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宋亮第一個不同意,只是不等他開口,就被宋王氏拉到了身後,賠笑應承:「嫂子你也別生氣,要不這麼著吧——」

她拾起被王三家的扔在地上的衣衫打量一番:「我在這破洞上綉個花樣?等綉好了給你瞧瞧,到時候你如果還覺得不滿意,咱們在商量怎麼補償如何?」

晚來風起,宋家的小院更顯蕭條,宋王氏穿的單薄,站在院子里久了,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街坊鄰里熱鬧看的時間長了,冷的又抱胳膊又跺腳的,於是有人開始勸和。

「老宋家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能拿出錢來陪你?大不了讓小朵多給你家洗幾件衣服,這事就算了吧。」

「是啊,大晚上的,天還這麼冷,早點回去暖和暖和,因為這麼點事吵來吵去的,不值當。」

王三家的聽了翻了個白眼:「你也是!知道宋亮不會洗衣服就別讓他碰!」

宋王氏連連點頭:「嫂子說的是。」

王三家的嘆了口氣,一副且饒你一命的姿態對宋王氏說:「行了,大家街坊鄰居住著,我也不想把事情鬧的這麼難看,你把衣服給我補好了,回頭再讓小朵給我家洗二十件衣裳,這事就算了吧。」

宋王氏連忙應下,還要賠著笑臉勸她不要在生氣了。

王三家的這才心滿意足,準備離開前,瞥見宋亮一臉憤慨的盯著自己,不屑的翻了一個白眼,聲音尖利的補充一句:「往後我家衣服可別讓宋亮碰了啊,毛手毛腳的,一看就不是洗衣服的料!」

說完,揚頭一轉,就與人群後頭的宋朵朵視線對了個正著。

「呦,小朵回來了?」

宋朵朵神色漠然,生了凍瘡的小手端在胸前,指尖來回的動,像是在捻著什麼。

夜幕降臨,天色暗了下來,王三家的看不清楚,只走到了她跟前笑說:「剛才你娘答應替我洗二十件衣服你聽到了吧?」

「多少錢?」

「什、什麼?」

「那件衣服,多少錢?」

什麼態度?

王三家的哼道:「一百五十文買的!怎麼?你還能賠的起啊?」

巧了,她還真能賠的起。

宋朵朵攤開手掌,王三家的這才發現她小小的掌心裡攥滿了銅板,一個銅板面值十文。一共數出了十五個銅板,直接遞到了她。

王三家的愣了愣,這孩子哪裡來這麼多錢?

可轉瞬之間又是懊惱,早知道,剛剛就該多要點!

但不管怎麼說,穿了四年的衣服如今連本帶利的討了回來,不虧!

於是她伸手準備去接。誰料,剛將手遞過去,宋朵朵手指一抖,銅板稀里嘩啦的落了一地。

「你!」

宋朵朵掀了一下眼皮,不冷不淡道:「不好意思了王嬸,手凍僵了沒拿穩。」

王三家的啐了她一口:「你這什麼意思?往後還指不指望我來你家洗衣服了?」

「恐怕你想洗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宋朵朵看著眾人:「既然街坊鄰居都在,我也不用一家一家告知了,今兒就一塊說了吧。我爹死了這三年,承蒙各位對我家的照拂,如今我也大了,也該出去找份工做了。所以這洗衣服的活計,往後我就不做了。」

宋家洗衣服收費不貴,無論大小、薄厚,都只收一文錢。所以大家都願意把大的衣物往宋家送!尤其到了冬天,寒冬臘月洗冬衣簡直就是活受罪,但自從有了宋朵朵這個廉價勞動力,街坊鄰里的都感覺舒坦多了。

如今冬天還沒過完,她竟然說不幹了?這怎麼能行?

眾人一陣唏噓,紛紛勸宋朵朵在考慮考慮,畢竟她娘病著要用錢,弟妹吃飯也要用錢。

宋朵朵不予理會,面無表情的關上了木柵欄的院門,牽著宋亮的手直接進了屋子。

角落裡,正蹲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女娃娃,滴流圓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門口,一見是宋朵朵,「嗚哇」一聲哭了出來,小步子顛顛的衝過去抱住了她的大腿:「姐姐,芝芝怕。」

宋芝芝年僅四歲,膽子極小,聽了外頭的動靜不敢出屋,如今看到了宋朵朵才算找到了主心骨。

見小妹如此,宋亮的委屈情緒也收不住了,也嗚嗚的哭了起來,自責道:「都怪我……我要是能快點長大就好了,這樣娘和大姐就不用吃這麼多苦了。」

兩個小屁孩哭的此起彼伏,宋朵朵無奈又心酸,從懷裡掏出包子后蹲在兩小人面前:「吃肉包子嗎?」

哭聲驀地一滯,兩雙小眼睛齊齊落在了包子上,又瞅了瞅宋朵朵,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后,宋芝芝完全不顧及自己鼓起的鼻涕泡,抓起包子就吃。

宋亮也沒客氣,哭的事?吃飽了在說!

宋王氏送走了街坊鄰里,一推屋門就見到了這麼一副場景,三孩子一手一個大肉包,吃的歡天喜地。

宋亮最孝順,啃包子之餘不忘遞給她一個:「娘,肉包子,可香了。快吃。」

宋王氏下意識接了,惴惴不安的瞅著自己的大女兒。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她醒來后,哪裡變的不太一樣了。

發覺了她的注視,宋朵朵沉靜的看向她,淡漠問道:「不是說好不再接洗衣服的活了嗎?」

宋王氏吶吶的,不答也不應。默默了片刻后,小心問她:「這包子和錢?你哪裡來的?」

都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強,但這話在宋王氏身上半點沒有體現。

她但凡想的長遠點,家裡的日子也過不成如今這幅模樣。

就拿洗衣服這件事來說,明明是你來我往的公平生意,可卻覺得這是鄰里對宋家天大的施捨恩惠。

偏偏她自己身子又弱,所以洗衣服這件事自然而然成了宋朵朵的工作。

宋家日子過的捉襟見肘,冬日裡燒個木柴也是緊緊巴巴,除非一日三餐,否則根本不會燒火。

每到冬天,宋朵朵都是雙手浸在涼水裡洗衣,錢沒掙到多少不說,身體也糟踐個夠嗆。

原主對此頗有不滿,暗示宋秦氏將洗衣價碼抬一抬,不過宋王氏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每次都能講出一通篇的鬼話。

中心思想就是:大家鄉里鄉親的住著,何必計較那麼多呢?

街坊鄰里也都吃准了宋王氏膽小、愛面子、吃多少虧都無所謂的性格,可勁的作踐宋朵朵這個廉價勞動力。

如今看她不答反問,宋朵朵就猜出她準是又答應了街坊鄰居繼續洗衣服的事。

宋朵朵也懶的與她多說廢話,掏出了一串銅錢直接扔到了桌上:「我找到工做了,提前預支了一些月錢,我自己留了一些,剩下的足夠留給你們過年了。」

宋王氏一愣,看著那一串銅錢怎麼也有六十個銅板,心中不免一驚:「你、你這是把自己賣了?」

「沒賣,僱主好說話,答應可以月結工錢,不過往後我就要住在僱主家了。」

宋王氏這才鬆了口氣。

宋朵朵又道:「我的月錢足夠養活你們,所以家用方面不用你操心,不過這洗衣服的活你要是執意想干,那就自己干,別拉著小亮跟你一起活受罪。」

宋王氏萬萬沒想到平日乖巧懂事的大女兒會說這種話,當即激動的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埋怨我沒有照顧好你們了?」

宋朵朵冷冷瞥她一眼,直接了當的反道:「小亮早到了啟蒙的年級,可如今一字不識,除了洗衣服、做飯他什麼都不會做。長此以往,你是不打算讓他娶妻生子了?」

宋王氏眼睛驟然紅了,聲音也哽噎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撫養長大,卻不想你翅膀硬了,居然開始嫌棄起自己的親娘了。要不是為了你們三個,我何至於過這種日子?」

宋朵朵只覺得自己雞同鴨講,冷漠道:「既然如此,你就大膽去追尋自己的第二春吧!反正小亮和芝芝一直都是我再養!若能少養你一個,我倒還輕鬆了不少!」

「你!」宋王氏氣的全身發抖,直接跪在了地上,沖著上空嚎啕大哭:「宋郎,你在天上好好看看,這就是你的好女兒,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對不住你啊,居然把孩子養成這樣,你快把我帶走吧。」

簡直是對牛彈琴!宋朵朵理都不想理她,起身默默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來……

···

「主子。」

北崖縣的夜晚靜謐,所以三進三出的衙門後院,尤為的死寂。

聽到窸窣的腳步聲,剛剛執起一子的蕭淮北略略地轉過頭:「送回去了?」

莫成稱是,又道:「她是北三後街的,父親是個獵戶,三年前出了意外;其餘情況與她所說一致,家中有一生病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妹,父親死後,她一直靠給人洗衣服養活一家。」

蕭淮北眸色幽光如深夜之中的點點星芒,暗而深邃。

片刻后,默默轉回頭繼續觀察棋盤:「就這些?」

莫成:「五天前,有媒婆上門提親,讓她嫁與朱家那位癱子做沖喜新娘。」

蕭淮北眼睫一動,靜默著。

莫成又道:「宋朵朵並不滿意那門親事,直接跳了河,昏迷了一天一夜才清醒。其他的,並無不妥之處。」

吧嗒——

屋內紅燭爆了,光影忽明忽暗的晃動,晃的蕭淮北眼睛有些花。在看眼前棋局,竟不知該從何處落子,久久之後,默默將棋子放入棋盒。

「夜深了,安置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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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縣令做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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