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入夢來

城樓上，李俶看著邱讓的馬車出了城。他的心裡充滿了羨慕。

羨慕他能去那裡一直陪著她。而自己卻要在這沒有了她的長安城，長長久久平安卻又孤獨地活著。

活著他這一副軀體，死了他這顆心。

有時候他會想，這江山與他何重。。這子民與他何關。。。

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的秀兒說的話，他就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他得為了她進食。

得為了她休息。

得為了她，活著。

還要為了她騙著她一家人。

城樓下，有個休息的亭子是李俶昨夜讓人修的。

昨日蘇廣林攔住了要離開院子的李俶，提出了想辭官守在城門。

蘇廣林覺得自己和塗玉真已經老了，和邱讓一樣四處尋找相似之人是不實際的。於是他辭官想每日守著這個人來人往的城門，期待能夠遇上相似的人。

李俶同意了他的辭官申請。還讓人連夜在城門口修了一個小型的亭子。只給蘇廣林和塗玉真用。

李俶下了城門見蘇廣林和塗玉真認真的望著人來人往的城門，心裡一陣心酸。

他的秀兒，是幸運的。

有這麼多的人真心愛著她。

看到這一幕，李俶更加堅定要為了蘇神秀好好的演下去。

「公子！」塗玉真率先看到了李俶。

「岳母。」李俶從沒想過蘇神秀不在了，他不去承認自己的身份。

「怎麼敢當。畢竟我們秀兒。。。」塗玉真恭敬萬分。

「秀兒，會回來的。她不管在哪裡，都是我的妻子。她的爹娘就是我的岳父岳母。希望你們不要否認。」李俶情真意切。

「好。。好。。」塗玉真紅著眼萬分感激的看著李俶。有這樣一個人如此愛著自己的女兒，她怎麼會不感動。

「賢婿，有時間就到家裡坐坐。家裡永遠歡迎你。」蘇廣林上前第一次主動握著李俶的手紅著眼哽咽的說道。他時常後悔當初怎麼就那麼想不通非不同意兩個人在一起。

「好。還望岳父岳母不要改變秀兒在蘇府的院子和房間。」那裡充滿了李俶和蘇神秀在一起的許多美好回憶。

「怎麼會呢。我們和你一樣，每時每刻期待她能回來。」塗玉真和蘇廣林默契的同時回應了李俶的請求。

「還望二老，注意身體。天冷加衣，下雪下雨就不要出來了。我也會派人來這裡看著。」李俶想過了，他也要代替心愛的人守護她愛的一切。

「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兩個人商量過了，風雨無阻。我們的女兒為了我們兩個做了很多，而且你又為我們二老修了這個亭子。我們雨雪都淋不到。這一點事，我們二老可以做得到的。」這是他們唯一能為女兒做到的，就算誰來說，他們也不會改變主意。

李俶見二老已經說到這份上，也不便再說什麼。

與他們道別後，李俶再踏入宮裡，心裡已經完全是另一種心情。

悲涼。

落寞。

心死。

無所求。

無所欲。

於是他下了一道旨意，凡是以後進宮選秀的女子都要容貌像他送出去的那副畫。

各地的官員都收到了李俶親手再畫的蘇神秀畫像。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圖上的女子是誰，但借於之前尋找沈珍珠的旨意。大家自然而然的以為這畫上的女子是沈珍珠。

而他們的皇上，一直記掛著她。

不久以後，蘇廣林和塗玉真以及蘇乘元湘等都知道了這件事。大家心安了不少。心安於李俶如此認真的尋找著她。

日復一日。

轉眼又是一年棗花開。

李俶讓人守著蘇神秀之前的院子。自己一個人提著杏花酒坐在樹下飲著酒。

棗花瀟瀟而下，落滿了他的肩頭。

他也不彈掉。只是感受著花的香氣。

今晚的月亮很圓。他的心卻是缺的。仰頭便是一口酒。

前些時候，宮裡第一批選秀女子進了宮。他認真的去挑了許久。

留了一個有著丹鳳眼的女子。名字，他不記得了。

一個有著羽玉眉的女子。名字。他不記得了。

還有一個嘴唇特別像她的。名字。他也不記得了。

還有幾個，氣質淡然然的，有點像她。他也留下來了。名字，一個也不記得。。。

因為召峰留在了長白山，所以萬飛又重新回到了李俶的身邊做護衛。這些事他都知道。休假的時候他把這些事告訴了蘇乘等人。大家都心裡安慰得很。

只要李俶沒有放棄，他們就更加有信心。

小卓子見夜深，風大。便壯著膽子進了院子給李俶身上披了披風。

李俶本想扯掉，卻在抓到披風的時候看到披風上她縫的「李」字。

那時候，她很熱衷的想要給自己縫製衣裳，說是女子應該做的。他心疼不讓她做費心思的事。於是她就在他很多的披風和外衣上縫上了「李」字。

小卓子真是聰明。選了這一條。

李俶也就沒有再想扯掉披風。反而珍重萬千的將那字貼在臉上。

「皇上，進屋吧。」小卓子擔心不已。

「朕怕，朕進去了。今夜，她也不入朕的夢裡。」從她走了以後，她就沒有一次出現在李俶的夢裡。

「長白山離這遠。娘娘怕冷。怕是不願意出地宮呢。」小卓子只能如此安慰。

「是嗎？」李俶失心落魄提著酒慢慢的進了屋。躺在他們曾經日夜相擁的床上。

日子緩慢地過著。轉眼又是一年果子成熟的季節。

李俶親自上樹采了許多的棗子。用特質保鮮的罐子裝了許多。又命人將剩下的果子采了下來製成紅棗子。自己則帶著新鮮的棗和幾個人騎著馬一路向北。

李俶任性的離開，李適作為兒子也不敢說什麼。只能擔著瑣事。

此次倒是去得巧。經歷了一年的追求，召峰總算把喜兒給追到了手。本想在他們簡陋的屋子完成婚禮，但李俶的突然到來，硬是讓他們把婚期改了。

李俶下令讓人將他們簡陋的屋子進行了修整。在修整之前不準兩人完婚。

拿出他珍藏的玉石鑰匙，再經過各種各樣的機關。李俶終於到了他為她設計的屋子。

進了屋，他才露出了笑容。

他的秀兒，還在。

他看著她仿若沉睡的臉龐。自顧自的傻笑著。

「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他拿出棗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是我們的樹，今年結果子了。我知道你很喜歡。所以給你帶來了。」李俶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你沒先吃之前我可不敢獨享。怕你會生氣呢。」李俶看著保鮮很成功的棗子，心裡高興。

「那，你要不要吃吃看？還很新鮮。」李俶像邀功一樣笑著對著冰說著話。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希望我先嘗嘗今年的果子甜不甜對不對？！」李俶說著，便先吃了一個。

「哇！！超甜耶！你快試試！」他回過頭，無人回應他的興高采烈。

他也不氣餒，照樣把所有的棗子都倒在精美的盤子里，放在一旁。

「乖，我陪你吃。」他淡然一笑，顯得十分滿足。

過了一天一夜，李俶才從地宮裡走了出來。召峰見人出來了，心裡才安心。

「他呢？」李俶問道。

「您是說邱讓醫師嗎？」實際上，喜兒並不知道邱讓就住在地宮對面的那座山裡。但李俶有讓人傳信來給召峰，命他等照顧好邱讓。

「是。」

「屬下帶您過去。」

當一個簡單的葯廬院子出現在李俶面前的時候，李俶有些想笑。

他不是圖一方清凈嗎？可這院門前怎麼排著這麼多的當地村民。

忙暈了頭的邱讓遠遠看到李俶，便對著今日看病的幾個鄉親喊道：「今日我有客訪，大家若不是重大疾病還請明日再來吧。」

一向得人尊敬的醫師一開口，鄉親們自然而然的道謝后便行了方便。紛紛謝過邱讓才離開。

「您來了。請進。」邱讓收拾了一下滿屋子的草藥，終於空出了一個位置來招待。

「召峰一起坐下吧。」李俶開口。

於是三個人便坐在了一起。

邱讓泡了一壺養生茶。李俶喝了一口很是滿意。

「這茶，你自己做的？」李俶問道。

「是。咱們也到了這年紀了。是時候保養身體了。」邱讓這一年來，連山羊鬍都續了下來。原本溫潤如玉的人現在仿若是久居深山的學者大家一般。

「那，我倒是要找你買些回去便是。」李俶笑道。

「我這還有十斤左右。全賣給您。就收您一百金便可。」邱讓一下子獅子大開口。

「我沒聽錯吧？」李俶皺起了眉。

「早些時候，我來這。路途上遇到一個被蛇咬傷的鄉親。沒想到治好了他以後，就在這出了名。我這葯廬院子房子都是這十里鄉親幫忙建的。為了感謝他們，時常免費贈藥材。這不入不敷出嘛。當然得找點活路。」邱讓開玩笑的口吻卻顯得十分認真。

最後李俶還是拿出了一百金，給他買了這什麼養生茶。

「您也真是任性。這來來回回，日夜不停就算騎馬也要半月有餘吧。」邱讓離開長安城對李俶的談話用語都變了。也許在他心裡，一直把李俶當做自己的「同道中人」。

「想她了。」李俶也不隱瞞。

「進地宮了？」邱讓可不信他只在門口逗留。

「嗯。」

「我也想她。我昨晚還夢見她來我這葯廬和我下棋呢。」邱讓毫無顧忌的說道。

「什麼！？」李俶氣得站了起來。

「怎麼了？」邱讓有些不明所以。

「你說你夢見她了！？」李俶氣急敗壞。

「是啊！」邱讓還是有些不明白。

「今晚我也要住在這裡！」李俶十分霸道的說道。

「這！！我就一個屋子！一張床！」邱讓明顯不樂意。

「怎麼！我一個皇帝還不能徵用你的屋子！？」李俶此時立馬搬出自己的身份。

「您不能這樣！」邱讓還是不願意。

「那好！養生茶我不買了！」李俶立馬威脅道。

「咦！？？！？？」邱讓爭不過只好臭著一張臉大喊：「給您住！您睡床！我住大廳！」

入夜十分，李俶難掩內心的期待和疑惑。難道真的如同小卓子說的，他的秀兒嫌棄長安太遠，地宮外太冷。所以這一年來，他從未在夢裡見到她？

帶著疑惑和一身的疲憊，李俶慢慢的入了眠。

夢裡，他睜開了眼瞧見屋子是蘇府蘇神秀的院子那個屋子。而她正睡在自己的身邊。

他哭著轉過身將她攬入懷裡。

「怎麼了？」她醒了過來不明所以的問了一句。

他明明心裡有很多的委屈，很多的話。可聽見她這樣輕聲的問出這一句。他的心都要碎了。他只是流著淚，不斷的更加用力的抱著。

「做噩夢了？乖，我抱抱。」蘇神秀輕聲的哄著李俶。就像哄孩子一樣。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千言萬語最後匯成了一句這樣的央求。

「我在。我一直在。」蘇神秀親了親他的眉眼。

「可我怎麼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你！」李俶抱怨道。

「我在呀。我一直在。就在你這裡。」她伸手指著他的心。

「我給你帶的棗子好吃嗎？」他討好的問道。

「我們的樹結的果子自然是極好的。」蘇神秀喜笑顏開。

「你喜歡就好。我每年都給你帶好不好？還有你讓我學的廚藝我也會帶來成品給你試試的。好不好？！」他繼續討好的問道。深怕她會拒絕。

「好。我會等你的。」蘇神秀笑著親著他的唇角。

李俶在她的安撫下，逐漸穩下了情緒。

天亮的時候，身邊涼涼一片。

他真的醒了。

看著屋子不是他們在蘇府的屋子。他緩緩的起身。

此時邱讓已經開始張羅一天新的開始。門外已經許多人等著。

李俶命人提著養生藥茶，與他打了招呼便離開了。

為了能給召峰主婚，李俶便留了下來。

沒想到在這裡，每一夜他都能夢見蘇神秀。

有時候夢見與她下棋，有時候夢見聽她彈曲。有時候夢見她在月光下為他跳舞。

可他知道，他不能多做留戀。

給召峰主婚的那天，李俶賞賜了很多的珠寶玉器給喜兒。「就當秀兒給你備的嫁妝。」

「不用了，小姐以前就給我一份了。」喜兒笑著回應。

「那這份就算我給你們的祝福。」李俶沒想到，他的秀兒把所有人都這樣放在了心上。

「謝謝。也謝謝你這樣待我家小姐。」喜兒以前不是很喜歡李俶。總覺得他妻妾成群，人應該是很花心的。可到底人的心就是一顆而已。他身邊就算再多的人，他的心也只有她的小姐。她很欣慰。

「明日，我就回去了。這裡還賴你們多多照拂。」李俶在喜兒的眼裡第一次看到認同。心裡感慨萬千。

「我們會的。」召峰和喜兒默契的回應道。

第二日，李俶便帶著帶來的人還有十斤的藥茶啟程。

他又要回到沒有她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