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真相總是傷人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怎樣回答她的這個問題,才算合適。
想回一句,難道你贊成我和他見面?念頭一經閃過,立刻就覺得我和她的立場都可笑得不得了。妻子問老公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和老公糾纏了,這個問題本身就很詭異和滑稽好不好。
我摸著咖啡杯的邊緣,輕輕轉了幾下,「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夏之秋的眸光閃了一下,只是這微小的一個閃爍也卻沒能逃過我的眼睛,因為我一直在盯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也就只是這麼短短几秒鐘的停頓,卻讓我一直有些惶恐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一個人把自己的情緒偽裝的再好,也不可能做到全無一絲漏洞。。。
她愛他,不比我少。
她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其中,甚至包括了我。
所以今天她是有備而來,接下來我需要做的就是靜靜地聽她的下文而已。
夏之秋笑了笑,伸出漂亮的手指捋了下耳邊的碎發,就像是舊時的掌家貴婦,姿態嫻雅中透著權威和高貴。我以為接下來,會是一番言辭激烈的交鋒對決,可是等了一會兒,卻等不到我要的聲音。詫異中抬眸望去,我卻愕然愣住。
剛才那個還優雅矜貴的豪門貴婦竟像是我看到的幻影那樣瞬間就消失了,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神色黯淡,疲憊憔悴的尋常女人,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她的眼睛里竟隱隱帶著一絲絕望。她看著我,手指因為過於用力,指尖被杯子擠壓成了青灰色,她看起來情緒很不穩定,像是忍耐著極大的痛楚做著劇烈的心理鬥爭,我靜靜的等著她,直到她在半分鐘后擱下杯子,重新穩定好情緒之後,對我開口。
「幫平措生個孩子吧……」她的聲音細聽之下帶著輕微的顫抖,哀求的目光直直的盯著我。而我則表現得過於平靜了,連我都訝異於我的平靜,微啟嘴唇,想說點什麼才能打破這詭異的寂靜,可是瞬間閃過的念頭卻令我的身體猛一下發涼,心裡湧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厚厚地堵在胸口,讓我沒有喘息的機會。
這時,我又聽到夏之秋的聲音。
「貓姐,我知道我很冒昧打擾了你的生活,可,平措他除了你,不肯再找別的女人。」
「你應該知道,我,我很多年以前就不能生育了。」
「咣!」我把杯子猛地砸向桌子,聲音爆響,引來小喜擔憂的張望。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
忍耐,貓子,忍耐。
我心中的怒火已經到了臨界點,再多一句,我都會爆發。
原來這一切是早有預謀的背叛啊,她因為不能生育而委屈求全,這是多麼偉大的犧牲精神啊,簡直想唱支頌歌給她,看來,我這點齷齪的愛情,在她的面前,簡直就和老鼠洞里的老鼠屎一樣,不值一提。還有那位極度配合的老公,他不惜以身做餌,設計了所有的邂逅和巧合,卻是為我的再度陷落而鋪就了一張網。
說什麼在原地等我,貓子。
我還真是傻,傻到了極點,傻到了學會卑賤的做人。
我的喉嚨里燒起一團火,堵得我說不出話來,一句都不能。我怒極反笑,起身就要離開,還有談下去的必要嗎?一個講出去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還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嗎?我堂堂顧貓,雖說不是什麼老實人,可向來不齒於和卑賤為伍,對於夏之秋這個荒謬至極,甚至是愚蠢至極的請求,我連回答都不用,我要做的,就是遠離眼前這個可憐的瘋女人,也逃離那個一想起心底就會滴血的男人。
「貓姐----」夏之秋不知道那裡來的勇氣,衝出門來追上了我,緊緊地拽住我的胳膊。
「你消消氣,別和我計較。。求你了,貓姐。。你這樣子,平措可怎麼辦呢。」
我氣急,反手拉著她的胳膊沖著滿大街的靚麗女性指過去。。
「看到了嗎?找她們去。。只要你們肯出錢,數不清的美女會自動自發的為他生一堆孩子,呵呵。。噢對,我還忘了,你老公哪裡用得到錢,那麼好的皮相,相信多得是女人願意倒貼。只是苦了你了,平白為別人養孩子,原本我就佩服你,夏之秋。從今天起,我會更加的佩服你!」我向面色慘敗的夏之秋豎起大拇指,語氣悲愴地吼道:「拜託!!不,我求你。。求你回去告訴那個人,請他自動自覺永遠消失在我的面前。。永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
我甩開她的胳膊,轉身大步離開。
可笑至極。荒謬至極。
跌宕起伏的生活簡直比我寫的小說還要精彩三分,懷著滿腔怒意和悲憤,我一路狂奔回家。
門也招惹我了,咣當巨響,好久還回蕩在我的耳中。
我趴在門上,很久都沒有動,一種想哭卻又哭不出來的感覺幾乎要把我逼瘋了,我倔強的挺立著,用沉重的呼吸和砰砰的心跳聲,平緩我幾欲爆炸的情緒。。
忽然,我察覺到什麼,慢慢朝那片黑暗轉過身去。
靜謐昏暗的客廳有升騰而上的煙霧,而始作俑者就坐在沙發里擰開了屋角的落地燈,我的腦子瞬間空白,手裡的背包無意識的滑落在了地上。
他。
怎麼進來的。
「咣----------」赭色防盜門在我眼前被狠狠地甩上。在它閉合的剎那,我閉上眼睛,再也沒有了力氣,癱坐在沙發里。。。
茶几上放著平措憤怒中摔在上面的大門鑰匙,在昏黃燈光下反射著冷冷的金屬光澤。正如我的心一般,冰冷失魂。
話說得很絕。
很傷人。
可我卻不想說對不起,甚至連那個念頭都不曾有過。看著他因為氣極而扭曲發紅的臉龐,看著他強忍怒火扔下鑰匙離開,我卻有種發泄過後的暢快,雖然我也是鮮血淋漓,卻很是酣暢淋漓。
我對他說:「你們夫妻都是演技派。雙簧戲演得惟妙惟肖,差點把我逗笑了。只是很可惜,你們賣力演出,為什麼不把它演完呢?是因為我這個觀眾中途退場,還是你們怕最後承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平措,你很想要個孩子是嗎?可你忘了嗎?我已經快三十歲了,即使我願意生,也不符合優生優育的條件啊。你們還是趁早想別的法子吧,我這條路,行不通。」
「別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也別說那些愛啊恨啊的,現在對我來說那全都是狗屁。呵呵,別皺眉,也別嫌我說話難聽,我就這麼個人,經不起你們這樣費盡心機的折磨。。你走吧,我不想再聽任何的解釋,這日子過得太糟心了,我討厭這種狀態,討厭自己。哦,對了,麻煩你走的時候把鑰匙留下,要消失就消失得徹底一點,別再這樣糾纏不休了,我真的夠了。。」
真的夠了。。
平措果真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又或者是無話可說?
只是那一陣陣急促沉重的呼吸,攪擾得人心慌。
我暗自冷笑,難道你還有申訴的理由?
我扭轉頭,特意避開了和他目光對視的機會,我什麼也不想聽,不想看到。
過了好久,房間里還是一片寂靜,我聽到了他在背後點火抽煙的聲音,我疲累的闔上眼睛,蜷縮在他對面的沙發里不動聲色。時間又向前走了一點,一支香煙快要到頭的時候,他終於站了起來,沒有走向大門,卻是緊挨著我坐了下來。
我連眼睛都沒睜,只是厭惡的把身體朝一邊挪了挪,想離他遠一點。可他卻表明了不讓,強勢無比的扯過我的身子,一隻手壓著我的後腦勺,另一隻手固定著我,他哪裡知道,心力憔悴的我根本沒力氣和他抗爭。
「別這樣,平措。」
「我是真的累了,你不累嗎?平措。」
他不回答我,只是用下巴微微用力的蹭著我的額頭,溫柔固執的動作讓我的心漸漸從委屈和憤懣變得酸澀而又疼痛,他的聲音清晰而低沉,「我就是怕你累了啊,貓子。我們兩個人,你總是跑得最快的那一個。」
你究竟想做什麼?平措。
我終於拉開和他的距離,也不得不和他的目光相遇。記憶中的黑眸還是那麼的深邃幽遠,濃黑的眉峰依然挺秀俊逸,我們是那樣的接近,近到彼此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他揉著我的後腦,輕嘆了一聲,朝我緩緩低下頭來。
氣氛混沌不清,就任這樣糟糕的情形繼續下去嗎?
看似濃烈的背後卻隱藏著數不清的陰謀和算計,那個在高原的陽光下笑的一點雜質都沒有的英俊男子真的就這樣走遠了嗎?
我相信你是真的愛我,平措。
但是我們的愛情太絕望了,互相都給不起,也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