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夜幕四合,下了一天的大雪終於停了。

日頭落下西山,氣溫也降下了許多,哪怕炭盆燒的旺,穿了一套續著棉花的寢衣,宋朵朵還是感覺冷。

不過她也懶的挪動,坐在書桌前翻閱著朱府人的資料,文字均是繁體,燭火也暗,宋朵朵需得認真仔細的看,所以炭火退了熱度都未曾察覺。

這時,房門被人輕輕叩響,柔婉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師爺睡了嗎?」

宋朵朵眨了眨酸澀的眼,順著窗戶的縫隙瞄了眼外面的天,估摸出時間還早。

「是誰?有事進來說。」

那人得了准,身子微躬,小心推門而入。

宋朵朵這才認出了來人,竟是蕭淮北的近身婢女——惜念。

「小師爺,奴婢奉大人之命,請您前往堂廳。」

「這麼晚了,大人叫我什麼事啊?」

嘴上雖是疑問,但動作上絲毫不見拖泥帶水,披風隨意一搭,就往外走。她走路帶風,披風颯颯翻飛,素色寢衣若如若現。

兩人處事時間沒幾天,惜念暗暗觀察著,覺得出宋朵朵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卻沒想到,竟還如此……不拘小節。

轉眼間,宋朵朵以出了房門,惜念在想提醒也來不及,急急關好了房門後跟了上去:「小師爺去了就知道了。」

宋朵朵剛一邁入堂廳,就感覺氣氛不對。

內院里幾個眼熟的媽子、管事,如今正瑟瑟的趴跪在地,而側立候著的奴婢們也是頷首靜默,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素日里以和善著稱的縣令大人蕭淮北,居然面沉如霜,顯然是動了大怒。

宋朵朵一時有些躊躇不定,默了默後方才問道:「大人這是怎麼了?」

蕭淮北聞聲看向她,準備一一道來,但須臾片刻,似又覺得事情原委太過不齒,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只將手中的茶杯重重一落,呵道:「莫成!你來說!」

莫成立在蕭淮北身後,冷硬的臉上全然都是厭惡之態,冷睨著堂中趴跪眾人。肅然冷道:「這些惡奴膽大包天,仗著大人性子溫良,竟做出諸多腌臢事來……」

莫成詞意表達精鍊,宋朵朵的理解能力和腦洞能力也不低。

大概就是這些下人們看蕭淮北好性子,開始是幹活不積極、偷懶爭第一;後來膽子越來越大,演變成了貪墨伙食費、偷內院的東西販賣等等的一堆瑣碎小事,小事越做越多,於是今日……

事發了。

事件緣由是由蕭淮北欣賞雪景時突然想吹笛一曲,從而引發的。

因為笛子,丟了。

據莫成親口描述,他去尋笛子時,剛好撞見兩個下人鬼鬼祟祟在偷東西;莫成尋笛子不見后,扣押兩人質問。

兩人委實沒見過什麼笛子,擔心被責,紛紛供出第三人以求減輕責罰;如此以此類推下,堂廳很快就跪滿了人。

上到管事媽子、下到奴役小廝,竟沒有一個人手是乾淨的。

蕭淮北萬萬沒想到,他的寬仁待下,竟養出了這麼一群手腳不幹凈的腌臢東西。

這都是一群什麼?

賊窩嗎?

宋朵朵也覺得新奇,蕭淮北到底帶來了多少身家?

這麼一大群人偷了半年,居然沒有被掏空?而且直到現在才發現丟了東西?

莫成話說完了,蕭淮北聽著聽著只覺更氣,臉色黑一陣白一陣的,氣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宋朵朵思忖片刻,感覺此事一時三刻也辦不完,索性脫下披風搭在了椅背上。

不脫披風還好,如今披風一退,眾人均見到宋朵朵內里竟穿著寢衣?

蕭淮北臉色本就難看,驀地一瞧,便覺難以置信。反觀宋朵朵非但沒有覺得不妥,相反,極其坦然自若的坐了下來。不由眉宇凝重的掃向惜念。

他的目光如刃,惜念只覺的背脊一寒,默默頷首退出了堂廳。

這時,有婢女為宋朵朵斟了一杯熱茶。

宋朵朵接過未飲,雙手捧在手心裡暖著,眸光閑閑的掃過眾人,最終落到了蕭淮北的臉上:「想要解決此事倒也不難,就看大人想要怎麼處理?」

蕭淮北悶悶的哼了一聲:「師爺拿主意吧!」

賣了身的下人地位極其低下,且越是門楣高的府邸,教條就越嚴苛,每個做奴才的,都有著各自的心酸。

就連宋朵朵的身後,也有著宋王氏及一對弟妹的三張嘴等著她養。

所以就算挨罰,為了家人也唯有忍耐;只能祈願自己主人是個良善之人。

但太過良善就會造成今日這個局面:欺主。

惡奴不是一日養成的,時日久了,心性也就大了,板子挨多了,便會覺得不痛不癢。

所以,宋朵朵看向下首眾人,語氣淡淡道:「既如此,就按照我朝律法執行吧。請各位將過往所偷、所盜之物悉數奉還,然後按照贓款金額的多與少,逐一定罪。少的打板子、刺字;多的流放、處死。」

處死兩個字,宋朵朵說的輕飄飄的,恍若在說一件極其尋常的小事。

堂內死寂一片,很快,跪著的人中,便有人抖成了篩子。

顯然,這裡的每個人都偷了不少。

銀子該花都花了;東西該賣也都賣了,哪還能如數還了?

而且如數還了竟還要受刑罰?那若是還不了,又該如何呢?

宋朵朵似能看穿眾人心思似得,悠悠又道:「若是有人還不了,想輕生了事的。我也要勸上一勸,莫要想不開。因為你們死了,可以沒收你們的私產抵賬;若是私產不夠的,那就抓了你們的親人;年邁的抵罪,年輕的售賣為低等賤奴,永生永世供人奴役。」

眾人抖的愈發厲害,不經事的,直接癱了。

不過也有人例外。

畢竟物極必反,宋朵朵後面的話太過惡毒,簡直是不給人活路。

「你這是準備將我們往死路上逼嗎?」

說話之人名叫周一海,內院管事,上無父母,妻子兒子皆以賣身衙門,所以宋朵朵的威脅對他無效,畢竟他們本就是要接受懲罰的!

趴跪太久導致他面浮醬色,雙目也充斥著紅血絲,惡狠狠的盯著宋朵朵時,目光兇狠惡毒,恨不得將她盯出兩個大洞來!

宋朵朵恍若未察,將杯子端在嘴邊,啜飲一口:「朵朵年幼,竟沒見過周管事這等犯了罪還理直氣壯的。」

周一海冷哼一聲,人雖然還跪著,卻艮著脖子一臉不訓。然他身邊婦人則是小心翼翼拉著他的衣服,其目的不言而喻。

宋朵朵瞥著兩人舉動,漏出恍然之色:「差點忘了,周管事的一家老少均以賣身內院。」說著,目光掃過他的一家三口,忍不住噗笑一聲:「也對,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既然如此,那就……」

周家媳婦心裡登時一沉。

今日若是蕭淮北主持大局,以他心軟的性子,只要大夥哭一哭,此事便會不了了之。

但宋朵朵?

這丫頭雖年級輕輕,做事卻極重規矩,說一不二;最重要的,蕭淮北極聽她的話。

所以今日她的話一旦落下,必成定局!

所以周家媳婦完全不想聽她的決斷,連忙爬到宋朵朵腳邊哽咽打斷了她的話:「奴婢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還請師爺大發慈悲,放奴婢等一條活路。」

她的言辭悲切,全然悔悟,還止不住的咚咚磕頭。

其他人等見狀,也紛紛匍匐上前,有的跪蕭淮北;有的跪宋朵朵。

一時間,屋內磕頭聲此起彼伏,場景也極其詭異壯觀。

似是將兩人當成活菩薩跪拜了。

周一海原還固執著,可一想到自己兒子還年輕,便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不顏面了,也加入了磕頭隊伍。

果然,蕭淮北馬上心有不忍:「師爺啊,要不……」

宋朵朵歪頭看向他,烏黑的眼珠里是燭光的倒影,明亮而清澈。

話雖說一半,但語氣以表明了心中所想:要不……算了吧?

「好了。」宋朵朵喟嘆一聲:「年關將至,我也不希望大人造下這麼多殺孽,影響到明年的氣運。」

磕頭眾人均是一停,不敢在這關口做出出格舉動惹人不快。紛紛頷首小聲抽泣著,提著一口氣等著宋朵朵接下來的話。

宋朵朵默默了良久,似乎在想該如何處罰?

就在眾人感覺快要窒息時,宋朵朵終於開了口:「偷盜行為不能姑息,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你們是否真心悔過?就要看你們的表現了。」宋朵朵話音一頓,看向莫成:「每人分上一份筆紙,讓他們如數寫下自己偷盜之物。」

莫成應是。

「大人仁慈,願意給你們一個機會,也請你們好好珍惜。凡是能誠實寫下自己所盜之物的,懲罰減半;若能主動檢舉別人的,懲罰再減;若是在這個時候還心存幻想的——」宋朵朵語氣一沉:「我想諸位應該是了解我的!到時候休怪我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了!都聽明白了嗎?」

一聽可以減少懲罰,眾人心中喜不自勝,自然連連稱是。

宋朵朵不在理會,只對蕭淮北道:「還請大人移步,對於朱家的命案,朵朵有事回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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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縣令做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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