到他頭頂。
「你還有本事生氣?」
裴嘉彧說:「我生氣了嗎?生氣的是你好嗎?」
褐色的瞳孔里笑意輕漾,抬腳往雨簾下走,阮雲今也只能無奈跟上。
他仗著自己個高,腳步快,罔顧身後的人又得跟上他的腳步又得舉傘防他淋著。
裴嘉彧餘光泛著淡淡的笑意:「說真的,花了多少錢?」
阮雲今抿了抿唇:「沒花。」
裴嘉彧不信,要不然她腮幫子能鼓得像河豚一樣,微微蹙起眉心:「我有錢,回去后還你。」
他到底還是個男人,沒道理一直花女人的錢。
「真沒花,你犯什麼罪了,沒錯好嗎,我再晚來來一步警察叔叔都決定親自開車送你回。」
阮雲今氣得推了推他後背:「走快點好嗎,為了來接你我褲腳都濕透了。」
雨水打在臉上,風雨雷攪和在了一起,彷佛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阮見過颱風天,但也從沒那一次在風雨交加的夜裡出門溜達。
阮雲今忽然問起:「對了,他們問你身份你是怎麼答的?」
裴嘉彧動了動唇角,想說什麼,卻被身後的催促聲擾亂。
阮雲今沒往家的方向走,領著人便沖附近酒店去。
「你家沒了,所以等下只能住酒店了。」
今天被推土機一搞想必現在已經是斷壁殘垣,何況風雨那麼大,就算還有四面擋風的牆,阮雲今也害怕他被風雨給砸屋裡頭。
裴嘉彧哦了一聲,唇角掛著淡漠的笑意:「我知道,但我要住好一點的,江景房。」
阮雲今臉色沉了沉。
這大雨天的自己能特意出來接他就該感恩戴德了,要求卻還那麼多。
裴嘉彧往身側瞟了她一眼:「我有錢,拆遷款,還有之前的積蓄,早上我讓你幫我保管你沒忘記吧?」
想到那個小盒子里藏著的存款,阮雲今齜了下白森森的牙說:「我沒時間陪你去找五星級酒店,五十米以內就這麼一家,你愛住不住。」
裴嘉彧沉嚀半晌,在她裝腔作勢拿著雨傘要走不管他時,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
阮雲今拿的是自己的證件給他開的房。
「懂事點好嗎?」阮雲今回頭將房卡交給他手中。
「......」
拿過手機讓他看下簡訊上通知的颱風黃色預警,又叮囑人現在拿著房卡上去房間洗個澡。
「你呢?」
阮雲今正要走,手腕上覺察出一股蠻勁,聞言又是一個狠狠地皺眉。
裴嘉彧眼尾帶笑,扣著她的手腕:「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阮雲今看著他半邊衣裳全都濕透,不禁嘆了口氣。
「求求你獨立行走一下。」
等人走遠,裴嘉彧才捏著房卡往電梯間走去,眉心幾不可察地一擰。
沒有江景房,裴嘉彧心情提不大起來,偌大的房間里空蕩得緊,身上還濕噠噠地在滴水,冷熱交替,粘得他頭皮發緊,尋思著她方才嘮嘮叨叨的叮囑,抬腳往浴室里去。
房門的叩門聲被水聲覆蓋,磨砂的玻璃浴室將一切雜音屏蔽在外。
阮雲今給他重新買了換洗衣服回來,懶得跑樓上一趟,托給酒店服務人員代為轉送。
裴嘉彧洗完澡從廁所里出來,才聽到門外動靜。
打那門一開,酒店服務生入目所及的就是面前這個身材高大,猿臂蜂腰的男子,髮絲上未來得及擦乾的水珠順著結實的腹肌滑落,滾入白得像雪的浴巾里。
服務生臉色不明一紅,將衣服轉交后,又送上餐食,也是方才那位女士特意交待的。
裴嘉彧神態清冷,從她手中將東西接過後,一句謝淡漠地從薄唇溢出,便轉身甩門。
衣服,和晚餐。
裴嘉彧撩起眼皮,雙眸久久地鎖在那兩樣東西上,拿過桌上的手機,勉強地給她發了一個簡訊。
【我留給他們的是你的銀行卡。】
三分鐘后,阮雲今才從家裡浴室出來,拖著一頂濕噠噠用毛巾裹著的長發出來回復:【?】
裴嘉彧在這三分鐘內盯著手機看了許久:【拆遷款,合同上面的銀行卡留的是你的。】
裴嘉彧沒有銀行卡,所以同意拆遷的協議合同上留的還是她的銀行卡號。
【花了你多少錢你裡面扣。】
阮雲今莫名覺得有種小孩長大了翅膀硬了,要跟自己分個一清二楚,兩不相欠,她將擦頭髮的毛巾覆在臉上,沉嚀半晌后,才拉下覆面的毛巾。
【卡號是我的,密碼我也是知道的,你就不擔心我把你那筆錢轉走啊?】
裴嘉彧:【你可以轉啊,反正你以後記得別虧待我便是。】
阮雲今翻了個身子仰躺在床上,琢磨著他的回復,竟是莫名地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獨立行走?
她沒再回復,放下手機,回床頭前的案上拿了吹風筒,跑到窗檯前吹頭髮去。
狂風大作,雨水瓢潑,很快地便將隔壁那斷壁殘垣吹得搖搖晃晃,雨水沖刷著破洞的牆壁,黃色的泥水灌了出來。
家就這麼沒了,未免有些太慘。
莫名心疼起來他那些興緻突起買來沒多久的昂貴傢具和寶貝得不行的遊戲設備。
阮雲今感慨著,興緻突起,拿著手機對著隔壁拍了照片,給裴嘉彧發了過去。
【沒想到你最晚一個收錢卻是第一個拆遷的。】
裴嘉彧:【不然你以為靠他慢慢拆,一個一個挖,什麼時候能輪到這裡?】
阮雲今微微一愣:【所以是你有意鬧這麼大一亂子的?】
她沒等裴嘉彧回復,心底也已經有了答案,微抬眸,目光鎖緊在那處暴雨沖刷后的泥濘中,大地裸露出來的皮膚刺眼般的醒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