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圖個什麼

轉眼又是一年過。日子在所有人不同的方式下悄然而逝。冰封著她的地宮大門前卻依舊保持著當初的模樣。

也許在那裡默默守衛的人把地宮看做是蘇神秀的「府邸」一般。所以無論是「門面」亦或是周圍的花草樹木都有人自發的保持著乾淨整潔且隱蔽。

這日，邱讓提著葯籃子來到了附近採摘藥草。見到山上的野花開得不錯，興緻一來便改采野花。也不知道她生前愛什麼花什麼顏色，邱讓乾脆將各個顏色都采了些。

可等到他興高采烈帶著一籃子野花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葯民打扮的人從懷裡掏出了一枝棗花。接著在地宮的門口轉悠了幾圈，對著上面繁複的圖騰和文字反覆摸索。

邱讓走上前，葯民一驚壓低了草帽默默退了幾步從邱讓身邊匆匆的走過。

「等等！」邱讓開口喊道。

可葯民只是假裝沒聽到，繼續往前一路加快腳步，似要快速遠離。

「我讓你等等！你身上有一種毒，一旦聚精會神就會讓你產生幻覺對不對？」邱讓放下花籃追了上去，拉住了葯民。

葯民一愣，隱約感覺到邱讓話里的意思。

「去我的葯廬坐坐。我可以給你解毒。」邱讓壓低了聲音提議。

兩人來到偏僻的葯廬，邱讓便讓他進了屋坐在了小廳堂的椅子上。

「草帽摘下來吧。我知道你是誰。」邱讓開門見山也不多廢話。

「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知道我身體有問題。」史朝義只為了這個答案而來，甚至不在乎邱讓會不會向李俶告發自己。

「因為你的毒，是我下的。也是她的意思。」邱讓直言快語也不隱瞞。

「她的意思？」史朝義淡淡的反問道。

「是。當初她想救你，就讓我給你做了假死葯。葯里加了一味毒藥。保證你再無東山再起的能力，既不威脅你的生命，也不會威脅李俶的江山。」邱讓今日說出這事，只是按照蘇神秀生前交代的。蘇神秀希望史朝義知道后不再記掛這份情義。

「你說毒也是她下的？」史朝義有些懵，但他依舊反覆的再問了問。

「是。你看，她也沒那麼好。雖然想救你，但她也怕你以後會影響李俶。所以你就忘了她吧。這個地方以後不要再來了，免得被發現。誰都不能保證李俶會如何對待你。」邱讓把蘇神秀的意思傳達得很明白。

「這個毒，你要幫我解嗎？」他依舊淡淡的聲音。

「見你現在的模樣，根本無法撼動國之根本。而我也不會離開長白山。以後要替你解毒怕是沒機會。這個葯你拿著吧。」邱讓從柜子里取出了解毒的葯遞放在了史朝義的面前。

史朝義卻笑著將藥瓶塞到了懷裡。

「現在就吃下吧。」邱讓勸說。

「不。其實我覺得這個毒下得挺好的。我越用力想她，頭就越痛。出現的幻覺就越多。她總會出現在我的幻覺里。或冷冷清清的模樣，或兇狠絕情的模樣。更多的時候是笑盈盈的模樣。我享受這樣「見面」的方式。」

「那你為何要收這葯？」邱讓不解。

「當初展齊有些不願相信神秀所以親身為我試過那些假死葯。這個解藥我拿回去給他。」

「隨你吧。但是她那裡不要去了。省得被發現了。」邱讓可不想史朝義浪費了他的神秀徒弟為他想了許久的計策。

「她喜歡棗樹。那就一定喜歡棗花。花開得正好呢。我得從山下為她採摘來。」史朝義可一點沒將邱讓的話聽進去。

「你非要碰上李俶嗎？」邱讓氣急，聲調都高了起來。

「他一年就來一次！皇城裡那麼多妻妾，他能記得神秀多久！」史朝義忍不住喊出了心裡話。

「你不了解他！」邱讓出口辯駁。

「我不了解？？我早就在長安聽說他納了一個獨孤氏，疼寵得快上天了！」史朝義一吐內心所有的不快！是的，他為神秀感到不值。

這才還沒兩年。她愛的人卻琵琶別抱。

「那你見過獨孤氏嗎？知道獨孤氏得寵的原因嗎？」邱讓淡了下情緒繼續問道。

「有必要嗎？」他不屑。

「如果你不誤會他，就沒必要。」邱讓始終站在李俶那邊。

「誤會？他這一兩年來，納了多少妃子！？我還需要誤會嗎？」史朝義不僅不屑還憤怒不已。

「那些女子都有著和神秀相似的地方。尤其是獨孤氏。比以前花滿樓那個仙兒還像神秀。」邱讓當然從召峰那了解過長安那邊大大小小的事。

「哼？像？像就可以將對神秀的愛轉移到那個女人身上嗎？」史朝義再次質問。

「恩寵和愛是不一樣的。李俶對她好，除了因為她像神秀還因為很多原因。她入宮的事被神秀的爹娘知道，後來她生了一個女兒。神秀的爹娘去看過，覺得和神秀小時候一模一樣。那是他們的希望。李俶為了這點，加倍恩寵獨孤氏。也恩寵那個孩子。」

「為什麼？！你們在演什麼把戲？」史朝義越發不明白，這中間和蘇神秀的爹娘什麼關係。難道還能以為是神秀轉世嗎？

「神秀死了。這是你我都知道的。包括李俶也知道。可其他人全部不知道。他們活在我和神秀精心編織的謊言里。以為只要找到一個與神秀長相相似到九成以上的人，就可以用這個人的血餵養蠱蟲讓神秀重生。」邱讓長嘆一聲。這真的是天方夜譚。可人都希望懷抱希望。

「李俶為了神秀在演戲？」史朝義很聰明的猜到了重點。

「嗯。所以你走吧，莫要管其他的。」邱讓再度言說。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能為她送一次棗花就送一次。我絕不離開這裡。」史朝義完全不領邱讓的意。

「她費了心思保全了你，為何你就不能為了她珍惜？」邱讓氣得堵住了門不讓史朝義離開。

「她都死了！！！死了你明白什麼意思嗎！？就是這世上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有她了！那麼孤獨的一個人冰封在那個地宮裡！不為別的，只為送一束棗花來，這都不可以嗎？！李俶到底有何需要，再與我這種廢人爭個什麼？圖個什麼！？我又能與他爭什麼？圖什麼？？」史朝義壓抑在心裡的所有不甘，痛苦，絕望就這樣咆哮了出來。他無力的靠在了門邊抬著頭看著門口對著的地方。這個門口對過去的方位剛好就是地宮所在位。。。

「你呢？又圖什麼？」史朝義無奈的笑著問道。

這樣被看穿了心思的邱讓終是無聲的退到一旁。

「再會。」史朝義淡淡的語氣留下兩個字。

邱讓以為他也許今年不會再來。可沒想到，他倒是每隔兩天就從山下帶著棗花到地宮。花被他藏在懷裡免去了這山上寒氣，卻壓得有些塌塌的。

他每次都要小心翼翼的整理塌了的花，然後將舊的收走。新的重新放在地宮門口。

邱讓只是遠遠看著，再也沒有上前去企圖說服他離開李俶最在乎的地方。但也不明白為何沒有人去關注到一個「葯民」行為的異常。

最後反倒是召峰先找上了邱讓。

「是家裡出事了嗎？大半夜的來我這？」邱讓既擔心是召峰的事又怕他是為了史朝義的事來。

「家裡一切多好。多謝掛心了。」召峰語氣平平。

「那是什麼原因讓你更深露重還過來？」邱讓知道事情藏不過去。

「確認了一個最近常來這獻棗花的葯民身份。您也認識。是史朝義。」召峰口氣沉重，連飲了好幾倍茶水。彷彿那是酒一樣。

「你。。沒有彙報上去對吧。」

「沒有。」

「為什麼？」邱讓不明白這個忠誠至上的人會選擇瞞著李俶這件事。

「從我領著大傢伙幫娘娘打仗的時候我們也一樣是她的屬下。主子想保全的人，我們不會動他的。自然也不會上報給皇上。」

「但若是遇上皇上。。」邱讓還是擔心。

「皇上今年也會在棗子成熟的時候再過來。如果他能避開就好了。我們大傢伙都不用這麼提心弔膽。」

召峰這話一說完，邱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回去吧。這幾天若是能遇上他，我勸勸。」邱讓勸道。

「那就多謝了。」召峰道了謝后才急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