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陸開被壓在劉長喜身邊最得寵的位置,葉蔓蔓見他喝得快,微微蹙起眉來。
井綉在一旁註意到,於是調笑,「怎麼啦,心疼?」
葉蔓蔓知道她是在氣自己,一沾上陸開自己總是落不到好,井綉也是怕了。
「他自己開心,我有什麼心疼?」
井綉看她一會,正色問,「如果他不開心呢?」
葉蔓蔓看著同劉長喜推杯換盞的陸開,心裡也在問自己,如果他不開心呢?
這些年當他不開心時,都是怎麼過的?
等到新人出來敬酒時,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最提防的那桌人竟然已經喝趴了。
劉長喜輕輕吹散保溫杯中熱氣,他的左邊趴著乖得跟小貓似的張兆京,右邊坐著同樣在喝茶的陸開,看上去也那麼的乖巧,劉長喜說一句他就笑一下。
沒人見過陸開喝酒,所以也就沒人知道他這樣是不是喝多了。
祁真的事情完全交給了倪方去辦,他抱著凌鑰哭得感天動地,遺憾自己沒有趕上凌鑰的婚禮,親手為她操辦,凌鑰說她結婚時他們才上大學操辦個屁。
女生們比起來體面得多,他過去敬酒時她們正圍著井綉討論代購的話題,差點都沒顧上理他這個新人。
林瓏就……
「你們這些人真他媽的不客氣。」
新娘子給他背後一個暴錘。
「算了算了,看在你們錢都沒少給的份上,接著聊吧。等我蜜月回來,找你們一個一個好、好、聊。」
他被老婆拉走了。
別桌有人吃得快,新人敬過酒就走了,空著七七八八的空位,只有這邊兩桌氣氛依舊,是知道這一別下次再聚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葉蔓蔓嫌棄地拿起井綉給她的六個核桃,發現坐她對面一位男士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也是剛被劉長喜叫去公關的其中一人,憑著堅強的毅力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這人名叫趙天碩,上學時跟祁真走得近,葉蔓蔓對這人印象不深,卻不知他一直盯著自己是有事還是喝多了已經離神?
葉蔓蔓就也迎著那目光,等待對方開口。
然後見對方一愣,還真的張口欲言,葉蔓蔓便集中些注意力。
誰想到眼前一黑,一隻大手由后罩上她的臉,阻斷了她的專心。那人身上酒氣裹脅著熟悉的氣息,葉蔓蔓緊張不起來,卻有些氣惱,不知他這又在搞什麼。
那人氣息壓上來,呼吸間的熱氣就在她頸間,說話卻是對著對面的趙天碩。
「你看她幹什麼?」
語氣沉沉,頗為不善。
趙天碩喝得太多,舌頭髮僵,又被童年陰影的男人一嚇,一時間竟覺得委屈。
「看看怎麼了!」
他就是覺得昔日學神和印象里完全不同,多看兩眼也有罪嗎!
誰知陸開聽聞,那不高興的小情緒都要溢出來,相當執拗強調,「不許看!」
「就看!」
「就不許看!」
……
葉蔓蔓看不見,光用聽得這羞恥對話也叫她面紅耳赤,這是什麼小學生吵架現場?被錄下來當威脅陸開大概這輩子都直不起腰了吧。
她扒下臉上大手,眼看這兩人就差隔著她互吐口水,厲聲道,「你老實點!」
陸開把頭埋進她頸窩,不服氣地蹭了蹭,黏黏糊糊小小聲,「他看妳。」
現在眾人就都知道陸開喝多是什麼樣了。
黏人。
黎思思抱著劉小婧差點興奮得暈過去,有生之年系列啊!!
葉蔓蔓覺得他這樣由后攬著自己的姿勢實在不怎麼舒服,令他坐下。陸開乖乖地笑了下,在她旁邊坐下來,一雙眼溫柔水潤掛在她臉上不放,給趙天碩實際演示什麼叫「看」。
趙大碩氣得大叫,說他要打架,旁人說你可真有出息,將他架走。
陸開往這一杵,女人們無法再快樂聊天,偏他本人並不覺得這萬花叢中一點綠有什麼不對,在葉蔓蔓無語的表情下賢惠問,「妳還吃開心果嗎?我給妳剝開心果吧。」
葉蔓蔓長出口氣,將自己的六個核桃推給他,讓他喝掉。
陸開鼻子都皺了起來,無比抗拒,「我不喝牛奶!」
葉蔓蔓竟沒了心思哄他這不是牛奶,對喝醉的人有什麼好解釋?她冷笑,突然很想欺負這個降智的陸少爺。可沒料到怎麼欺負都還沒想好,單是見她那有些薄情的笑,陸開已警覺地哆嗦下,舉起杯子柔聲哄她,「妳別生氣,我喝。」
未及攔,他還真仰起頭喝得一滴不剩,到頭也沒品出那並不是牛奶,而是嘴邊掛著點白,閃著那雙深邃的眼在求表揚。
葉蔓蔓像被什麼東西噎了下,心頭一下又軟又痛。
很沒有道理地,她開始自責起來,她嘆陸少爺可真是寶刀未老,總能將她拿捏得死死。
「真棒。」她用一種對待宮麗時才出現過的語氣說。
陸開聞言喜笑顏開,在身上摸了摸,竟從口袋裡摸出顆糖放進她手心。
葉蔓蔓好奇他竟然還將喜糖裝口袋裡了,低頭再一細看人不禁怔怔發愣,他給自己的並不是婚禮喜糖,是她曾經愛吃的那種。
葉蔓蔓定了定神。她想,這個混蛋一定是在裝醉。
「快,獎勵我。」他膩膩地催促著。
葉蔓蔓哪想到好心讓他喝杯六個核桃惹這麼大禍,她認命為他剝開糖紙,將那顆粉粉的小硬糖塞進了他嘴裡。
陸開含著糖,終於滿足,彎眼對她笑。
看他笑,她也覺得開心,那開心是在刀尖開出的花,雖艷麗也極為脆弱。
「好吃嗎?」她也彎了眼,一雙淺色眸子閃閃的。
陸開眨巴眨巴,疏朗眼睫顫了顫,反歪頭問她,「妳要嗎?」
「還有嗎?」
他似是認真想過,極緩慢地點了下頭,「有的。」
「好啊。」她說。
陸開突然湊上來,一隻大手繞去她腦後,將她特地吹過的髮型壓扁,對著她的嘴吻了上來。
一時間萬籟無聲。
他語氣天真,真不該被騙。
葉蔓蔓眯起眼,一顆糖被頂進了她的口中,帶著甜甜草莓味的濕熱的吻。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自己唇上停留多久,感覺總會將時間拉長。在他離開時,不忘在她唇上舔了下。
葉蔓蔓直接將那顆糖吞了下去。
「好傢夥。」
葉蔓蔓僵硬轉頭,看到的是一桌子老師……他們興緻盎然,劉長喜更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臉上掛著笑,發出那聲驚嘆。
她真想給陸開一刀。
「我……他……」
她曾在學校惹過不少事,如今能見她結巴,老師們深感慰藉。
張兆京扶了扶眼鏡,語重心長,「妳快把他帶走吧,算是為我們好。」
陸開只是親完后一直拉著她衣角,笑得純良,對所有人驚異反應置若罔聞。
十分的自得其樂。
……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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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瓏的朋友從外地趕過來的不少,他為這些人在樓上都留了房間。
陸開像個十分好拐的無知幼童,捏著葉蔓蔓手肘蕾絲袖口,沒有所謂「喝醉酒的死沉死沉」,還很輕盈地跟著上了樓。當然如果換個人扶他,他就會變得「死沉死沉」。
房間是標準的雙人間,陸開沒有什麼行李,她也只有一個包。
葉蔓蔓踢掉高跟鞋,回過頭將他仔細打量,危險眯眼,「這裡沒人,別裝了。」
陸開彷彿聽不懂,就低頭瞧著她笑,臉頰有抹不自然的紅。
他今天雖沒穿得奼紫嫣紅騷氣外露,可光是特地打扮過的陸醫生也足夠將小姑娘糊弄得臉紅心跳,此時往後梳過的短髮凌亂地垂下幾縷,將將搭在那雙深邃又有些迷醉的眼上,薄唇微翹,永遠是副勾引人的姿態,可謂魅力全開。
葉蔓蔓在他臉上定了幾秒,有些不自在地瞥開了視線,自己嘀咕著算了算了,管他真的還是裝的。
她將他帶去單人小沙發坐下,左右瞧這天真無邪散發魅力的男人不順眼。他人雖坐下仍拽她袖口,見她有要走的趨勢,更是要整個人都撲上來。
「我去拿毛巾給你擦臉!」
陸醫生眨眨眼,依依不捨鬆了手。
葉蔓蔓不可能真的不管他,雖然看他一副扮豬吃老虎的樣,可要真沒人看著,萬一滑倒撞到頭,萬一泡澡淹死怎麼辦?
陸開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將自己怎樣編排,她轉進了浴室。他看不到她,便開始心慌起來。
於是她剛將毛巾擰好,就從鏡子里看到了身後標杆樣站得筆直的男人。
這是新添了什麼毛病?
她將毛巾遞過去讓他自己擦,又盯著他刷了牙,陸先生順從的不可思議,葉監督大為滿意,可以放心讓他上床睡覺,也許她還能跟井綉約個宵夜坐今晚飛機回T市,明天還要上班。
她心不在焉的樣子讓剛洗漱完的男人不悅地蹙了下眉。
「我好了,該妳了。」他說。
前半句她懂了,後半句沒等她懂,那濕毛巾已經照她臉上招呼了過來。
葉蔓蔓大為震怒,當她是玻璃嗎擦玻璃也得用點玻璃水啊!
「別……疼……」
她後知後覺這個卑鄙的人將她圈在洗手台邊上,一隻手托上她後腦,認認真真用那粗糙毛巾在她臉上划拉。
她氣得踩他一腳,可惜自己腳是光著的,踩上他的腳就像上前邁了個台階,並沒給對方帶來絲毫痛感,反而因離他更近而被順勢摟了腰。
陸開笑咪咪,極近地看她被擦紅的臉頰,在上面叭噠親了口,將他摟了緊在懷裡,還陶醉地晃了晃。
葉蔓蔓就很不合時宜想起了句「妹妹抱著洋娃娃」。她萬分無奈,下巴搭他肩上被動地跟著他晃。
聽他胡言亂語念叨什麼「蔓蔓,蔓蔓,妳真好看」。
「好了好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啊。」快放她走啊喂!
這次輪到陸開震怒,他忽然一個用力竟就將她直直提抱了起來,雙腳兀然離地的恐懼讓葉蔓蔓下意識摟上他肩膀。
陸開大步出了浴室,一路不滿抱怨,「上什麼班,陸醫生給妳開假條,上個屁的班!」
你是精神科的喂陸醫生……讓你開假條怕是以後真都不用上班了。
她被扔在床上,背後一軟,胸前一暖,陸醫生棲身壓了上來。
酒店的床墊很不錯,在兩個人成年人的重量下微微凹陷又彈起,葉蔓蔓的唇被那個不講道理的人再次吻上。
和那個一顆糖的吻不同,他像是要把全世界的糖都給她,吻得認真又拚命,身體將她壓得嚴絲合縫,惟恐她有半分反抗意圖。
葉蔓蔓確實被動,手腳被擒,連喉嚨深處都被他舌尖騷擾,令她全身戰慄,麻痹的感覺一路竄上大腦,發麻的頭皮適時被他指腹安撫,他的手指插在她發間,成了點點滾燙熱源。
很快又燙又麻的奇異感讓她全身毛孔都舒展開來,偏肌肉又緊張地綳得僵直。這其實有點矛盾,而她知道原因。
她感知到了危險,又不打算去抵抗這種危險。
他的身體貼合著自己,根本沒打算玩什麼欲蓋彌彰,簡直直接得叫人發慌。
在唇齒相離時,兩人都很沉地吸了口氣。
陸開鼻尖不知足蹭她臉頰,不規矩的手由紅透耳根劃下,落在頸側。
她胸口起伏,就聽陸醫生蹭到她耳邊啞聲低語,「妳心跳太快了,慢慢呼吸。」
跳動的頸動脈上是他帶著熱度的指尖。
……
這人好煩啊!
「是被你壓的,你好重!」葉蔓蔓無名火起,「起來!」
陸開彷彿聽到什麼接受不了的噩耗,一把將她熊抱,胳膊由她身下穿過隔得她背疼。
「我不!」他像要把她壓進床墊里,頭也使勁往她頸窩鑽,老大不樂意地任性,「讓我抱抱妳,抱抱都不行!我都好久沒抱過妳了!」
葉蔓蔓被他語意中那帶些可愛的委屈扎到,她的心真的疼了下。
他似覺得自己不夠信用,反覆低而決絕地強調著,「我就抱抱,什麼都不做,真的。」
葉蔓蔓被他纏著綁著,無力認命地被他帶跑了重點。
她想,真的好久。
「那你抱著吧。」她像個木乃伊,全身沒一個自在地方,但她的話是在空中漂浮的,自由得像一朵亂跑的雲。
正跑進陸開的耳朵里。
他收緊的力道放輕了些,有些小心翼翼地調整了自己的姿勢,胡亂嗅她耳根,她忍著癢沒有躲,他便帶上了些感嘆,「妳怎麼這麼好?」
葉蔓蔓盯著天花板單調的白,一切的旖旎和□□都在陸開逐漸放鬆的身體、逐漸平穩的呼吸中沉澱下來,平靜安寧。
我這麼好,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我沒有讓你失望,是不是?
待他那七分醉在折騰中蒸騰成十分,人終於是抵不過酒精睡死了過去,葉蔓蔓費力抽出手頂著他前胸將人推翻過去。
她必須用全身力氣才能推動他,所以當他翻了個身時她自己也跟著翻了過去。
兩人調換姿勢,葉蔓蔓趴在他身上,在他睡夢中不滿的呢喃僵住身體,沒敢立刻動。
她就那樣上半身壓在他上方,注意等他再次睡沉。
她明天還要上班的,總算還能趕上晚上班機。
她這樣想著,對著陸開的臉綻出個淺笑,因他嘟了下嘴,像在嫌棄她的心理活動。
上什麼班呢,陪我睡覺!
葉蔓蔓越想越可樂,她猶豫了下,輕輕將臉壓在他胸前,也去聽他的心跳。
他的心是間溫暖的房子,她能聽到日晒花開,沒有四面漏風,沒有不斷的潮汐。
她不自覺地學著他,雙臂收攏將他抱緊,想再細聽那穩健鼓點。
渴望著。
就一小會吧,她想,真也很久沒有抱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