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高瘦少年

夏山如碧，鑠石流金，洛陽城的五月令人汗流浹背。

門房老馬慢吞吞地起身，來扣門的是個高瘦少年。戴著的斗笠破舊不堪，一身洗到褪色的粗麻衣衫，腳上的草鞋纖塵不染。高瘦少年的背後掛著一隻小包袱，手中拄著一根齊眉短棍。

「這位客人，您是……」

老馬總覺得此人有一點點眼熟。高瘦少年的臉清清爽爽，不見半點汗珠在上頭，烏溜溜的眼珠透著一句無用的老話——心靜自然涼。

高瘦少年從懷裡掏出一張嶄新的拜帖，老馬瞧著深紅色彩箋上游雲驚龍的字體，落滿灰塵的記憶之書翻到了正確的那一頁。

「啊，原來是四少夫人的小師弟啊！小道長快請進！」

禮數不可廢，李升先去拜見了二夫人。二夫人喜出望外，急匆匆地帶著小救星去了晴霄居。綿綿像極了成毓之，也是瓊花一般鮮潔如玉的女子。

榻上的成毓之看起來很正常，只是臉色發青。可一搭脈，她的手腕堅硬、冰涼，不似肉身更像玉石。

「師姐的整個身子都變得這樣冷硬嗎？」

「是的。」綿綿答道。

李升暗暗嘆氣，師姐的病比他預料得還要嚴重。

「諸位請移步，師侄女留下，我要為師姐療傷了。」

「好，好，拜託道長了。」

綿綿退到了門邊，李升站在離床榻三步遠的地方，手掌一翻，飛出了九根金針。金針繞著成毓之的身軀定在空中，金光閃爍間，綿綿眼前的景色陡然一變。

湍急的河水，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水面下有數不清的暗流漩渦，河床上布滿了暗石。泡沫聚了又散，水流激蕩不停。大河像千萬隻脫韁的野馬，咆哮著，奔騰著，給人撕心裂肺的壓力。

綿綿默念心訣，穩住了心神。

半個時辰后，河水消失了。李升累得氣喘吁吁，綿綿也吐了好幾次氣，才去給小師叔倒茶。讓他休息了一會兒，綿綿才開口問道。

「小師叔，我娘到底是什麼病？」

「哎，師姐被穿心木大陣所傷，又強行催動了回天轉日術，所以神志昏沉。師姐的身子變得如此冷硬，是遭到了法術反噬。我的金針只能為師姐固魂，師姐能不能醒過來，全看天意了。就算能醒過來，師姐的壽數也要大打折扣。」

李升又瞄了瞄她的右手腕。

「師姐運氣很好，有前輩高人護住了她的心脈，又送了療傷法寶血玉鐲。只是，師姐的傷實在是太重了。」

「回天轉日術……娘親的修為已經到了這麼高的境界嗎？」

「是啊，師姐很厲害。」李升的目光忽然變得意味深長，「師侄女，這些事你我二人知曉就好。」

「連哥哥都不能說嗎？」

李升輕輕搖頭，道：「師姐是不是只讓你一人修鍊了。」

綿綿明白了小師叔的意思，外行人知道得越多心越亂。

「師侄女，你的資質比師姐好多了。努力修鍊，大道，就在眼前。」

綿綿笑了，她只當小師叔是安慰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琥珀急吼吼地跑了進來，他激動地打量著李升，又是哭又是笑。

「小師叔，你怎麼才來啊！」

「對不住了，我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李升揉了揉他的發頂，「小琥珀成大孩子了。」

琥珀抓緊了李升的袖子：「小師叔，你要待多久？你能不能治好娘親？你需要什麼藥材？我現在就去買！」

「待多久我也不知道，藥材么，府上有沒有鮮人蔘和百花蜜？」

「我去問問管家，沒有的話馬上就去買。」說罷，琥珀就飛了出去。

「師侄的脾氣原來就這麼急三火四嗎？」李升驚訝不已。

「關心則亂。」

李升每日早晚各施針一次，每次半個時辰。成毓之的病情雖不見好轉，但也沒繼續惡化下去。施針結束后，李升總要喝上一盞參蜜水補元氣。

晴霄居訪客如雲。

成家的人哀痛不已；肖家大房三房的人拙劣地掩蓋著臉上的幸災樂禍；嘉禾小隊的男隊員送了很多補品，能入內室的女隊員則送了平安符。會言姑母和穎之姨母不僅擔心成毓之，還叮囑了綿綿，叫她多注意休息，不要累壞了身體。

綿綿不覺得累。

照顧母親、修鍊、習武、讀書，她的日子反而比平時更加充實。有了小師叔的指點，綿綿的修為一日千里。

「娘親，我好想你呀，你快點醒來吧。」

晚上，綿綿照例和母親聊天，她講完一天里發生的事情后都會用這句話收尾。內室悄然無聲，月光斜斜地照進來，照著綿綿纖弱的身影，來探病的人的話還是鑽到了她心裡。

遠在天邊的父親不知歸期，近在眼前的母親不省人事。

回天轉日術，難怪那天她心慌得那麼厲害。母親不惜折壽也要施展的法術，那情形該是何等兇險？

一直沒有哭的綿綿終於掉下了兩行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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