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丟錢

徐雨蝶的幫助下，李平凡很快的把需要登記的各種表格一一填好了。但等到交錢的時候，李平凡才想起來，他的錢還在內褲上縫著呢。

原來上高中的時候，李平凡從來不穿內褲。因為內褲不但費布，而且也很容易爛。除了冬天冷嗖嗖的不太得勁外，其它的幾個季節，不穿內褲還是非常舒服的。但這次他娘專門央求他二嬸，讓給他縫製兩條內褲，並在一條內褲上縫製了一個結實的小口袋。李平凡帶的錢，除了在外衣口袋裡留十幾塊錢，其它的都被他娘縫在了內褲的口袋裡了。這樣貼身保存著，就不擔心丟了或者被偷了。

等著收錢的是個白凈的戴著一副寬邊眼睛的老師，他奇怪的看著這個面前的同學，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位同學，我不是讓你交錢嗎？你怎麼半天還不掏出來呢？我給你倆辦完手續還要吃飯呢！」

李平凡急得滿頭大汗：這當著老師的面，特別是當著漂亮的徐雨蝶的面，他怎麼好意思把褲帶解開，從內褲里掏出來錢呢？

李平凡雖然老實，但能夠考上大學，畢竟不是個一點機靈勁都沒有的傻子。看到徐雨蝶有點擔心的看著他，心裡突然間就有了主意，忙對等著收錢的老師哀求道：「哎呀，老師，我坐了一路的火車，把我憋壞了，我能先上一下廁所嗎？我實在受不了了，要尿褲子了」

看著李平凡滿臉的通紅，額頭上也布滿了豆大的汗珠，老師不禁深表同情：「唉，你看你這孩子，竟然憋成這樣！快點去吧！」

老師的話音剛落，李平凡如脫弦的利劍，奔了出去。直到感覺到已經脫離了徐雨蝶和收錢的老師的視線，他才鬆了口氣。這才游目四顧，尋找可以脫褲子拿錢的地方。

好在學校院子里到處都是松樹，李平凡仔細張望了一下，看看四處沒人注意，才嗖的一聲竄到幾棵松樹的背人處。李平凡忙手忙腳亂的把褲腰帶解開，然後開始拆掉縫住口袋的粗線。但拆了好幾分鐘，也沒有拆開。——二嬸擔心這學費和生活費的安全，很顯然非常注重施工的質量，絲毫沒有考慮到拆開口袋的難度，竟然縫了兩道線。

李平凡咬牙切齒的對付他褲頭上的線，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褲子已經滑落到腳脖。正在手忙腳亂之時，只聽一聲嬌呼：「啊～你這流氓，在這裡幹什麼？」

李平凡聽得前面有人對他大叫，嚇得一哆嗦，驚駭的抬頭看去，才現面前站著一個雙手掐腰的小女孩。這小女孩看來也就十二三歲，扎了兩條細細的麻花辮，圓圓的臉蛋此時漲得通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別的原因。李平凡一看是個小丫頭片子，這才放下心來，繼續低頭拆線：「小妹妹，不要亂叫，快點走！我在辦正事吶！」

小丫頭片子很顯然不是省油的燈，一看這正亂摸褲頭正中部位的流氓不理睬她，氣哼哼的扭頭就走：「小流氓，污了我的眼睛！哼哼，回頭讓我表姐來收拾你！讓你耍流氓！」

李平凡又奮鬥了幾分鐘，終於把線拆開了。還好，一疊大團結還安安靜靜的躺在口袋裡。李平凡咧嘴笑了笑，把微微有點被汗浸濕的錢咬在嘴裡，彎腰提起褲子，系好褲腰帶。——所謂褲腰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就是一條布條，需要系的時候打個結繫上就是褲腰帶了。

李平凡把錢放到上衣口袋裡，又摸了一摸：哦，不錯！很妥帖！這才從松樹後面走出來，快步跑著向新生報到辦公室奔去。

等到李平凡氣喘噓噓的趕到新生報到處，徐雨蝶和等著他辦理手續的白凈老師都等急了。一看李平凡趕了過來，徐雨蝶悄悄地鬆了口氣。這個很顯然從農村來的傻乎乎的男同學，很顯然激起了徐雨蝶極大的愛心，就不自覺的想幫助他。

李平凡奔到兩人面前，喘著粗氣憨厚的笑著說：「老師，讓您久等了！我找不到廁所，找了半天！」說著就伸手到上衣口袋裡掏錢。

白凈的老師看李平凡跑得喘著粗氣，不禁心中就諒解起李平凡來。他不由得想起他上大學時候的情景，那時候自己也是一個鄉下的娃娃，靠著自己的努力才能轉成城市的戶口。那時的自己，是不是也像這個孩子一樣這麼憨厚這麼有趣？

但白凈老師等了半天，卻沒有見到李平凡把錢遞過來，不禁微微奇怪的抬起頭。只見李平凡臉色蒼白，眼神中透出絕望的神色。白凈老師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恐慌，也從來沒有想到過竟然有人這樣的絕望。在這一剎那，白凈老師竟然瞬間觸摸到這個男孩子崩潰的心靈感受。

李平凡在伸手到上衣口袋裡掏錢的時候，竟然沒有摸到哪怕是一分錢。李平凡的腦袋「轟」的一聲就大了一圈，開始瘋狂的翻遍所有的衣服口袋，但還是沒有找到那四十張大團結。

李平凡記得很清楚，他把褲頭口袋的線拆開之後，把那四十張大團結拿出來放在了上衣口袋裡。並且他還不放心的按了按，才跑到這新生報到點。他不會記錯！也不可能記錯！他是極度小心的一個人！他怎麼可能不小心呢？整個家庭的希望和未來，就在那四十張大團結的身上吶。

徐雨蝶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孩子眼睛中露出瘋狂的閃光，也從來沒見過一個男孩子神色竟然蒼白到如此程度。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這個瘦高的的男孩子失魂落魄？什麼樣的打擊，讓這個能輕鬆抗動大木箱子的青年這樣如喪考妣？

她情不自禁的竭力鎮靜自己的聲音說道：「箱子同學，有什麼事情，不要著急啊？我們幫你！」她的聲音是如此的柔和，好像要用這種柔和來讓李平凡平靜下來。

但很顯然，李平凡沒有隨著徐雨蝶的聲音鎮靜下來。他的腦子早就一片空白，思維也獃滯起來，外界的聲音好像根本就影響不到他。突然間，他曾經聰明的腦袋竟然閃現了一縷靈光：難道因為他的奔跑，錢掉出來了嗎？

李平凡想到這裡，轉身瘋一樣的奔了出去。正要進門來報到的一個微胖的娃娃臉青年，冷不防之下，被他一下撞倒在地。兩個人都變成了滾地葫蘆，李平安的頭顱更是磕到旁邊的牆上，白凈老師和徐雨蝶都聽到了「咚」的一聲響。血肉之軀和蘇式建築的大塊青磚相撞，能夠撞出如此的響來，估計撞擊的力度是過雞蛋砸石頭的力度了。

但李平凡恍若未覺，僅僅是在地上一個翻滾，就踉蹌著跑了出去。無法想象，這踉蹌著跑動的度還是猶如奔馬，僅僅看到不幾次一瘸一拐的閃動，就消失不見了。

娃娃臉青年想不到自己這麼倒霉，剛才在校園門口和一個紅衣運動服的漂亮妹妹打招呼，人家根本不理他已經讓他心中不爽。此時剛剛要踏進新生報到辦公室，又被撞了一個仰掰叉，**都被摔成兩半了。更讓他惱火的是，這個撞他的人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說，就一瘸一拐的跑得不見了。

娃娃臉大罵著站起來：「王八羔子，撞著爺爺連句話都沒有！再讓爺爺看到，煽死你！」又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以表示自己的決心。剛要重整旗鼓再進門，卻被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孩子一把推開：「快讓開，胖子！」

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紅裙子女孩子，就從娃娃臉身邊跑過去。聽到這個美得驚心動魄的女同學叫他「胖子」，娃娃臉不禁微覺委屈：「我很胖嗎？我覺得我的身材很好啊？去年獲得全國武術冠軍的李連杰，身材比我差多了啊」

李平凡絲毫不知道，他的膝蓋已經被磕得出了血；他也不知道，他的額頭上也被磕了一個小口子。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趁時間短，沒幾個人經過，快點找到他的大團結。那是他的命，那是他們全家人的命！

是的，他就是從這條路一直跑過來的是的，就是在這幾棵樹中間，他解開褲子拿出的那四十張大團結但就這麼短短的一段路，怎麼沒有見他的大團結？噢，估計是走的匆忙，沒有在路上找到再找找李平凡幾乎是下意識的又往回走去，要再找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