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
和親王去暢春園走了一圈,看到皇后跪在春暉堂偏廳中,太后在正堂高卧,不聞不問。早就從母親裕太妃那裡知道太后指望不上的他給太后請過安之後,什麼也沒說,又回到了圓明園,來到茹古涵今,進門之後,徑自跪在了院子當中。
李玉看到他這個做派,怎麼叫都叫不起來他,想了想,躡手躡腳的走進屋,只見乾隆蓋著被子,整個人彷彿嬰兒一般蜷縮在炕上,一臉的萎靡頹喪。
他湊上前,小心翼翼的低聲喚道:「陛下,陛下——」
乾隆撩起眼皮,帶著幾分怒意斥道:「朕不是說了嘛,朕現在誰都不見,什麼事都不想聽。不管什麼大事,哪怕天塌下來也來煩我。」
碰了一鼻子灰的李玉壓著牙,到底還是乍著膽子把和親王在院子中跪著和皇后在暢春園跪著請罪這事說了出來,可看到乾隆閉上雙眼,不聞不問的樣子,無奈的摸了一下鼻子,退了出來。
「李大總管。」剛一出屋,穀雨和谷雪就把他叫住了,兩人緊緊盯著他,問:「我們家娘娘到底怎麼了,是生還是死,你能不能給我們一個準話?」
高明素被太後身邊的芳姑姑叫去了暢春園,之後凝春堂失火,皇后帶來了貴妃在火災中受傷的消息,谷雪和穀雨要求去照看自家主子,被皇后拒絕。她倆雖然一直擔心高明素的傷勢,但是在今天之前,一直沒懷疑過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只是從皇后不讓她們去照看她,而高明素也一直都不跟她倆聯繫,她倆覺得園子里傳的那句「貴妃在火災中毀容了」可能並非空穴來風。
進宮這麼久了,谷雪和穀雨都清楚,在宮中想得寵,單憑一張出眾的臉雖然能引起皇上的注意,但想不讓皇上對其只是一時新鮮,想長久的留下皇上,只靠臉是不行的;可如果沒有臉,那麼連最基本的吸引皇上的資本都沒有,所以,美麗的容貌是得寵的基本條件。
因此,以她倆對貴妃的了解,覺得如果她真的毀容了,心情不好,以她的性子,一時之間鑽了牛角尖,不想見任何人,特別是她曾經熟悉的人,是非常有可能的。所以,她們雖然擔心,但並沒有過分擔憂,畢竟,貴妃不可能在暢春園住一輩子,等太后和皇上回來之後,就會回來了。
至於毀容了之後的貴妃是否能治癒,是否還能得寵,那已經不是她們能考慮的了,反正,她們的職責就是服侍好主子,不管她是富貴,還是落魄,都不離不棄。
可是在太后和皇上回來之後,穀雨和谷雪發現自家娘娘並沒有回來,雖然沒人告訴她們發生了什麼事,可從乾隆來茹古涵今之後的表現,她倆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個最壞的結果,那就是自家娘娘其實並不是毀容,而是亡故了。
心裡存著這個疑問,可谷雪和穀雨卻不知道該問誰,這次碰到李玉,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所以叫住了他,將問題問了出來。儘管心中已經做出了主子可能不在了的準備,但在詢問李玉的時候心中仍帶著一分僥倖,希望是她們猜錯了。
李玉對上兩人期待她給出否定答案的眼神,下意識的移開,嘆了一口氣,道:「節哀!」然後不想去看兩人大受打擊的模樣,一溜煙的跑了。
谷雪和穀雨在猜想得到證實之後,眼淚頓時涌了出來,身形搖晃,不住的搖頭,拒絕接受這個悲痛的消息,嘴裡喃喃道:「娘娘,娘娘——」
作為廚子,在乾隆來了之後,哪怕沒有點餐,時青也得預備著,因此過來詢問李玉時,聽到了谷雪和穀雨和李玉的對話,忙站出來提醒這兩個痛哭失聲的傢伙。「你倆先別哭了,原來不知道娘娘已經過世,大家怎麼打扮都無所謂,但如今既然知道了娘娘不在了,趕緊將不合時宜的裝扮收拾起來,為她守孝要緊。」
經他這麼一提醒,穀雨和穀雨收拾起眼淚,帶著宮人收拾茹古涵今內外,因為這個時候宮中還沒有為貴妃舉喪,一時之間無法從內務府那邊領來白布,所以,她們只是將屋裡屋外色彩鮮艷的東西收拾起來。
在茹古涵今的宮人忙裡忙外的時候,夜幕悄悄降臨了。乾隆呆著的房間,這些人沒有人敢進,李玉倒是進出了兩次,第一次進屋點燈,被罵了出來;第二次端著清粥小菜,請從上午回宮之後,兩頓飯沒吃的乾隆用膳,被乾隆掀翻,扣了他一身湯水粥米;連著碰了兩次釘子之後,連他也沒那個膽子進屋去打擾乾隆了。
哪怕中途李玉貼心的給了他一個墊子,讓他墊在膝蓋下面,可跪了好幾個時辰的和親王只覺得兩隻膝蓋骨彷彿不是自己的,又疼又麻,忍不住側著身子,抬起左腿,將重心放到右腿上,過了一會兒又將重心換到左腿上,兩條腿來回倒換,可是就算是這樣,兩條腿也有些吃不住勁了,每次換腿的時候,他都要齜牙咧嘴疼一番。
就在和親王覺得自己要支持不住了的時候,屋裡傳來將他從磨難中解救了出來的乾隆的聲音,「弘晝,你進來。」
「哎。」和親王答應著,想要站起來,奈何書雙腿有心無力,對著守在正屋門口的宮人招了招手,在他們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挪進了屋。
乾隆披著被子坐在床上,不辨喜怒的看著被宮人攙扶進來的和親王,不等他對他行禮,指著地上的一個綉墩說:「不用行禮了,你做那吧。」
和親王在綉墩上坐好,看著坐在炕上的乾隆,想到進宮時,福晉說的話,涎著臉,對著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道:「四哥,你要是生我的氣,隨便你怎麼罰我都行,哪怕把我的親王爵削掉,削成白板,我都沒意見,只要把氣撒出來就行,千萬別憋在心裡,憋壞了你自己。」
「呵呵。」乾隆冷笑一聲,說:「老五,你長進許多。不,應該說你其實本來就很有能力,只不過自從皇阿瑪過世之後,你行事變得荒誕不經起來,讓我都忘了,原本你和我也曾經是一起給皇阿瑪辦差,而且你的和親王爵位,也是你辦差得當,皇阿瑪才封得你。」
和親王聽了他這話,心中一凜,原本想為自己分辨和請罪的言語全都沒說,強笑道:「四哥,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其實我真的只是腦袋一熱,就應下了皇后。中途有好幾次我都後悔了,可這上了船,再想往下下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因此,只能硬著頭皮做下去。」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那你是選擇派人告訴朕,還是和皇后聯手,瞞著我?」乾隆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神色幽幽的問道。
一室沉默,過了好半晌和親王才非常嚴肅的答道:「回皇上,如果在給臣弟一次機會,臣弟依然會選擇答應皇后,因為你不僅僅是貴妃的男人,更是大清國的皇上。」
「是呀,朕是大清國的皇上。」乾隆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語帶悲涼,透著幾分脆弱的說:「老五,你知道嗎?在知道貴妃的死訊時,我傷心悲痛之餘,想到皇后竟然把她的死訊瞞得一絲風都不透,足足瞞了兩個多月之久,朕那個時候,有一股毛骨悚然之感,一下子想到了民間流傳的父皇得位不正的流言上。」
民間傳說,原本康熙看中的繼承人是雍正的手足兄弟十四皇子胤禵,但因為雍正在宮中有眼線,比其他皇子早一步知道了康熙過世的消息,因此,他瞞下了康熙駕崩的消息,趕到宮中,將康熙留下的傳位遺詔中的「傳位十四皇子」改為了「傳位於四皇子」之後,才對外宣布康熙薨逝,從而篡位成功。
但這只是流言,身為皇室子弟的他們清楚的知道皇家傳位詔書,是用滿蒙漢三種文字書寫的,雍正就算能改漢文,那滿文和蒙文怎麼改?況且「十」乃是民間簡寫,皇家用字,寫的是「拾」,根本沒有加一筆更改的可能。
原本在弘晝這裡,向乾隆隱瞞貴妃死訊,是為了江山社稷和乾隆為君的名聲考慮,是他占著大義和道理,可讓乾隆這麼一說,等於皇后和他聯手架空皇權,心有不軌了。
和親王顧不得兩條膝蓋了,撲通一聲,從綉墩上跪在地上,道:「請皇上明察,就算借臣弟一百二十個擔心,臣弟也不敢,臣妾絕無此心。」
「起來吧,朕只是那麼一說,並沒有懷疑你。」乾隆神色淡淡的發話,「貴妃的喪儀你是按照什麼規格等級準備的?」
因為乾隆的話,弘晝覺得他和皇后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雖然不能為皇后在乾隆這裡辯白,可他努力把皇后做的,展現她沒有私心那一面說了出來。「皇后讓臣弟按照皇后的品級準備,但臣弟不敢,因此在準備各項事宜時,比皇后的等級低了半格,不過比皇貴妃的品級又高出半籌,有點不倫不類。」
沉默了半晌,乾隆非常冷淡的說:「行了,你下去吧。回你的和親王府,該當差就當差,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至於怎麼處置你,一切都等朕的旨意。」
聞言,和親王如蒙大赦一般,哪怕雙腿仍不良於行,卻等不及宮人的攙扶,搶先挪動著往外走。出了屋,他命令宮人大步快走時,聽到屋裡乾隆吩咐李玉讓人去暢春園傳旨,讓皇后回園子,回長春仙館繼續主持皇後事務的話。
回望著乾隆的窗影,想到他剛才因為一剎那的脆弱,說了那幾句真心話,和親王明白,自己和皇后算是逃過了一劫,因為他的身份,乾隆一直對他有猜疑,因此損失並不大,但皇后絕對是損失慘重。經此一事,她和乾隆之間的夫妻情分只怕所剩無幾,以後兩人相處,只怕要走君臣奏對的路子了。
皇后從暢春園回到圓明園,並沒有聽乾隆的話,回長春仙館,而是來到了茹古涵今求見他。
正在用膳的乾隆聽到皇后的求見,沒有像以往那樣立刻宣召,而是慢斯條理的繼續用膳,直到吃完飯,才移到外廳,見一直等在外面的皇后。
看著臉色蒼白,在章嬤嬤的攙扶下,勉強站起的皇后,他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的問:「朕不是下令讓皇后你回長春仙館了嘛,你不聽朕的命令,反而跑來求見朕,可是有什麼大事?」
皇后看著乾隆擺出來態度,心中一通,道:「回陛下,臣妾想和陛下說的是,陛下在下詔提及貴妃之死時,不要說貴妃是死於火災,最好連火災提3都不要提及。」
「皇后這話是什麼意思?」乾隆聽了這話,利目輕掃,在心裡不由自主的琢磨起害貴妃身亡的這場火災來。
雖然不想和乾隆說,這場火災和太后可能有關,當初傅恆在查出這方面的端倪來,就被她從中阻止了,可身為皇后,宮中失火,在太后和乾隆兩大巨頭都不在的情況下,她不可能一點都不查,因此察覺到一點線索,理所應當。
「陛下,凝春堂失火時,住在正殿裡面的宮人不僅沒逃出一人,而且也沒人呼救,太後身邊的芳姑姑也死於這場火災。」皇后將明面上的事實說了出來,儘力避免言語中有偏向。「經查,這次失火似乎並非意外,因為事後發現,貴妃住的佛堂周邊灑滿了油,……」
原本乾隆以為貴妃之死是死於天災,如今聽皇后這話,頓時明白,原來是死於人禍,這讓他怎麼能接受,勃然大怒道:「誰做的?誰這麼大膽竟然敢謀害後宮妃嬪?」如此膽大包天,朕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見皇后不答,乾隆急了,追問道:「皇后,朕在問你話呢?你可查出是誰謀害的貴妃?」
雖然有懷疑對象,但就算證據確鑿,皇后也不可能說出太後來,更何況,她在有這個猜測時就已經不肯繼續往下查了,在乾隆的追問下,請罪道:「臣妾無能,只查出貴妃並非死於意外,但未能查出幕後主使。」喜歡清穿之貴妃改命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清穿之貴妃改命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