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遲暮
劉白趴在床上,兩雙白嫩的小腿晃來晃去,如果見過裴然後,會不自覺的認為這兩人是親生母女,就連現在劉白皺眉時,神態也極像裴然訓斥劉珂的模樣。
陳可辛帶飯回來,看見劉白生無可戀的模樣,「怎麼了?」
劉白雙手撲在枕頭前的欄杆上,臉壓住了枕頭,「你說陳書涵咋這樣兒啊,她老是損我,我都好長時間沒損她了。」
陳可辛倒著湯,看了看劉白,「誰讓你以前那麼損她了。」
「哎。」
「別唉聲嘆氣了,下來吃飯了。」
劉白第一次這麼沒有心氣兒,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單手托腮,看著雞腿飯好像都沒有食慾了。
陳可辛吃了一口面,問道:「你今天有課沒?」
「我咋知道。」理直氣壯。
陳可辛翻了個白眼,「今天咋沒去跟你男朋友出去玩兒了?」
「他說要去打籃球,我不想去。」
「你咋了你,這最近咱倆生意都沒做過了,真上心啦?」
劉白臉紅了,點了點頭。
「那我約約你?」
劉白打開飯盒,卻先不是吃米飯了,而是拿起了雞腿,「成啊,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陳可辛頓了頓,又說道:「和陳書涵。」
劉白垮下臉來,用筷子戳著米飯,「她最近可能心情不好,整天就知道損我。」
「我約,我一會兒問問她。」
兩人吃完飯就走到了宿舍樓外,陳可辛說,陳書涵不回微信,也不知道在幹啥,所以還是咱倆去吧。
等劉白聽到這番話,明顯打起了點兒精神,畢竟最近陳書涵損她損的太厲害了,而陳書涵又一步一步教導著劉白追到了張溪澗,劉白也不好意思忘恩負義,就算是要忘恩負義也要等到自己過了心裡這個坎兒。
「去哪兒呀?」
「先走走唄,一會兒再去外面吃個地攤。」
「行,正合我意。」
兩人又笑嘻嘻地走著,不知不覺到了籃球場,劉白笑眯眯地說:「我去看看我男朋友。」
陳可辛撇了撇嘴,「重色輕友,不愧是你。」
「嘻嘻嘻。」
劉白雙手扒住籃球場外圍的鐵絲網,望眼欲穿。
陳可辛看著劉白望眼欲穿,真是感覺她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張溪澗的球衣本就是寬鬆的料子,又加上動作幅度有一丟丟兒大,劉白甚至能看到張溪澗那若隱若現的腹肌。
「哎呀,你丟不丟人啊。」陳可辛感覺周圍的人都在看這裡。
「等會兒!」劉白笑容逐漸凝固了起來,這是什麼?
陳可辛順著劉白眼神看了過去,是陳書涵,坐在他們兩個曾經一起擺攤的地方。
劉白趕緊拿出手機,給陳書涵發了條信息,「你在哪兒?出來玩嗎?」
再然後,劉白就看著陳書涵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又放下。
陳可辛看著劉白愈發難看的臉色,上前兩步輕拍一下劉白的肩膀。
劉白勉強擠出個笑容,看向陳可辛,「她為啥在這兒?還不回咱倆的信息。」
「可能是,她有了新的目標吧,你別多想。」
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陳可辛現在覺得說出這句話的人智商就純屬是負數。
戀愛中的女人是福爾摩斯。
「陳書涵坐在我們那個位置,哪個位置看張溪澗他們隊伍的方向最好,張溪澗今天也有些不對,動作幅度太大了,咱們大一第一次看他打球時他絕對不會做這種花里胡哨的動作,什麼撩頭髮絕對沒有。」
「你別多想了,我在給陳書涵發個信息,可能,可能手機沒開網吧。」陳可辛用了個比較拙劣的理由。
劉白沉思一會,突然想起第一次和陳書涵吵架地時候,「陳可辛,咱們第一次和陳書涵見面,她在我懟了她兩句后,說了張溪澗這個名字,她以前就認識張溪澗,但她裝作不認識,還裝沒有張溪澗的微信,而且,咱們認識以後,就沒見過張溪澗和陳書涵見面,既然認識為什麼連面都不能見?!她不是說要和我公平競爭嘛?連面都沒見過,就公平競爭?」劉白越說越激動,到後來甚至喊了起來。
陳可辛趕忙上前拉住劉白的手,使勁捏了捏,「沒事兒,沒事兒,劉白,你想太多了!」
劉白眼裡竟然有了淚花,陳可辛看了看周圍,沒人。趕緊用手幫她拭去。
劉白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哽咽說道:「我的媽,我這是咋了?」
陳可辛被逗笑了,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陳書涵說不定就是在這兒坐著休息吶,你想的太多了。」
「嗯。」
「咱倆下去找她吧,正好叫上你男朋友,喝個奶茶去。」
「嗯。」
陳可辛走在前面,拉著劉白走。
陳書涵好像很認真的模樣,陳可辛喊了兩聲,這才反應過來。
「你幹啥那?」
陳書涵有些慌張,但瞬間就壓了下來,笑著說道:「歇會兒唄,你倆怎麼在這兒。」
陳可辛其實看出了陳書涵的慌張,但劉白在她身後低著頭,便沒看出來。
「去喝個奶茶唄,叫上張溪澗。」
陳書涵長舒一口氣,「嗯。」
劉白聽到陳書涵答應了,抬起了頭,主動向前一步,喊了一聲張溪澗。
張溪澗看到是劉白,把球扔給隊友就跑了過來,笑嘻嘻地問道,是不是想自己了。
但在張溪澗看到劉白身後的陳書涵和陳可辛后,臉色明顯有了變化,陳可辛一眼就看了出來,劉白這個福爾摩斯不可能沒看出來。
「去喝奶茶。」命令的語氣。
「嗯。」
幾人到了奶茶店兒,劉白故意拉著陳可辛不讓上前去點,這樣一來,就成了張溪澗和陳書涵兩人同肩一起點奶茶。
「兩杯全糖少冰的蜜桃烏龍。」
「好的先生。」奶茶店小妹的笑容很甜美,但在身後劉白的眼裡卻那麼刺眼。
張溪澗轉過頭,突然意識到什麼,馬上叫住了正要去做奶茶的小妹,「一杯燒仙草,加紅豆。」
劉白眼神越過張溪澗,笑著說道:「兩杯檸檬水。」
奶茶小妹笑著重複道:「兩杯全糖少冰的蜜桃烏龍,兩杯檸檬水,一杯紅豆燒仙草。」
張溪澗尷尬地轉過身,看向劉白,但劉白卻是笑著說道,對的。
四人坐在一張小方桌上,坐下時劉白拉住了正要坐在對面的陳可辛,這樣一來,陳書涵和張溪澗就坐在一起,兩人不說話。
劉白卻先主動和陳可辛聊起了天,「下午有課嗎?」
陳書涵也不知道怎麼了,先於陳可辛說話,「沒有課。」
劉白好像全然沒聽到一般,仍是笑看向陳可辛。
「沒課。」得到陳可辛肯定答覆后,這才長舒一口氣。
「您好,你們的奶茶。」奶茶小妹笑著端上五杯奶茶,把兩杯檸檬水放在了陳可辛和劉白面前,把兩杯蜜桃烏龍放在了張溪澗陳書涵面前。
等到奶茶小妹離去后,劉白隨手就把手機往桌上一扔,正好扔到了張溪澗面前。
「怎麼回事?」沒有陳可辛想象中的大哭大鬧,或是怒氣沖沖。
張溪澗尷尬的笑著把手機推回去,劉白只是笑著。
陳書涵默不作聲,陳可辛趕忙打圓場道:「書涵,你那個蜜桃烏龍好喝不,給我嘗口唄。」
陳書涵好像剛回過神一樣,「啊……奧好,給你。」
劉白又笑著轉過頭,看向陳可辛,「喝檸檬水還是蜜桃烏龍,我覺得蜜桃烏龍更甜些誒。」
陳可辛聽明白其中意思了,但沒敢說話。
陳書涵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遞也不是。
「陳書涵,你什麼意思?」劉白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啊……」陳書涵還是沒說話。
「張溪澗滾蛋,咱們分手了。」劉白冷著臉說道。
張溪澗有點兒懵了,「幹嘛呀劉白,怎麼了這是?」
「說清楚你和陳書涵的關係,你們以前就認識。」
張溪澗也學上了陳書涵的默不作聲,劉白頓了頓說道:「要我說你們的關係?」
「那就我來,陳書涵,你不只是和張溪澗認識那麼簡單吧,第一次我們見面你就脫口而出張溪澗的名字。」
「後來的據我所知,你一次也沒在我面前碰面張溪澗,怎麼?」
劉白臉色徹底冷下來,「你們是男女朋友,還是……炮友?還是他娘的你孩子爹啊?」
張溪澗有點兒生氣,「劉白,你好好說話!」
劉白看向張溪澗,「你給我滾蛋。」
「陳書涵,說話,張溪澗滾蛋就滾蛋了,你說清楚你是什麼意思。」
劉白的聲音並不大,但在陳可辛耳朵里,能聽出來這次劉白真的很生氣。
陳書涵視線低斂,神色平靜,然後微微抬起了頭,輕聲說道:「我和他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在一起了,爸媽都認識,你可以理解為娃娃親。」
有種巴掌,不曾直接扇在臉上,卻異常的響亮和疼痛。
劉白徹底沒了力氣,端起檸檬水,使勁喝了一大口。
劉白深吸一口氣,又笑了起來,「我說嘛,你倆現在坐一起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劉白……」陳書涵輕聲說道。
「沒事兒,一個男的嘛,能有啥重要。」劉白仍是笑著,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張溪澗剛想開口,就看到劉白看向自己,「你能出去嗎?」
張溪澗灰頭喪臉地走了出來。
陳書涵剛想說話,劉白就又止住了臉上的笑容,「你能閉嘴嗎?」
劉白又喝了一口檸檬水,拉起一旁的陳可辛,轉身就要走,這時,陳書涵喊住了劉白,「能不能讓我稍微解釋一下?」
「不能,你那麼認真的教我去追張溪澗,結果你是張溪澗的青梅竹馬,你他媽寫小說吶?玩退婚流啊?給你爹滾蛋。」最後一句話劉白喊了出來,其他桌子的人都看向了劉白,劉白卻只是拉著陳可辛就向外走去,另劉白在傷心之餘還有些欣慰的是,陳可辛沒有去拿那杯紅豆燒仙草。
陳書涵還是坐在那裡,有些傷心,可心思突然急轉到,現在像不像被拋棄了的男主獨自一人黯然神傷吶。
情到深處,知悔不願悔。
劉白很洒脫的走在前面,陳可辛跟在身後。
陳可辛想了想,還是走快了兩步,兩人並肩而行。
劉白轉過頭,有些委屈地說道:「陰溝裡翻船了。」
陳可辛笑著說道:「沒事兒,以後我養你。」
說罷,陳可辛就要去摸劉白的頭,劉白用手輕輕推開,「你也寫小說吶!」
兩人還是笑了起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人都是很沒心沒肺的人,或者說,兩人都善於把所有的苦藏在心裡。
回到宿舍后,劉白蔫蔫兒的,剛才的洒脫全都找不到了。
劉白感覺陳書涵說完那句話后,時間過得真快,明明只在外面溜達了一會兒,怎麼天就暗了。
陳可辛看著躺在自己床上的劉白,又蹲下揉了揉自己快廢了的腳,手機上顯示步數三萬多。
「劉白,你在下鋪睡吧。」陳可辛說道。
「嗯。」
「那你就去洗臉刷牙,我把你被子拿下來。」
陳可辛洗完后,把劉白的被子扯了下來,放在自己床上。
劉白隨便抹了抹臉,就撲到了床上,抱著陳可辛嗚咽。
陳可辛只是摸了摸劉白的頭,笑著說道:「咋了?」
「沒,覺得挺可惜,張溪澗這個人除了不是個人之外,都挺像個人的。」
「很多事情不管你再怎麼不甘心,再怎麼難受,你能做到那一步,就夠了。」
劉白點了點頭。
夜深了下來,陳可辛第一次主動摟著劉白,劉白像個孩子一樣,縮成一團。
陳可辛在慢慢捋過這件事,越是細想越是不對。
陳書涵不可能是為了所謂的退婚或者什麼東西而教劉白追張溪澗,再就是當初認識的時候,陳書涵明明是想和劉白競爭,卻先加了自己微信,每次約自己的時候,都會故意提到劉白,好像是怕自己忘了劉白。
一件事就是這樣,想來想去,就滑到了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
陳可辛看了看一旁的劉白睡得正熟,便從枕頭下拿出手機。
不看真不知道,打開來,陳書涵給自己發了幾十條信息,全是問劉白怎麼樣了。
陳可辛想了想,還是決定問清楚。
「睡了嗎?」
沒過一分鐘,「沒睡,劉白吶?還在哭嗎?」
「沒,她多沒心沒肺你不知道啊?」
「嗯,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陳書涵,我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不是為了張溪澗也不是為了所謂的什麼娃娃親吧。」
隔了一會,收到了回復,「嗯,我喜歡劉白。」
六個字,陳可辛差點兒把手機砸在劉白頭上。
「你瘋了你?」陳可辛在打字的時候發現手都止不住的抖。
「說真的。」
「白白問我怎麼追張溪澗的時候,我其實有點兒傷心,但白白一直問我,我心軟了,就告訴她了,那些談戀愛的大道理我怎麼會懂,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談過戀愛。」
「後來啊,白白真他娘地和張溪澗在一起了,我知道張溪澗是個什麼貨色,純王八蛋,但白白又給我發他們一起看星星的照片,一起吃火鍋的照片,還告訴說他們中了52.0的彩票,我其實特別羨慕……」說到這兒,陳可辛能聽出陳書涵的聲音都在抖。
「這些我都想和她一起,是一起,去做。但我知道我有病,我居然喜歡上同性了,哪怕現在網上都說什麼同性戀是浪漫,是什麼什麼,那全都是扯淡,都是放屁,真的很喜歡一個人,根本不願意她去承擔那些世俗的目光。」
「我跟你說,陳可辛,我把白白髮給我的照片都p了,把王八蛋給p沒了,只剩下白白,然後我保存到私密相冊了,誰都不知道,你也不要跟她說,她看著沒心沒肺,其實特別善良,她肯定會覺得傷害了我。」
「可我發現白白離我越來越遠,我好像要失去她了,她不在每天嬉皮笑臉了,而是提起張溪澗會不自覺地笑起來,也沒整天和我互相對罵了。」
「我今天在籃球場,也不是為了什麼看帥哥,或者看張溪澗,我就是現在白白待過的地方多待一會兒,我對張溪澗沒有任何意思的,可辛。」
「哎,誰能知道這些破事吶?」
陳可辛看著發來的言論,不知道怎麼說,但想了想還是在手機上打出這幾個字。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劉白的?」
「不知道,可能就是你和白白在一起賣貨那天吧,弔兒郎當的模樣我就是很喜歡,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嗯。」
「你答應我,陳可辛,永永遠遠不要跟白白說,她願意怎麼想我就怎麼想我吧。」
「那你怎麼辦?」
「別管了。」
在之後,陳可辛沒有收到回復,躺在床上,陳可辛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感情小問題,現在成了世俗枷鎖的問題了。
陳可辛看著一旁劉白睡得香甜,就打算隨了陳書涵的意,不說便是了。
但正想著整件事的陳可辛絲毫沒有發現劉白的眼角不斷有淚落下。
陳書涵縮在被窩裡,一遍一遍翻看著劉白的照片。
她沒有和陳可辛全盤托出,其實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劉白的。
劉白也不會知道陳書涵以前是和自己一個學校的,兩人都在一所高中。
記得實在初冬的某個晚自習上,劉白跑到外面,點燃了煙花,整棟教學樓好像立在銀河裡,劉白瘋狂擺手喊全班同學來看,陳書涵當時正好坐在臨近班級靠窗邊的位置,看著樓底下劉白的傻樣,不禁看呆了。
再後來,劉白被停課,但煙火旁張牙舞爪的劉白卻在陳書涵的心中像一顆種子一樣不斷發芽。
陳書涵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兒有點兒矯情,身邊有沒有什麼攝影機,也不是寫小說,有點兒做作。
但陳書涵仍是滿臉淚水,閉上眼睛,心中念念有詞。
老天爺,這本來就是我的錯,別把傷害帶給別人,只看著自己就好了。
感情這種事,不是一個人如何之好,另一個人就一定會去喜歡上,更何況一人心無意,另一人哪怕心中波濤洶湧又能如何吶。
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終,緣分誰能說得清。
陳可辛在床上摟住了劉白,劉白反手摟住了陳可辛,沒有任何驚訝,陳可辛也沒有疑惑為什麼劉白會摟住自己。
兩個終究是孩子的少女,相擁而眠。
世間八萬字,唯有情字最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