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醉酒的女人
石頭向來理解我的驕傲和自尊,即使他現在把往返香港的機票放在我的面前,我肯定也會像原來的顧貓一樣,賞他一個大嘴巴。我這個人,往好了說,是人窮志不窮,往壞了說,就是清高孤傲,我雖賺錢不多,但足夠溫飽,所以,不用卑躬屈膝,奴顏諂媚地討好其他人,尤其和男人在金錢交往方面,我絕對不蹚渾水。
石頭得到我赴港的承諾,眉眼舒潤地笑了,結束通話前,他拿起麥克,望著我低低地說:「貓子,看到你又能笑了,真好。」
我的心掠過一絲疼痛,可我還在堅持微笑著。我想,就讓那快樂的貓子活在你的心裡吧。這樣,才對得起,所有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薇薇兒暫時走不開,派了司機接我,很快,司機便主動和我聯繫約在墓園外見面。我等了大約20分鐘,一輛黑色的豪華賓利汽車在我前方停下,司機下車,禮貌的問清我的身份后,打開車門,請我上車。
跨進車內的一瞬,視線昏暗的同時,我的心頭巨震。
我的半條腿還在車外,我卻停住,盯著那個低調奢華的車廂,足足有五秒,我才咬著牙上車。。
「司機師傅,這不是丁小姐的車吧。」我問。
司機幫我關上車門,面帶微笑的回答,「不是,顧小姐。這是我們徐董的車,丁小姐還在和徐董談事情,她說讓您到了等她一會兒。」
果然。
我咬著嘴唇,覺得忽然變慢的呼吸,此刻更加的窒悶不暢,尤其當我看到精緻的木質扶手上那一小摞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財經雜誌時,更是面色蒼白地轉開視線。
不會是另外的一個徐董了,只有他,才會在車裡留下讓我心神大亂的味道,也只有他,會習慣翻看那本枯燥無味的英文財經雜誌,只是我的目光在雜誌的旁邊探尋到一抹淡淡的嫣紅,那樣明艷跳躍的色彩,讓我的嘴如同嚼入黃連一般的苦澀,我的心情從跌宕起伏到黯淡無光,不過就是短短的幾秒時間,那是一條價值不菲的純手工絲巾,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雜誌旁邊,以一種繾綣交纏的姿態宣告著主人之間那種親密無間的關係。
我慢慢別開臉,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匆匆閃過的風景。熟悉的建築物,熟悉的街道,卻已再也不是我熟悉的那個人。
忽然間,覺得自己也變得陌生而又可怕,車窗里映出的,這個面色蒼白,眼神痛苦的女人,又是誰?
本埠的交通電台正在放著一首劉若英的老歌,她和王菲一樣,一直是我喜歡的歌手,和王菲的空靈縹緲不同,劉若英的聲線柔和清麗,普普通通的歌曲經過她的演繹,都會有一種別樣的悱惻憂傷的味道。。
這首歌,叫做《決定》。
也許你並不是我唯一的伴侶啊
雖然曾經最需要你給我鼓勵
相信你對我付出的是真心真意
我不會我不曾更不可能忘記
希望你
別再把我緊握在你的手裡啊
我多麼渴望自由自在的呼吸
你知道這裡的天空是如此美麗
就讓我自己做些決定。
閉上眼睛,任四周熟悉的氣息把我環抱,靜靜地感受心底流淌過的淡淡的憂傷。。。
平措,我該怎麼做,才能對你做到全然的遺忘。。。
我和薇薇兒見面的地方是市中心一家以本埠美食出名的高檔會所。這裡我曾來過一次,對它的裝修風格很是不能苟同,一家本埠的會所,卻裝修成日式的風格,就連出來迎接我的侍應生,也邁著難看至極的小碎步。
會所上下兩層,一樓大廳,二樓包間。一樓說是大廳,其實每個榻榻米周圍都會用日式屏風隔開,再加上大盆綠植的遮擋,卻也覺得私密。
我被侍應生安排在一個靠窗的座位,這裡視野極好,能看得見街頭人生百相,卻聽聞不到一絲塵世的喧囂,侍應生小聲提醒我,如果覺得亮,或是不想被打擾到可以把捲起的竹簾放下來。
我稱謝說不用了,我打發他走開后,一個人在座位上等薇薇兒。我看到街頭的紅男綠女面無表情的從我的眼前經過,我看不到他們眼底的情緒,卻看到了蔓延在他們四周的空洞和疲憊。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像我一樣的人,活得辛苦,活得累。。
目光隨意一瞥,卻被釘在原地。
那輛送我到會所的黑色賓利車居然還沒有離開,就停在我視線可及的一處角落。我感到一絲疑惑和不安,它,為什麼還不走?
沒有給我思考的機會,薇薇兒來了。
就她一個人,沒有秘書和助理,更沒有我心中暗自忐忑的那個人。我為我這種胡亂猜測的行為感到可恥,恐怕也只有遇到與他有關的事物,我才會如此的神經質吧。
神經質,是的,就是這個詞,用來形容我的當下,卻是再恰當不過。
不是我猜想的那種可能,我暗暗的鬆了口氣,起身和薇薇兒擁抱。
薇薇兒每次都看到我都非常的高興,她一高興臉就很紅,她抱著我,滿足地嘆息道:「貓子,我可真想你。」
「我也是,薇薇兒。」被知心朋友如此的惦念和關心著,我覺得非常溫暖。
我們點了四個菜,兩葷兩素,外加一個濃湯,一份小吃,都是我們平常愛吃的。
薇薇兒指了指我的眼睛,敏感地問:「貓子,你哭了嗎?怎麼眼睛是腫的?」
我按了按有些乾澀的眼睛,苦笑一下,給了她意料之外的回答。
薇薇兒愣住。
「已經過去很久了,沒關係了。」我拿起茶壺給薇薇兒倒茶,可是擱在茶壺上的手背卻被薇薇兒蓋住,我抬眸望她。
「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伯母的忌日。」薇薇兒非常的不安和歉疚,她事先不知情,因為是平措的司機和我約在墓園見面。
想起母親,我也是一陣黯然,不過,畢竟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不想嚇到薇薇兒,所以盡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沖她笑了笑,「早沒事了,就是怕她太想我,所以,每年來看看她。。」
薇薇兒看到我的笑容,神色卻愈發的憂傷起來,握著我的手的勁道大了許多。
「我也想我的媽媽了。。貓子。。我好。。」薇薇兒情緒激動,話未說完,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對於這個話題的結果,我感到啼笑皆非。原本是我紀念回憶母親的一天,該我傷感和消沉的,可反而是我一直在勸慰著觸動傷心事的薇薇兒了。雖然有些戲劇化,卻也感同身受,畢竟,失去母親的我們,有著太多相同的傷痛和委屈。
最後,為了同病相憐,為了兩位母親能夠在天堂做鄰居,我和薇薇兒把一瓶度數不低的紅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貓子,我好嫉妒你。。知道嗎?」臉頰緋紅的薇薇兒醉眼迷離地看著我。那樣深刻糾結的眼神,似是想把我看穿,把我逼到連我自己都不敢去碰觸的角落裡去。
我以為她在說我和石頭的往事,搖搖空掉的酒杯,我一臉無奈地解釋:「我。。。我現在對你們構不成任何威脅了。。我自己都是一團亂麻了,哪還顧得上去搶你的愛人。」
薇薇兒擺擺手,再擺擺手,可能晃得急了有點暈,她用手壓了壓額頭,才看著我,口齒不清地說:「我知道了一個秘密。呵呵。。呵呵呵。。想不想知道,貓子。。」怕我不信,她伸開雙臂在空中劃了個半圓,表情誇張地說:「很大。。很大的一個秘密。。。」
我儘管頭腦發懵,酒勁開始翻湧,卻仍然能看到她瞬間變得有些複雜難言的神色。
我的臉色一變,緊緊地盯著她。
「你猜到了,是不是。。可是你只能猜到與他有關,卻永遠也猜不到那個秘密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她說。
「你喝醉了,薇薇兒。」關於那個人的一切我都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聽。
「你別裝了,貓子。。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個秘密是什麼嗎?我就不喜歡看你把自己關在裡面,連頭都不敢露出來的膽小鬼模樣。你說,你是。。是不是膽小鬼!!哦。。呵呵,說錯了,是膽小貓!!你是膽小的貓!」她一邊說一邊把尖尖的手指戳在我的肩膀,迷濛的眼中儘是對我懦夫行為的指責。。
我搖頭苦笑,「你還想要我怎樣?薇薇兒。」
即使那個秘密和我有著重大的關係又能怎樣?從西藏轉身的那一瞬,就已註定了我和他之間緣分的終結。面對一場不該發生的愛情,面對一個愛上了卻只能遺忘的男人,我還能做些什麼呢?除了遺忘還是遺忘,我再也做不了其它。。。
後來,那個天大的秘密終是被喝醉的薇薇兒保住了,她喝的太多,醉倒了。我並無遺憾,只是覺得疲倦心累,胸臆間憋著一股子悶氣想要發泄,卻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出口。
薇薇兒喝醉了還沒忘了結賬,我們互相攙扶著走出會所,我正要揚手叫車,腦中卻忽然想起了那輛黑色的賓利。側身一望,那位子卻已經空了。街燈下那裡又停了一輛銀灰色的汽車,一看就不是什麼豪車。
走得真乾淨啊,連一絲痕迹都沒有留下來,就像他那個人一樣,說轉身就轉身,好像不曾留戀過什麼。
侍應生怕我們出意外,一直跟著我們,薇薇兒醉酒後身子特別的沉,我正要喊侍應生來幫忙,卻聽到身後響起一道似曾相識的男聲。
「我來吧,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