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長的晚餐
少爺我不是菜鳥!
想到在學院里生活的五年和眼前的怪異,白項羽又對著撲面而來的大山又喊了一聲!
回應的依舊是沉默,剛才還有潺潺是水流聲音,有鳥鳴,瞬間,都歸入寂靜,像死了一樣。只是漫天的星子還在,有一些淡紅色的迷霧在目光所及之處緩慢升起,此時,沒有一點山風,這淡紅色的迷霧,卻朝自己飄來,速度還不慢。眼前那麼不真實,像假的一樣。白項羽揉揉眼睛后,彎刀劃過眼前的夜空,空空也。
再一刀劃過,他這一刀如同農夫砍柴,遠遠和他在學院修武五年不搭,別說一刀下去風起雲湧了,哪怕帶一點撕裂的空氣聲也是好的,可惜,沒有。
淡紅色的迷霧沉了下去,不知所蹤。
這麼真有古怪,算了,白項羽心底有點發毛,弄不清眼前是什麼狀況,這座山神廟確是有詭異之處,不宜久留。他一手提刀,一手提著行李袋,轉身得下樓。
等下到一樓,廚房的灶台後面,有一個道人在生火做飯。
白項羽又一次揉了揉眼睛,一支蠟燭的光芒雖然有些昏暗,但是那個道人確是千真萬確,滿是灰塵和破舊的青灰色道袍,一頂小帽,髮髻上胡亂插著一根木攢。清瘦的臉頰,有稀稀拉拉的鬍鬚,超過一尺。
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兩個人幾乎同時看到了對方。
那個老道士對於白項羽的驚詫一點都不奇怪,豁然笑了一聲道:「剛剛正在酣睡,被一個菜鳥,菜鳥的吵醒了。我一早就見到喜鵲在門前飛落,掐指一算,今日定有貴客到訪。但是申時一過,還未曾有人來訪,想著自己向來算無遺策,應該不虛,小友恰好到了。這個時辰正好,趕上晚飯了,再晚一點,可就過了點,老道就辟穀了,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老道士邊說著,邊將一把柴草塞到火道里,一縷輕煙裊裊升起,他嘀咕一聲,求仙問道,終究也要人間煙火。
白項羽心中一驚,喊菜鳥的正是自己,是我把他驚醒了,說明道長一直都在這裡,他明明來的時候,樓上樓下空無一人,這個道長怎麼出現的?可是這個看不出一點道骨仙風的道長,比剛才陽台上看到的一切還要荒誕。驚詫歸驚詫,禮數還是少不了的。
白項羽趕忙一個鞠躬,客客氣氣的道:「晚輩白項羽,是來自天道學院的學生,路經此處,沒有事先通稟,擅自闖入,還望道長見諒。」
「好說,好說。天道學院的高材生,老道看你面相,骨骼清奇,是一個學武修道的好材料啊。不知道,小友現在武道上是不是已經通天?」
不管是天道學院,還是在神武帝國,或者是星月大陸,學武修道分四境三品,分別是伏地境,引雷境,馭空鏡和通天境,每一個境又分為上中下三品。一旦過了通天境,那就是入了宗師級別,基本可以做到呼風喚雨,翻江倒海的通天之術。
但是整個帝國,宗師級別的大佬那是寥若星辰,屈指可數,放到星月大陸,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大神。
被道長一說,白項羽臉色頓時紅了起來,他這個十八歲的小菜鳥,現在還在入門的伏地階段,早先入校時候還是伏地境的上品,學習了五年,卻墮落到伏地境的下品,已經被學院視為建校八百年來,最大的笑談。
「我還只有伏地境的下品。」白項羽羞澀的道,少年白凈的臉蛋上像夕陽下的霞雲。
「不應該啊,看你天資不錯的。」老道士抓起兩塊木材,扔到了火洞里,然後,抬起頭,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白項羽,道:「荒山野嶺的,我這裡什麼食材都沒有,況且我這裡十年八年也見不到一個人,真的不知道拿什麼東西來招待客人,要是小友不介意的話,晚上我們就吃湯圓和中午剩的饅頭,如何?」
「老天師太過客氣了,能有一口熱湯喝,填飽肚子就心滿意足了。」白項羽想著只要比懷裡的窩窩頭好吃就行了,窩窩頭乾燥的無法下咽。
老道滿意的點點頭。
鍋里的水開了,老道長揭開鍋蓋,白項羽看到水在鍋里滾滾,冒著熱氣。
老道長右手伸進自己的腋窩下面搓揉幾下,然後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泥團,然後丟進了沸水的鍋里,然後,又把手伸進了胸口前,繼續搓揉,不多久,又搓出一個黑乎乎的泥團,丟進了鍋里。
這一幕,看的白項羽目瞪口呆啊,這個老道長是不是腦子被門夾壞了嗎?搓自己身上的污垢做成湯圓招待客人?別說吃了,看了都能噁心半天啊。
這個天道學院的菜鳥,美男子,差一點沒有嘔吐出來,因為是肚子里實在沒有東西可以嘔吐了,早已經飢腸轆轆了。
「兩個湯圓明顯是不夠的,我看小友也是飢腸轆轆,他一個人少說可以吃上個三五個,那今天晚上老道就破例煮五個湯圓。」老道長邊把手伸進道袍裡面搓泥湯圓,邊說著。
白項羽早已經暈菜了,馬上道:「天師不用太過客氣,其實我肚子一點都不餓,吃不吃都無所謂,不用這麼大費周章。」
「真的不餓嗎?」
「真的不餓,天師!」
「我這個湯圓味道很正宗的,入口即化,非常滋補的。」
「天師太過盛情了,晚輩真心不餓,略吃一點就飽了,平時飯量也不大。」白項羽道。雖然是肚子早已經咕咕叫的在抗議,但是眼前的這一切,著實讓他吃不消。
老道長看著滿臉赤紅的白項羽,嘴角一笑,彷彿早已經看出了白項羽的顧慮,不再說什麼,又從身上搓出一個烏黑的泥團,丟經滾燙的水裡,然後,將蒸籠放到鍋里,蒸籠上幾個潔白的饅頭,再蓋上鍋蓋。
這個老道長該有多少年沒有洗過澡,這一身的污垢隨手就可以搓出泥團。
白項羽已經是看不下去了,他扭過頭,將行李袋放在地上,轉身跑出了山神廟,從胸口吐出一口污氣,頓時感到神清氣爽,暢快無比。
接連又吞吐了幾口山裡新鮮的空氣,然後仰頭看著高入雲霄的崑崙山脈,一座連著一座,圓月之下,巍峨霸氣。
他又看了看天空,月亮,山川,他又揉了揉眼睛,再一次抬頭,晴空萬里,一輪明月高懸,一切多寂靜。
白項羽心裡發毛,沒有花香,沒有鳥鳴,更沒有潺潺流水和漫天的星子在閃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剛才在二樓的陽台明明不是這樣的景緻。我難道今天晚上是撞邪了嗎?
白項羽把右手放在彎刀刀柄上,又在山神廟前,這狹窄的山脊上,來回走了兩趟,什麼斗都沒有發現,只是,山神廟下,不見底的懸崖下面,有一些霧靄瀰漫。
一無所獲,白項羽又回到了山神廟裡的廚房,路過中堂上那尊山神塑像,那塑像的表情彷彿是活了的一樣,看著白項羽,露出一絲驚慌的神色。
不知道什麼時候,狹小的廚房裡,多了一張小四方桌子和兩把小馬扎,兩個白瓷盤,一個裝著切好的生白菜,一個是中午剩下的四個白面饅頭,兩個白瓷碗里,道長那一方,碗里卻是盛滿著清水,白項羽的碗里,裝著是三個所謂的湯圓,但是,明明是黑污垢揉捏成的泥團,現在碗里卻是白白的湯圓,連清湯都是白如乳汁。
老道長笑著道:「天地方圓,萬事隨簡,坐下來就餐吧。」
白項羽肚子已經是咕咕的叫了,但是他一想到剛才老道長從道袍里搓的污垢泥團,那裡還可以吃的下去,但是,盛情難卻,只好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道長也是不客氣,一雙臟手,還有一些污垢在指甲里,道袍的袖籠處,滿是油污,一手拿捏一個饅頭,左手操起筷子夾起生切白菜,好似吃山珍海味一般,吃一口道:「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這糧食啊,來之不易啊!」
這西北苦寒之地,那裡會有白面饅頭啊,白項羽雖然有疑惑,但也不想多問,拿起了一個白面饅頭,夾起了生切白菜,一口白菜,一口饅頭,相比那山下牧民買的窩窩頭,可口很多。一轉眼,兩個饅頭已經下肚,對於消耗一天的體力來說,確是不夠,可眼前這一碗湯圓,他實在是吃不下去。
略有靦腆的少年,在一座不倫不類的山神廟裡,和一個不三不四的道長,吃一頓不乾不淨的晚餐,說出去誰會相信呢!
世上的事情,本來就無緣由可言,或許是機緣巧合,或許就是瞎貓碰個死耗子,哪怕是前知八百年,后通曉五百年的神卜天候,也不能算準每一次要發生的事情,不然,他怎麼會算不到自己會淹死在茅坑裡。
這真是世事無常啊!
四個饅頭,一碟大白菜,被一道一俗掃了個精光,只是白項羽眼前的這一碗三枚湯圓,卻無法下咽,要是沒有看到道長如何煮的湯圓,這碗里三個又白又大的湯圓,早已經被白項羽吞入肚中,偏偏是看到了,而且,道長毫無遮攔,應該是故意而為之。
「怎麼?不敢吃眼前的三個湯圓?」道長睜大了眼睛,奇怪的問道。
白項羽點點頭。
「真是奇怪,你這付骨架,去魔鬼海就是送死,毫無生存的機會,一個人死都不怕,怎麼會怕這三個湯圓。」老道長明顯的不悅之情,攀上了枯黃又無神色的臉頰上。他甩了一甩道袍的長袖,哼的一聲,一手提著小馬扎,一手隔空抓起一個酒罈,看也不看白項羽一眼,從白項羽身邊掠過,落地無聲,上了二樓,邊走邊吟唱道:「天上流雲閣,三十六仙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誤入世間苦,惡獸滿荒野。九十六聖君,浮名掛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