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仙

老道長歌聲響亮，回蕩在這座山神廟裡，更是塞入白項羽里的耳朵里，躲都躲不掉。

白項羽聽著老道的詩，有些意思，又不知道所指為何，卻是無法抗拒，瞬間入腦入肺，滿腦混沌間有一些清明。但是他那極不開心的表情讓他實在是尷尬。

他豁出去了，不管剛才看到道長從身體搓出來的污垢做成了什麼，眼前確是白白的湯圓，三個有一碗之多，怎麼看都不像剛才的泥團啊。

死都不怕，何懼這污泥團，何況，不一定就是。

拿起筷子，也不問東西了，一口氣，將三個湯圓吃下，準確的說是吞下去的，三個湯圓入肚后，瞬間只覺得丹田之中，一股混元之氣瀰漫，進而在體內四處流竄，緊接著，內心如同火燒一般煩躁，額頭汗滴如雨下，心神不寧，五臟六腑彷彿要移位。

他在學院里學習的修心術，歸守心經，武道辟邪錄等一大堆有關心法的東西，都從腦海里過了一遍，然後在小馬紮上打坐，從丹田從引流人心，循環往複，逐一在體內運行。但是，幾個回合下來，毫無作用，反而，體內亂流更盛了。白項羽明顯看到自己四肢和身體的經絡血管透過皮膚，都在奔流不止，而且，青筋爆出，連骨頭與骨頭之間，都發出咯吱的聲音，一股疼痛從皮膚開始蔓延到全身，進而是五臟六腑，而是痛至骨髓，簡直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了。

身體的骨胳都在互相壓縮，一寸寸的在縮小。這種局面再不做改變，自己會被壓縮成一個人肉饅頭。心中暗罵老道，和他無冤無仇，為何如此歹毒坑害自己。一百個爆粗口都已經拋出去了。越是危機，越是不能慌張，白項羽勉強定下神來，想起臨行時候，自己的老師薛淮安贈送的那本念想錄，到現在都半個月了，揣在行李袋裡，一頁未曾翻開。老師的叮囑，早已經被拋到腦後，或許有一點點用處，這正是臨陣磨槍，不磨也光。

趕緊翻開行李袋，越是著急，越是出亂子，一時居然沒有找到。白項羽索性把行李袋翻個底朝天，所有的東西都倒了出來，那本集子居然夾在他的一件白色的長衫裡面。將那本手抄的集子放在桌子上，翻開第一頁，也就是寥寥幾行字，時間舊了，字跡都有些模糊了，還好，白項羽平時看老師的字比較多，對老師的書寫方式很為熟悉，幾行字還都認識，並不難理解，第一頁生息篇，他按照篇中幾行內容，氣運丹田，意走八方，眼不觀耳，心不走音。剛才體內的氣流如萬馬奔騰亂竄，被某一種無比大的力量驟然拉住，進而引導氣流游經七經八脈，五臟六腑，循規蹈矩。

真是老鼠吃大象，一物降一物。

心中的烈焰一時也熄滅了，青筋也下去了，縮小的身體逐漸恢復到了原狀，體內的激流化為清泉，歡快流暢。一杯茶的功夫，一個小周天，循環往複結束。他睜開雙眼，能感覺自己的瞳孔在放大，眼眸比之前明亮了許多，連灶台上細細的蛛絲網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站起身來，雙手展開，扭了扭脖子，骨關節之間發出清脆的聲音，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彷彿輕了許多，有一種踏步就可以上天的感覺。

這一連串的變化讓白項羽驚訝，就是剛剛的一瞬間的功夫，自身的變化遠遠超過了在天道學院五年的學習累加。他這個同學和老師們口中的菜鳥，總算有了一點點起色。他能感覺到自身突如其來的變化，必定與這個三個湯圓有著莫大的關係，在沒有吃湯圓之前，他還是天道學院連老師都嫌棄的菜鳥，五年學院苦讀，不僅沒有進步，反而退步不少，成為旁人眼裡的一無是處之人。

三個湯圓下肚后，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種變化來的太快了，差一點，將自己的小命帶走了，幸好師父臨行送的這本念想錄，壓住和理順了體內的氣流，才不至於走火入魔而殞命。

這個念想錄生息篇就有如此莫大的功效，後面還有十一篇，怕是更加駭人聽聞了，想到此，白項羽內心一陣歡喜，還是師父向著我。

他又看了看盛湯圓的碗里，還有一些濃厚的湯水，這個老道看起來古怪，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世外高人，或者是修道登天的仙人，真的是自己上輩子修來的福份，遇到了貴人？他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端起白瓷碗，將半碗湯水，一口氣喝下。湯水下肚，一股人流迅速擠進自己的腹內，朝丹田遊走，接著沿著自己的經脈蠢蠢欲動，這個和湯圓有著一樣的影響力。

白項羽趕緊重複了一遍念想錄的第一篇，那短短的幾行運氣之法，從新在體內循環了一次，這一次，他能感覺自己的呼吸沒有第一次那麼順暢，在吞吐龜吸之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隔閡，在凝滯氣流的順暢，如同在水底憋氣時候，突然被一股水湧進了喉嚨，嗆住了一樣。但是，他沒有放棄，勉強將心法在體內遊走了一遍，還好，一遍過後，雖然有些辛苦，額頭上出了一層虛汗，好歹將這自己體內的亂流壓制了下去。

許久，他長出了一口體內污氣，從窗外望去，外面風清月白，這個昔日虎狼聚集之地，居然如此寧靜，像一個世外桃園。

白項羽收拾好行李袋，然後放置好，提著小馬紮上了二樓，來到陽台上，看到老道長坐在小馬紮上，雙手放在雙腿上，掌心朝天，看著遠處的山谷和星空，目光微弱，枯黃的臉色紅暈，呼吸確是異常的平順。酒罈已經打開，一股濃郁的陳年酒香瀰漫著陽台，看來老道長，沒有少飲酒。

白項羽挨著老道士身邊，坐在小馬紮上，小馬扎已經包裹不住白項羽厚重的屁股了，半個都露在外面，有點難受。

見到白項羽上來，用餘光掃了一眼白項羽，微微點頭道：「人雖然笨了一點，還是很上道，孺子可教也。來，飲上一口。」

白項羽聽的一頭霧水，但是，很快就明白了道長所指，頓時臉上堆起燦爛的笑容道：「多些天師賜的三個湯圓，著實是大補特補，晚生差一點沒有扛住，一命嗚呼了。」

「你這個身子骨，居然能抗下來了，老道真是沒有看走眼。」

「也不是，老天師，剛剛湯圓入肚的時候，在體內簡直是翻江倒海的難受，痛疼更是無法忍受，血管都快爆裂出來了，幸好，我按照師父給的修心之法運氣，才避免了走火入魔的下場。」白項羽和盤托出，不做保留。

「喝點酒，順順氣，就好了。」

「老天師，晚生不會飲酒，再說，學院里也不允許飲酒。」白項羽略作推辭，其實，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嘗過酒，倒是想喝一點，感覺一下什麼味道。

「迂腐，什麼狗屁學院，狗屁規矩，在我這裡，沒有什麼鳥規矩，你只管喝酒，哪裡有習武修道之人不喝酒的，真是豈有此理。」

白項羽知道這個看似尋常老道卻有著不一樣的根基，不好再做推辭，提起酒罈，喝了一口，才入口，就有一個暖陽陽的氣息撲滿口中，一下肚，更有萬千風雲一般，攪動腸胃，渾身上下，毛孔都要綻開，吸納著天地之間的氣息。

菜鳥少年畢竟第一次飲酒，雖然是好酒，但是一下子酒勁上頭，臉騰騰的紅了起來。道一聲：「好酒，果然是好酒。」不忘吹捧一下老道長，此酒應是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嘗？

老道聽罷，一臉得意，枯瘦的手一捻鬍鬚，自信滿滿的道：「你小子不僅識貨，還有才華。好一句此酒應是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嘗，天地間，能比我這流雲醉還好的酒，怕也只有天庭的宮廷釀漿了。」然後，從白項羽手裡拿過酒罈，站起來，昂首連喝三口，一臉睥睨天下的氣勢道：「沖你今天晚上的兩句：此酒應是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嘗，你就是一個懂酒之人，老道視你這個小友為知己，既然已經是知己，我會好好感謝你的。」老道長一臉通紅，微微有些醉意，盯著白項羽一陣傻笑，倒是把這個菜鳥弄的一臉懵逼。

說完又把酒罈遞給了白項羽，來，再喝幾口。

白項羽接過酒罈，也不客氣，也站了起來，昂起脖子，一個口氣，灌了四五口，這覺得這酒香迷人，口感涼爽，喝到肚子里，更是溫暖透體，身體的毛髮都要豎起來了，彷彿自己可以一步踏雲，一日千里了。

酒真是好酒，喝幾口，意猶未盡。

老道長又從白項羽的手中接過酒罈，對著滿空星子，空空山穀道：「小友，老道行走天地間，不知多少個甲子，可謂是相識滿天下，知己能幾人？這一次出山，居然誤打誤撞，遇到了小友，這讓我喜得一知己，真是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說完，舉起酒罈，咕嚕嚕的連喝了三五口，嘴角上掛著濃郁的酒痕，也不擦拭。

多少個甲子？白項羽聽后一愣，這老道長面相就是一個六十不到的道士，幾個甲子，豈不是幾百歲了，普通人六十歲已經是長壽了，幾個甲子早就死了幾回了，難道老道長是海外仙人？聯想到今天晚上種種離奇之事，雖心有懷疑，卻又不得不信。況且老道長言談舉止，並不是個酒後胡言亂語之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果然應了那句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白項羽借著酒勁，弱弱的問了一聲：「老天師，莫非你是已經修仙得道的神仙？」

老道長將酒罈遞給了白項羽，雙手負於身後，「天底下哪裡有什麼神仙，那些道貌岸然的東西，都是欺騙世人的。」

哦！白項羽沒有敢說什麼，他這個還沒有出道的菜鳥，天道學院即將趕去白水島當牢頭的廢物，哪裡有什麼資格評點神仙之事。他從小到大的想法就是揚名立萬，光耀門庭，至於是不是神仙還不如自己吃飽喝足，身穿華服來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