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靈芝(五)
那書似乎是本無字天書,傳聞捲簾門乃是書聖入聖蹬仙門之後,垂簾人間儒生所造的修道門派。
捲簾門的書生們每個人都有一本自己的本命天書,本命天書便為其最強的本命法寶。
儒者一怒也能伏屍百萬。
只不過,那本命天書上的文字是捲簾門書生的精氣神所化,人死書焚,少有完整傳承下來的本命功法,也就沒有完整的一家之長。
而那書生似乎沒有意識到場合地點,借著燈燭的火不斷的品讀著書中的文字,臉上時而哭時而笑的表情弄得人頗為古怪。
「唐白……」紅妝暗道一聲,這書生頗為古怪不知道要不要警惕一些。
「沒事,捲簾門聽著名字浩然正氣,其實因為本命天書寫的是人心之相,這讓惡者更惡,善者更善。只要是有點書生氣的傢伙基本都能進這一門修行,但若是能進京趕考錄取功名,得到聖山龍氣加持命途,誰有會進捲簾門呢……」
「所以有天賦的都進就大門派了,有學識的都進朝廷或者緝妖司了,剩下選擇捲簾門的傢伙不是有心病就是有些怪癖,這也是這些年來捲簾門口碑極低的原因……」
「這人只不過是內心有些變態,相由心生了而已。」
唐白喝了杯茶,眼神忽然一亮,那茶葉之間竟然放著幾瓣紅褐色的薄片,品味之間,令人神清氣爽!
「靈芝……這……這是靈芝茶?好香郁的氣息……」
唐白驚訝的看向王老爺子。
王老爺子旁邊的小珊兒正端來熱水,王老人家撫須而嘆:
「讓唐先生見笑了。我們方丈村盛產靈芝,雖然這些年不如前些年多,但仍舊還是茂盛,這茶也算是我們村子和外面交易的要物了,能夠豐氣提神,強身健體……二位不用客氣,珊兒,多煮些來給客人送去……」
王老爺子哀嘆了口氣,略微傷感的看向那青衣書生:
「只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不知道王先生心裡有沒有譜,另一位仙師已經出去快一個時辰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王書生收了本命天書塞入懷裡,臉上一瞬間竟然帶著些狐狸般妖媚的笑,看得人有些不寒而慄。
「哎呦,用不著那麼擔心啦,李哥劍法超群,不過是區區小妖怪哪裡用得著擔心呀~」
不但是眼神,就連此刻的氣質都變得像是個女人,幾個村民面面相覷,而紅妝不由得也靠近了唐白一些。
王書生被人都不看,就喜歡看唐白。
而唐白似乎也不建議被一個男人拋媚眼,竟然就公開和王書生一個男人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看得另外幾個壯漢男人是後背發涼。
「咳咳……」
王老爺子見勢頭不對趕緊出言:
「王先生要不還是出手看看吧,哎,老岳頭一輩子打更人,沒想到落得這麼個下場,我們方丈村已經十幾年沒有妖怪了,這一來還是個會吃人的妖怪……銀兩財物不是問題,只要王先生願意出手,一切……好說……」
說著,小珊兒就從後院抱來了一個大箱子。
箱子微微開口就是滿堂的珠光寶氣、熠熠生輝,看的另外幾個村民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王家竟然如此財大氣粗。
「唐小友要是願意出手也是同樣,看唐小友雖然主文事,但您的……妹妹似乎武功超群……」
說妹妹的時候,所有人都變得面色古怪,看破不說破,都是一副以為自己是看破人的模樣,而那王書生則是冷冷哼了一聲,看紅妝的眼神帶著幾分不善。
唐白抱拳呵呵一笑:
「我們兄妹自然願意為方丈村盡一分力,只不過也有些事情還需要打聽清楚才是……根據我的推測,那螳螂妖不會輕易下山襲擊人族的村落……或許……這裡曾經和妖物有什麼淵源?比如,上一次出現妖物的二十年前……」
誰知只不過是輕微試探,那王老爺子臉上的神情就驟然變得凶戾起來,抓杯子的手晃得杯中的茶水撒了一桌子。
「呀……老爺……」小珊兒驚了一跳匆忙拿起一繡花手帕開始擦拭。
乾燥的咳嗽了兩聲,王老爺子揮揮手示意小珊兒退下,一副嚴肅的面容看著唐白:
「唐小友不用顧慮,我王雄合以命擔保,此事和二十年前那妖物沒有絲毫關係,具體的事情還望小友不要過於深究。」
唐白也是圓滑,對方不願意說,自己也不會當眾逼問:
「哦……既然如此,那唐某自然是信老爺子的。不過現在天色已晚,進山的確不是明舉,還望王老爺子吩咐下去不要讓村民在村子里亂走亂動,不然可能會壞了螳螂妖的行蹤。」
「這個當然……阿牛,這件事情拜託你了……今晚上就讓各家點著燈睡覺吧,哎,沒辦法,要是那妖怪去而復返,說不定能看到些什麼。」
「沒問題王叔。」
大堂散會,紅妝和唐白回到西廂房,一路上那王先生和唐白有說有笑的,看得紅妝是滿臉的古怪的看著唐白。
有時候人說的真人不露相難道就是這個道理?
「我曾經想過你是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原來是這樣。」
唐白推開房門的手一滯,滿臉怒意的看著似笑非笑的紅妝:「放屁!我這是不入虎鬚焉得虎子,那姓王的書生修為不低,只不過是有些怪癖,我……你給我等等,幹嘛這麼看著我!你是不是在笑!」
「呀?沒有。」
唐白冷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開始收拾東西,他將一腰的木簽選了幾個放在身上,其它幾個都塞在枕頭底下,一口氣熄滅了火燭。
「今晚我們上山。」
「為什麼?」
「那老爺子守口如瓶,想從正面得到什麼信息的話怕是不可能了,事情還需要我們自己來查,剛剛我在那道木棒上除了輕微的綠色還看到了紅色的血跡。」
說著,唐白拿起什麼比劃了比劃,維持著打更人敲鑼打鼓的姿勢,想象著被一刀削首打更人癱軟到牆根的姿勢……
「那血是別人的,還很新。說明在那妖怪下山之前就已經傷了人,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我們來時的那家茶棧。他們明明早早打烊了卻沒有回村,說不定走了山路或者……」
「或者已經遇難……」
唐白沉重的點點頭,他也不想看到那店小二和店老闆就這樣死於非命,但現實可能與期望會有想當大的差距。
「而且還有一件事讓我很在意……今晚需要上山查證一下。」
黑夜之中,兩道身影像是融入夜色的黑貓一樣抖索精神,貓腰躬身的溜出了王家大院。
順著那三道清晰的劍痕凹槽的軌跡,幾十家兩道旁的人戶全部亮著燈籠和石燭火,像是深海里挑頭的妖魔鬼怪一樣戶戶都寫著吃人。
而紅妝忽然想起,唐白在自己來的時候說過一個五柳先生的故事,本來如火般的勇氣此刻不由得熄弱了不少。
山林似妖林,紅妝警惕的撅起小鼻子左嗅嗅東聞聞。
忽然,她皺起錦眉,拉住了唐白的衣袖,這一拉不要緊,唐白的身體像是失去吊線支撐的玩具木偶一樣癱倒在了紅妝的懷裡。
「唐白!唐白!」
唐白有氣無聲,一副青色白面,看著只有進去的氣沒有出去的氣,心跳微弱不已。
兩個字出現在紅妝的腦海里。
中毒!
這是什麼毒!
什麼時候中的毒!
茶!
是那盞靈芝茶!可是為什麼王老爺子要給唐白的茶中下毒!自己也喝了茶,為什麼一點事情都沒有!
紅妝咬牙,二話不說用自己嬌小的身體背起了唐白。
「你撐著!你去給你要解藥!」
鬼風異異,初夏的深林所有的蟲鳴隨著這風聲嗚咽消失的一乾二淨。
噌亮一聲,一手護住唐白的腰,另一隻手猛的抽出一把砍馬刀,紅妝橫眉冷對著從自己身後走來的那人。
「不用要解藥咧,小先生和小娘子就都死在這裡好呢~山林埋骨地,做這麼一對鴛鴦難道不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