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竟然還有這麼一樁事?
按理說,自己兒子被害,朱老夫人沒有必要瞞著,可她偏偏瞞下了,還瞞的很好。此舉未免有些說不通啊?
「吳姑娘怕不是在說誑語吧?」
吳翠蓮對宋朵朵的質問不氣不惱,滿不在乎道:「師爺不信就當我沒說罷,反正朱府就是一個砌著金磚的茅坑,有人進來淘金、也有人嫌棄的丟石頭。畢竟朱老爺死後,朱老夫人將他的妾室攆的攆、逼瘋的逼瘋。得罪的人不計其數;而朱連山除了好色外,當眾欺凌弱小的事也幹了不少。」
她話音一頓,素手扶了一下髮髻下垂落的流蘇珠子,媚眼如絲般將眸光往蕭淮北的臉上落,盯的蕭淮北渾身不自在,更是頻頻喝茶掩飾尷尬。
吳翠蓮覺得有趣,咯咯一笑,又說:「蕭大人來北崖時朱連山已經癱了,所以不了解他的為人也正常。我記得一年前這個時候,朱連山去酒樓聽曲,有個小二腳下不穩,不小心將一壺茶潑到了他的身上,朱連山便大發雷霆,命人將他澆透后,吊在了酒樓外面整整三個時辰。」
北崖縣的冬天冷冽,寒冬臘月本就難捱,如果在穿著一套濕衣站在室外,無疑是將人往死路上逼了。
果不然,蕭淮北眉頭緊皺:「後來呢?」
「後來?」吳翠蓮微笑頷首,嬌聲道:「哪有什麼後來?發了兩日高熱人就去了唄。」
炭盆里燒的通紅,靠的近了感覺乾燥烤人,好在窗戶半開,絲絲縷縷的寒氣更替著屋內的空氣,不至於讓人那麼懶怠,聽了吳翠蓮之言,蕭淮北面色更沉。
蕭淮北不解,朱家只是個商戶,又不是什麼達官顯貴,怎能做事如此放肆?
可能自幼教養好,所以使不出性子來,就是嘴唇氣的抖了抖:「此等枉顧他人性命理應當誅!為何前縣令大人饒他一命?」
吳翠蓮像是聽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脆生生一笑:「蕭大人不知嗎?前縣令大人可是同朱連山稱兄道弟,而且朱連山的第三個姨娘,也是前縣令大人賞的。據說,朱連山每每年節,都給前大人送去不少紅利,有這麼一個金疙瘩?前大人哪裡捨得給朱連山降罪?」
蕭淮北驚愕了。
宋朵朵看著他獃滯模樣喟嘆一聲,也是為難他了,以他從書本上學來的知識,這種事簡直荒唐的一批,甚至有悖天理!
如何能理解呢?
蕭淮北臉色變了又變,突然起身,兩手緊握成拳,而後,氣鼓鼓的跺了跺腳,哼道:「簡直、簡直是豈有此理!」
宋朵朵:「……」
怎麼辦?看上去一點不嚇人,反倒是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真讓人惆悵!
吳翠蓮似也沒見過這種陣仗,愣了兩秒后,噗嗤一聲笑的張揚。
宋朵朵臉色一沉:「行了!」
見宋朵朵臉上浮出怒意,吳翠蓮果斷輕咳一聲將笑容斂起,不討沒趣。
宋朵朵看也不看她,冷冷道:「你先回去吧,我回頭再去找你。」
吳翠蓮暗暗翻了一個白眼,道了個事「是」,起身走人。
雪地里很快多了一道長長的足跡,宋朵朵收了視線,再次看上蕭淮北時,他還是沉著臉、握著拳,哼哼的生著悶氣。
半晌后,似乎下定了主意,義憤填膺的將自己做好的決定宣之於口:「本官回去就寫摺子,定他個胡作非為之罪!」
宋朵朵若沒記錯,蕭淮北上任后,前縣令自然升了一級做了知府,而北崖縣,剛剛好還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
所以蕭淮北遞摺子,自然要經過知府的手。
宋朵朵不用想就知道知府看過這個摺子後會做出何等反應!
從吳翠蓮之言輕易判斷,前縣令就是個混賬,蕭淮北想和他作對?這和雞蛋碰石頭有什麼兩樣?
就算蕭淮北不諳世事,也不至於這麼天真吧?
一定是氣著了!所以說了胡話!
遂,宋朵朵安撫他道:「大人不必惱怒,賤人自有天收。」
蕭淮北愣了愣:「你是讓本官放任不管?」
宋朵朵耐心勸導:「朵朵是想說,大人行事該懂三思後行、謀而後定的道理,您現在是他的下屬,即便對他不滿也不該宣之於口,畢竟他想害你易;你若是想告他難上加難。何不按捺下心中不滿?默默收集他的罪證,等來日不再受他掣肘之時,一舉將他推倒?」
蕭淮北默了默,半晌后漏出恍然大悟之色,鳳眼雪亮:「師爺所言甚是有理。」
還真是怒也憨憨,喜也憨憨。
宋朵朵說不清自己該無奈還是該嘆氣,只道:「已到午時,大人想來也餓了,不妨讓莫成陪你回府用飯。」
蕭淮北下意識摸了摸肚子:「師爺不一起?」
宋朵朵道:「我得去義莊一趟。」
一提義莊,蕭淮北面浮懼色,連連道:「那本官就不陪師爺一起了。」
宋朵朵點頭,與之一同出了耳房。
院外的雪剛剛齊過鞋底,一踩上去咯吱作響,才走幾步,身上的暖意被就冷冽的空氣侵略的絲毫不成。
宋朵朵馬上扯了一下斗篷上的帽子,帽子很大,直接將她小臉全部淹沒在了陰影里。
蕭淮北看不到她的神色,到是將她的囑咐聽的清楚。
「雪天路滑,大人慢些。」
蕭淮北見她將小手縮在袖子里,不過袖子不長,幾根手指轉瞬就凍的通紅,可惜今日他出門忘了帶手爐,所以默默收了視線,也道:「師爺也慢些。」
兜帽下嘴角一揚,宋朵朵應著,轉身先走一步。
大雪依舊綿綿下著,她身著那件奶白的披風很快與雪色融為一體,蕭淮北靜默良久,雪亮的眸色漸漸變的清冽。
「那個自稱他舅舅的人,是如何處理的?」
莫成道:「被捕快杖責五十大板后,逐出衙門。屬下去看了,傷的不清,爬了一條街,才被聞訊前來的家裡人帶了回去。」
五十大板后,竟還能爬?
蕭淮北冷哼一聲,顯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
莫成揣測著他的心意,想了想問:「是否需要屬下……」
蕭淮北抬手打斷他的話:「且等等看!」
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貨色,肯定不會就此罷休,他倒是好奇他的這位小師爺會如何處理這個麻煩?
···
宋朵朵趕到義莊時,仵作剛煮好了一鍋大骨,酒也溫好了,正準備大快朵頤一飽口福時,餘光打量到一個倩影。
「宋小師爺?」仵作急忙起身迎她進入小廳:「外面冷,快進來!」
小廳光線微暗,點了燭火作用不大,在加上牆體也是暗暗的灰黑色,更添壓抑。好在屋裡極其暖和,就是空氣說不出的怪異。
肉香、酒香以及不知名的味道交雜在一起,宋朵朵感覺實在是不太好受。
仵作倒是很豪爽:「剛出鍋的大棒骨!小師爺要不要來一根?」
宋朵朵乖巧一笑:「謝謝趙叔,不過我吃過啦。」
仵作失望一嘆:「那你沒有口福嘍。」
宋朵朵笑容維持不變,內心OS卻是極其不淡定:這口福我委實承受不住啊。
兩人入座,仵作獨自斟了一口小酒:「這個點,小師爺怎麼過來了?」
宋朵朵後知後覺感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但人已經來了,再去講究未免有點矯情。索性憨憨一笑,裝作懵懂的模樣問道:「我來找趙叔拿驗屍報告。」
……驗屍……報告?
仵作怔了怔,笑了:「小師爺不愧是讀過書的。」說著,取了一份屍格交給宋朵朵:「周小苗和王麻子的還需等一等。」
十二個時辰不到,發現了三具屍體,整個北崖縣又只有一位仵作,這麼短的時間能做出一份屍檢報告,已屬不易。
宋朵朵點頭:「恩,趙叔辛苦了。」
古代驗屍不能開膛破肚,所以對仵作的業務能力有著超高的水準。
宋朵朵看的認真,最後一頁看完時,仵作已經滿臉潮紅,正捧著大骨啃的忘我。見宋朵朵正瞧他,便問:「可是有什麼地方不懂?」
報告內容與宋朵朵事先的想法大多一致,不過有一件事,還需要問問專業人士的看法:「趙叔,以您做仵作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您覺得殺死朱連山的兇手,可有什麼特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