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芝（四）

紅妝推門而出，單手控刀，半蹲著像是要砍出一條大道。

「好強的妖氣……」

大風起，門帘竹紙忽然嘩啦啦的響的厲害，王家廂院里的沙塵彷彿驚起的猛虎，對著紅妝嘶吼個不停。

咻-咻-咻-

短促而有力的破空聲刺破東廂房的紙窗。

三道流光破空而出，凌厲的劍氣彷彿銀龍留下的龍鱗鋒利無比。

劍鋒所過之處，三道銀塵直接天際，那在院落里徘徊的妖氣陡然消失，化作一道妖風瞬撕了王家院落的大門。

一個龍虯紋身的光膀大漢一腳踹開了東廂房的門，冷哼一聲瞅了一眼紅妝，二話不說一腳重踏，直接飛過了院落的高牆朝著遠去的妖氣追去。

紅妝正要去追，唐白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

「不要輕舉妄動。」

「可是……」

「那劍客已經出了三劍，一身修為已經足夠應付百年妖物，不需要我們出手……」

紅妝安靜下來，關上房門來到唐白的身邊，眉頭皺得和卷了無數瓣的玫瑰花一樣，說不出的愁和可愛。

唐白則是活動著自己的筋骨，拍拍紅妝的肩膀。

「還不放心呀？真是，天下那麼多妖物，你又殺不凈……」

「……那妖物的妖氣很強，我出門的時候妖氣掀起的波瀾飛沙走石……或許……那是千年大妖……」

折劍山莊的劍術以能夠自由控劍的數量為衡量實力的標準。

歐陽家最依以為傲的便是最強的九劍齊飛，並且是以歐陽家世世代代相傳的九大名劍為本，其威力恐怖無比，和蜀山強調的「一以貫之」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修鍊方式。

三劍之下千年無敵，九劍齊飛萬年妖避！

剛剛的紋身劍客已經能熟練的使用三把飛劍，按理說只要是千年修為之下的妖物沒有能夠倖免的說法。

但妖物的修為不親身體驗是很難以經驗辨明的，紅妝的眼神里還是有著些許狐疑，唐白唉聲了氣，率先走出了房門，紅妝跟在他身後，眼睛很亮。

一路上二人已經產生這種默契…

街道上，各處人家已經亮了燈盞。

不少膽子大的人從房門裡戰戰兢兢的露出半隻眼睛打量著外面的情況

幾個壯膽的漢子拿著籬笆和鋤頭小心翼翼的貼著月落的圍牆搜捕著什麼。

而紅妝和唐白一出門就看見了一個一臉驚恐的女童。

小珊兒捂著自己的嘴望著身前昏暗的地方。

在她的旁邊有一苗條身材的美婦人，在美婦人身前正有一個走向那處昏暗的拄棍老人。

那處昏暗，哪怕月光在如何皎潔都照不亮陰影的籠罩。

打在泥牆上的是死者的腥紅血肉，毫無生氣的青屍癱軟在地上，無頭的屍身像是在描述一個殘酷的恐怖故事。被屍體雙手握緊的是用來打更的銅鑼和木棍，只不過已經通通被一道鋒利的利器切成了兩半。

地上散落著青色的汁液，而共有三道鋒利的劍痕於街道顯現深入泥地一寸，最終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唐白和紅妝走了過去，紅妝將那銅鑼拿起來，左右細看，卻無法辨明什麼。

而唐白則是捻起沾著青色汁液的泥土，放在鼻尖聞了聞，鼻頭微動，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不出意外應該是木系妖靈，怕是應該擅長斬擊和土木元素的妖術…氣血里積攢的能量的確已經超過千年的份額，但應該進入千年精怪的時日不多，不然也不會被那三劍所傷…」

唐白拿起那打更人手中始終握緊的木棍，拿的兩三下，竟然沒有拿動…

想來這打工人死前一定十分緊張和恐懼，才會以渾身的力量抓緊著陪伴了自己半輩子的吃飯工具……

「抱歉，冒犯了……」

唐白雙手合十，對著屍體念叨了幾句之後，雙指輕輕擊打在屍體的手腕上，那木棍就滑落在他手中、

從木棍粗糙的切割表面能看到些許的綠色刮痕……

「螳螂…」

正當唐白想要進一步確認妖怪的身份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蒼老的聲音：

「年輕人…你是誰？」

那老者滿鬢花發，臉上的皺紋如同刀斧切割過的一樣深入臉骨，佝僂的身體不過孩童高度，但說話卻中氣十足，眼神在黑夜裡像是王家門前掛著的兩盞紅燈籠樣通紅。

小珊兒硬著膽子走了，過來用手遮掩著，不敢看那屍體殘忍的模樣：「老爺子，這就是今天在西廂的客人…」

「哦，是這樣…」王家老爺子咳嗽了幾聲，唐白皺眉看了看那老爺子的面容，卻沒有趕上眼睛的對視

一旁的紅妝習慣性的一言不發，此刻卻問向唐白：

「要不要追？」

「追不上，螳螂要以敏捷著稱，雙刀極快，且善於在森林中隱藏身體…千年之上的螳螂么更是能動用土木系元素的妖法令人防不勝防…我現在都有些擔心那位前去追擊的弟兄……這妖怪一旦進了山，他要是追的太深可就麻煩了…」

王老爺是一聽唐白這話不由得又將眼光挪向了唐白：「小兄弟是何許人？聽這話似乎也懂些妖怪的事情，莫非也是修行者？」

唐白起身拜謝，算是和王老爺子正是打了個招呼：「小時候多看了些書，家裡曾經有些錢財請仙師看過慧根，結果沒有靈根，根本無法修鍊…這不，只能和自家妹妹前去京城趕考碰碰運氣，趕趕仕途。不過這些年我依舊對修鍊念念不忘，所以這方面倒是感觸頗多，懂了些常人不該懂的事情…」

王老爺子點了點頭，小珊兒早就回去扶著美婦人進了屋子。亥時一過，哪怕是夏天，天氣也驟冷了許多，身體不好的人長時間呆在夜冷風裡很容易感染風寒

「客人還是先進大堂吧！珊兒，一會去請請人！唉，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這在方丈村已經十幾年沒出過妖怪害人的事情了……早知如此，我就該多請幾位仙師了……」

此時，王家大堂燈火通明，大堂的方桌上落著祖宗幾代的牌匾，而堂中兩側各有三把椅子。

唐白和紅妝各坐一把，唐白在入村時候看著的叫趙阿牛的壯漢坐了一把，另外有一對年老的夫妻坐兩把，剩下一把則是被一滿身書香氣的書生坐在了屁股下面

那書生據說是和折劍山莊的劍客一起來到方丈村的。

但自己的同伴已經進入深山追擊的螳螂妖了，此刻的他仍舊是心懷不亂的端著書細細研讀，嘴裡還念念有詞，時不時被那書中的文采所折服，令人好不奇怪。