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姑娘!」

馮娘子萬萬沒想到沈徽會是這樣的反應,她慌忙捂住沈徽還欲下說的嘴,頗有些無奈,「這話萬不能被老爺聽了去。姑娘的婚事,事關沈家,怎可戲言。」

「且不說翠娘昨夜到底上了誰家馬車,姑娘這話也休要再說。免得日後姑娘嫁入劉家,被那小蹄子拿了話,做下悔事。」

馮娘子是好意。

沈徽就算再不懂朝政,昨夜沈辭的一番話也幾乎點明。她認命地安靜了下來,一雙眼無精打采地低垂著,整個人也似是被抽去了精氣神,「看來,無論如何,我都要嫁進劉家,是嗎?」

「咱們女兒家,還能多求什麼?」

馮娘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嘆道,「比起那些窮苦百姓家的女兒,姑娘的處境已算是好的了。至少嫁過去不用愁吃穿。至多也就是後院里不斷加進來的鶯鶯燕燕。只要姑娘看開些,莫要對劉公子用心太多,自然也就不會太過傷心。」

「就如同男子在外做事一般,我們女子在後院又何嘗不是拿了月銀辦事?姑娘只需當好正妻的職責,說不定劉公子還會感念姑娘的賢良大方。夫妻之道,若非兩情相悅,也就只有這個法子方可持久。」

馮娘子這話說得貼心。

想她也不過三十齣頭,眉目間卻總是微微皺起,尤其是說到兩情相悅四字,眼中罕見地有了一絲嚮往,卻也不過曇花一現。

若是沈徽不知前路,此刻或許還能聽進去一些。

「多謝小娘提醒。」她斂了情緒,稍稍平復了幾下,才彎了唇角笑道,「剛剛不過是我的痴話,小娘聽聽就算了。」

「姑娘這樣,我才放心些。這三月時間,姑娘便在家中好好縫製繡衣,待老爺回來,咱們再準備幾月便風風光光的出嫁。」

馮娘子向來心高,如今沈辭一早因公離京,家中也就只有她來主事。沈府雖無主母,可沈徽出嫁的事她全都已經安排妥當,

一說起嫁衣,馮娘子臉上露出些嚮往,絮絮叨叨拉著沈徽又說了不少體己話。

此間陽光和煦,透過窗戶灑在兩人坐的地方,後背的暖意逼退了沈徽心裡的寒氣,她微微抬眼,思忖再三道,「小娘,若我遇到了無法跳脫的困境,又該如何?」

馮娘子想了片刻,雖不知她為何突然問了這個,卻也還是認真反問道,「可能逃走?」

「......大抵是不能。」沈徽搖頭。

「既然不能逃,又是困境,想來也就只能隨機應變了。」

馮娘子拉住沈徽的手,再瞧著她還未完全長開的面容上一派慌亂無助,忍不住勸道:「姑娘自幼聰慧,以後就算真的遇見困境,也莫要像今日這般慌亂。你且看這困境的困字,是不是一顆大樹被圍在了四方院落之中?」

馮娘子用食指沾了杯中的溫茶,在兩人面前的桌案上一筆一劃寫道,「木字陷於其中,乍一看是死結,無路可逃。如果姑娘真有一天困這狹窄之地,切記不要只站在樹下,面對四方院牆惶惶不可終日。」

「不在樹下?」

沈徽心尖一顫,前世她總覺得馮娘子讀書不多,出身低微,今才發現自己當真是目光狹隘。

「小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自重生以來,她都在怨恨劉家,怨恨劉獻之。

再加上昨夜被自家爹爹絕了退婚的念想,沈徽心中早就存了死意。

可如今,她卻是真的恍然開朗。

三月時間雖然不多,卻足夠她去找出幕後之人。

更何況細微的改變已經出現,那她也沒什麼好怕好顧忌的,最差也不過是難逃一死。

真切的笑意自沈徽眼中透出,「咕嚕-」腹內也好似察覺了她的鬥志,適時叫了兩聲,惹得沈徽緋紅了臉。

「瞧瞧我這話頭,一起便沒完沒了。」

馮娘子親自去拿了自己做的點心,裝在沈徽喜歡的青花瓷盤中端了進來,「姑娘先吃這個墊墊,我這就叫人備飯。」

見沈徽不似過往那般排斥,馮娘子心中更喜,連忙叫來身邊的婢子,一連囑咐了幾個沈徽愛吃的菜。

她說的一氣呵成,見芝蘭連連眨眼,轉頭又訕訕地停了下來,「是我不懂規矩了,忘了問姑娘。」

馮娘子絞著手指,不安地瞧了瞧沈徽。

自沈徽懂事,便很少黏著自己,更別提留在她這用飯。

房中一時寂靜。

正午的陽光溫和,照在沈徽面上,無數光束就如同跳躍的星,一個挨一個地鑽進那雙沉靜地眼眸,閃動著不同以往的神采。

「小娘安排就是。」她低頭,捻起盤中的糕點,小小咬了一口。味道剛剛好,不甜也不膩。

幼時,她愛吃糖。馮娘子怕她吃壞了牙,用心琢磨了沈徽的口味才做了這糕點代替。

現在幾年未吃,馮娘子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哎,芝蘭,還不趕緊去廚房,催催。」馮娘子面上又重新有了笑,連帶著聲音也高了起來。

一頓飯,沈徽的碗中就沒空過。

她吃得撐,接連打了幾個不合規矩的嗝,馮娘子才停下投喂。

「小娘。」沈徽搓了搓自己凸出來的小肚子,商量道,「翠娘的事,不如交給我親自去查吧。」

「那怎麼行!」馮娘子一口回絕,沈辭不在京中。她可不放心嬌養在手心十來年的沈徽就這麼懵懵懂懂的出去。

沈徽也不氣餒,她喝了口茶水消了消舌尖的油膩,才緩緩道,「小娘,翠娘若是真的上了劉府的馬車,那她便是不忠於我。於情於理,都該我親自問個明白。」

「再者說了,小娘能幫我一時,又怎麼可能幫我一世。有些事,合該我自己親自去做,至少現在還有小娘幫襯著,也吃不了大虧。」

沈徽說得不無道理。

以劉獻之的身份,往後塞進後院的女子只多不少。若是沈徽毫無準備,必然會因為斷清失意而與劉獻之分道揚鑣。

倒不如藉此以翠娘先練練手,順帶也好看看這膽大妄為的婢子究竟存了什麼樣的心。

思及此,馮娘子鬆了口,連連囑咐道,「帶上府中的護院一同前去。」

「小娘。目前不是還不確定么。如此大張旗鼓的去,反而會打草驚蛇。」

沈徽眼珠轉了轉,透著股俏皮靈動的勁,「我心中有個想法,若真是行不通,到時候再來尋小娘支人,撐場面。」

她的想法,也不過是再扮成婢子偷偷去找劉家的車夫白石。

碧珠跟在換了身打扮的沈徽身後,還是有些不放心,「姑娘,小夫人交代了叫奴婢緊緊跟著,您還是莫要為難奴婢了。」

「我的好碧珠。京中一貫安穩,而我不過是去劉家找人罷了,哪裡會有人注意到我這麼一個小小婢子。就算被劉獻之發現,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問問他可知道翠娘的下落。」

「再者說了,你就在此處守著。萬一我沒出來,你也能去府里通風報信。總比我們一起著了道的好。」

沈徽從自己綉了大白鵝的荷包里掏出兩吊錢放進袖中,眼看碧珠被說通,鎮定自若地朝著劉家正門就要邁腿。

「我的姑娘喲!」

碧珠一聲低呼,也顧不上街上人多,一把拉住了沈徽手腕。

「碧珠,你莫要攔我!」

「姑娘。」碧珠嘆了口氣,「您就算是去找人的,現在的身份也走不了正門啊。」

「......」

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沈徽紅透了臉,硬著頭皮胡扯道,「這我必然知道。不過是走錯了方向罷了。」

碧珠忍了笑,指了指西側的巷口,「早前姑娘讓奴婢們打聽消息,如今總算是派上用場。姑娘順著那巷口進去,走不了幾步就是。」

沈徽點了點頭。

巷子不長,只一處木門鑲在牆壁上,四周都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門廊上掛著一對燈籠,明明白白寫著劉府二字。

來之前,沈徽早就打了好草稿,要怎麼一步步向白石套話。

現在站在劉府側門,卻破天荒地有些抖。

就連伸出去的叩門的手,都涼得發顫。萬一白石說謊怎麼辦?

她沒有十足的把握。

觸在門板上的手指又猶猶豫豫地縮了回來,沈徽嘆了口氣,一時難以進退。

她坐在門外的石階上,一遍遍思量著自己待會要問的話,一遍遍摳著字眼。

門內的人,懷裡的糖包都快要涼了。

他不動不言語,像是山中打獵的好獵手。只等著沈徽自己敲響了門,然後傻傻獃獃地鑽進來。

「爺。」身後的管事聲量極低,「可要屬下去......」

「不必。」

白石揮了揮手,「我在此處等著便是。」

「萬一沈姑娘回去了......」

後半段未盡的話被白石一個眼風堵了口,管事知趣地退了回去。

他揣摩著白石今早的神色,忍不住笑得齜牙咧嘴,今劉常一早就買了糖包回來,他還挺納悶。原來竟是爺給沈姑娘預備的。怪不得爺年紀輕輕就成了異姓王,這份神機妙算可真是無人能敵。

管事越想越佩服,念及白石早前的吩咐,他腳步一頓,復而走得飛快,既然爺要陪著沈姑娘演戲,那他們也不能演砸了。

四周安安靜靜。

白石甚至能聽到沈徽的呼吸,輕輕淺淺。稍不留神就會被風吹走,再也沒有蹤跡。

好在她沒有離開,卻也沒有敲門。

糖包總要熱著吃才好,再加上巷子里有風。沈徽看起來嬌弱,別再吹病了。

白石稍稍一想,再也等不住。

「吱呀-」,木門打開。

白石一探頭,正對上沈徽起身,她果真被過堂風吹得臉蛋發紅,一雙眸子慌得四處亂瞟,似是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白......白石,我,我來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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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反覆重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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